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么要捏碎種子？”重然不解，“他應該知道我給他種子只是讓他睡眠好一些，他沒道理這么做。”

        斂也不清楚，“去看看？”

        “不著急，等天亮之后吧，我想看看能不能解開這種毒素。”

        重然先前抓了一把蟲子，困在藤蔓圍成的小方球里，此時放了出來，烏泱泱地直沖門縫，幸虧她眼疾手快，施加了一層細小藤蔓，將整個屋子裹得密不透風。

        “差點讓它們跑了，小東西還知道危險。”

        斂憑空摸出一套煉金術的設備，遞給重然。

        她挑眉問道：“你哪來的？”

        “空間里的。”

        早在途徑上一個城鎮時，聽聞阿德拉實況，斂就猜到會需要這些東西，早已收納好。

        “我記得你在末日世界也有空間。”

        “就是那個。”

        重然驚訝道：“你還能帶過來？”憑什么她的東西都有時效性？

        “一直在我身上，全看身處世界里，有沒有能夠激活的條件。”顯然這個世界是有的。

        重然扁扁嘴，接過一整套設備，開始重拾末日世界的老本行——研究。

        此時同一片烏云下的阿德拉，已經完全沉溺于無邊夜色中，唯有兩點星火，除去重然處，只有艾德里安的家中。

        通透的燈火透過透明玻璃窗戶，投射在花園里的草葉上，暈染上大片詭異斑駁的紫。

        “完成。”

        斑駁光塊霎時搖曳，不過半點零星時光，完全熄滅。

        夜冗長而寂靜，但終究會過去。

        阿德拉的黎明依舊昏暗，只不過烏云隱隱透出幾分空隙，顯得比平日更亮一點，不仔細觀察完全不會注意到。

        麗貝卡不安地撩起膝蓋上的裙擺，漫不經心地跨過大門，手上提著昨日的籃子，碎花布還蓋在上面，只不過籃子已經空了。

        她沒有預料到，面包竟然只能抵抗住半個晚上饑餓。

        后半夜她餓得實在睡不著，喝了好幾碗水，才堪堪填平胃中焦灼入睡，反反復復做了一夜噩夢。

        神情恍惚的她并沒有一如往日死死低著頭，反而神思混沌，眼神不經意間擦過天際。

        她總覺得今日的光線好像比往日都要亮一些。

        不看不要緊，一看她驚呆了，真的不是她的錯覺。

        “烏云真的薄了許多……”

        鄰居是個肥胖臃腫的婦女，她的丈夫死于這場疫病，幸好家中囤積的食物夠多，才撐到現在。

        不過剩下的撐不到三天，她今天出門就是想找找食物。

        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她一開門就恰巧聽到麗貝卡的話，布滿褶皺的臉上瞬間露出可憐的神情。

        “我親愛的麗貝卡，你一定是餓瘋了，你忘了城外的白色帳篷林了嗎？只要那片林子還在，烏云永遠都在。”她想起自己的丈夫，語氣里透著絕望。

        “再說烏云怎么可能變薄呢。”

        麗貝卡捏緊了籃子，真真正正抬頭凝望著往日不敢直視的天。

        果然，烏云運行的軌跡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起，是已經能被眼睛捕捉到的程度，不再是濃烈漆黑一團。

        “不是的，那些烏云真的變薄了……那個人……說的是真的！”

        鄰居覺得麗貝卡瘋了，搖搖頭，揪了一把腰間圍得圍裙，消失在街角。

        她離去的時候，麗貝卡還呆呆地望著天，反應過來后，拔腿就往東邊跑。

        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他們去了艾德里安家里！

        麗貝卡想都沒想他們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她只是想為結束這荒誕的一切，而做出自己的努力。

        她跑到艾德里安家門口時，恰巧見到那兩抹熟悉的身影。

        “等一下！”

        重然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分析出蟲子翅膀上所攜帶的特殊病毒。

        用藤蔓和斂空間里所收納的藥材，順利研制住能夠緩解毒素的解藥。

        將藥劑溶于水，輔以“光明”、“復生”、“希望”這三種力量，便能將藥性發揮到極致，雖說不能保證完全驅逐毒素，但對身體不會產生任何傷害。

        重然之所以一早就找到艾德里安，是因為還需要他的幫助，那些村民并不完全信任她。

        其次她也需要知道，為什么艾德里安要摧毀那顆種子。

        就在她敲響門的剎那，一道微弱卻堅定的聲音從街角的一點擴散開，像一個墨點，突然滴落到鋪平的白紙上。

        空蕩蕩的街頭，就是那張白紙。

        重然回身望去，見到一個挎著碎花布籃的小姑娘，露出的兩只眼閃出精光。

        如果不是那個籃子，她很難認出這個人，就是昨天自己向她問路的姑娘。

        “我……”麗貝卡這才感到膽怯，小心翼翼地挪到重然跟前，與打開門的艾德里安面對面。

        “你們來了。”艾德里安只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重然和斂，側身讓出一條路。

        重然低頭望著鼓足勇氣走到自己面前的麗貝卡，柔聲問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嗎？”

        麗貝卡差點沉溺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剎那間被一道氣息攫取住，頸椎一陣寒意。

        她后知后覺地尋找那抹視線，什么也沒找到，只看到斂冰冷的神色，以及艾德里安——那個奇怪的醫生，用一種十分溫柔的視線凝視著她。

        比起冰冷，這種無法駕馭的溫柔，讓麗貝卡更加手足無措。

        灰色小手拽著碎花布，隱藏在圍巾下的唇部緊緊抿成蒼白顏色，話到嘴邊下意識轉了個圈，“我……我餓了……”

        麗貝卡的臉霎時通紅一片，連眼角都紅了。

        她不是想說這個！她明明是想跟著她！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有吃的嗎？”重然問斂。

        眼看著青年從身后的包裹中掏出幾個餅，重然一股腦全塞給麗貝卡，“不夠再來向我要。”

        “謝謝……”

        艾德里安挑起眉，“好了嗎？”

        重然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小姑娘會突然來找自己，但還清晰地記著昨天，她搖搖欲墜的精神狀態，伸出一半想摸她頭的手頓住，轉而摸向自己腰間，捋平淺薄褶皺。

        “回去吧。”

        麗貝卡死死咬著唇，愈合不久的傷口再次撕裂。

        她猶豫著不肯離去。

        重然不知道她在糾結什么，想了想，摸出一粒種子給她，“如果你還有需要的話，可以對種子說話，我能聽到。”

        與此同時，她余光緊緊盯著艾德里安。

        他好像沒什么反應，專注著看著小姑娘……胸口？

        這該不會是個死變態吧，重然頭皮發麻，下意識上前一步擋住艾德里安的目光，將麗貝卡翻過一圈，在她背后輕輕一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觸碰刺激到了她，小姑娘逃跑似的離開她的視線。

        背影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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