倆人對視一眼，皆感受到城內(nèi)死氣沉沉。

        這倒也罷了，畢竟對魔氣完全影響下的城鎮(zhèn)來說，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半開的城門內(nèi)，竟然有來來往往的平民。

        照理來說，人體無法和魔氣共生。

        就在他們踏入城門的一剎那，幡旗上的烏鴉突然慘叫一聲。

        隨后直直墜落在地上，血流成一小團水洼，迅速變黑凝固，發(fā)出濃烈惡臭，像是腐爛了三天的尸體。

        就在重然想要前去打探時，烏鴉已經(jīng)化作一攤膿水。

        倆人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前邁進城。

        路兩旁站滿的商販，他們一點表情也沒有，更別提吆喝，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重然總覺得有人在看她，但無論如何也追尋不到蹤跡。

        她拽了拽格雷斯衣袖，“你有沒有覺得……”

        格雷斯突然轉(zhuǎn)向她，勾著她鬢角的碎發(fā)往后捋，那雙湖藍色的眼眸靠得極近，攝取了她的注意力，“他們在看我們。”

        突然湊近的湖泊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思緒一時間沒能跟上，愣愣地問道：“誰？”

        格雷斯指尖點上她唇角，阻止她繼續(xù)說話，自己卻沒說話，眼角余光追向路邊商販。

        重然順著他的目光流轉(zhuǎn)，心底倒吸一口氣。

        那些人竟然停下了手頭工作，看著她和格雷斯！

        眼神空洞深邃，存在感極強，難怪她會有種被偷窺的感覺。

        而一旦對上倆人的正面，那些商販又低頭做自己的事情，或者把視線移向別處，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

        實在是太詭異了。

        重然敢肯定，這個城鎮(zhèn)一點都不簡單，但再想退出已經(jīng)來不及，不知道什么時候，城門已然緊閉。

        “我們快點吧。”她忍不住催促道。

        就連系統(tǒng)都無法獲取這里的地圖，他們要想借宿，只能詢問詭異的路人。

        重然推了格雷斯一把，“你去問。”

        青年一連問了好幾個人，他們卻只當(dāng)他是空氣。

        “怎么會這樣？”他們不是在看不見的地方偷窺嗎？為什么現(xiàn)在又裝作看不到？

        重然憤懣，正想上前去，被格雷斯一把拉住。

        此時一個小孩從街角沖出來，追趕一只黑貓，徑直撞在重然身上，恰好被她捏住一只手臂。

        男孩陡然不動，嚇得重然一驚，手掌頓時收力，只虛虛握住。

        “你好，請問一下，旅館在……”

        她話還沒說完，只感覺指尖捏住的胳膊，一陣軟膩膩觸感，好像捏住了一團肉泥。

        低頭一看，對方整個胳膊都蔫了，軟趴趴的連接著肩頭，被她捏過的地方凹進去一個大洞。

        重然剎那間松開手。

        這什么怪物？！

        小男孩并沒有露出疼痛的痛苦神色，臉上是與商販相同的表情。

        很難形容這種表情，像是捍衛(wèi)著即將失守的領(lǐng)土，只能用最后的冷漠和仇視，妄圖逼退侵占城邦的異教徒。

        但重然不是異教徒，她忽略心底不適，“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復(fù)原。”

        小男孩依然面無表情，卻突然后退一步。

        就在此時，身旁的格雷斯重重地拉了一把重然。

        重然不解地朝他看去，風(fēng)聲呼嘯擦過耳朵，幾乎耳鳴，半息之后，只聽“哐當(dāng)……”一聲。

        她的腳下出現(xiàn)一個被摔得七零八碎的磚盆。

        碎瓦片和泥土被光明之力化成的罩子隔開，濺在小男孩臉上，他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隨即臉上出現(xiàn)幾道深可見骨的痕跡，卻沒有血。

        直到聽到冷兵器被摔在地上的清脆聲音，重然才發(fā)現(xiàn)，這花盆里竟然埋著一把刀。

        看形態(tài)，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豎直塞在盆里。

        目的是她！

        她猛地抬頭，明明此時微風(fēng)都沒有，二樓的窗戶卻搖擺不定。

        格雷斯的動作比她更快，踩著科雷亞的背脊，飛了上去。

        重然顧不得詭異的小孩，也不敢拎著他追上去，剛祭出藤蔓想限制他的行為，就被小男孩臉上的痛苦所震驚。

        它怎么好像很害怕自己的藤蔓？

        既然如此，重然灑下一把種子，從他身后的門追上去。

        “跑了。”

        “算他跑得快！”

        系統(tǒng)道：“不是跑了，是憑空消失了，這次又是沖著你來的。”

        “卑劣的手段罷了，它以為這能嚇到我？”

        等到重然下樓時，小男孩捏著從花盆里掉落出來，已經(jīng)枯萎成黑色的花。

        稚嫩的臉龐露出三分茫然和苦澀，眼角紅了一片，“花……花……”

        藤蔓圈在他的腳脖子上，散發(fā)柔和綠芒。

        “他身上的死氣淡了些。”格雷斯說道。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藤蔓？

        重然剛蹲下身，面前的小孩哭起來，“花花……花花變黑了……花花死了……”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極度可憐。

        “也是個可憐孩子。”她哄騙藤蔓開出一朵花，遞給小家伙。

        他破涕而笑，接過重然的花，指著西邊的方向，等到她回頭，已經(jīng)消失在街上。

        “真是奇怪。”

        格雷斯沉默地掃了眼圈在她腕間的藤蔓，心想，應(yīng)該是你的藤蔓更奇怪。

        他們順著小孩指引的方向，找到了整個城內(nèi)唯一一家旅館。

        經(jīng)過此種詭事，重然已經(jīng)不敢再吃下任何東西，只要了兩間屋子。

        “一間屋子。”格雷斯捏住她伸出的手，認(rèn)真地收回了一半報酬，“我們錢不太夠。”

        “……”

        重然覺得老板的眼神應(yīng)該很好，看到了雙份房間的報酬，因為他看向格雷斯的眼神，非常不友好。

        “這位姑娘，確定要一間房嗎？”老板見她不動聲色，繼續(xù)加油添醋，“女孩子出門在外，要小心不軌之徒哦。”

        “尤其是又圖謀不軌，又摳門的家伙。”

        他就差指著格雷斯的鼻子罵他心有不軌，不過也沒差，因為他雖然是對著重然說話，目光卻一直放在格雷斯身上。

        這應(yīng)該是整個鎮(zhèn)子上最有人氣的人了。

        重然尷尬地笑笑，“沒事，他是我哥哥。”

        “原來是這樣。”老板這回看著她的眼神都意味深長起來。

        “？”重然不明白，轉(zhuǎn)頭看向格雷斯，卻見他朝另一個方向側(cè)頭，只能看到微紅耳廓和滾動喉結(jié)。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很多地方，都會將情人稱呼為哥哥。

        “兩位還需要什么吃的嗎？”

        “不用了。”重然推辭道。

        拿了鑰匙就和格雷斯走上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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