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嬌氣
巷尾的那群惡徒在暗衛面前噤若寒蟬,方才的氣焰也一消而散。
許言紹此刻絲毫沒有看熱鬧的心情,不假思索地說道:“回王爺的話,卑職醫術不精,當時在塞外的情勢險惡,公子心性大亂,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甚至為了離開軍營,和將士們搏斗……”
他愁眉不展地哀嘆:“后面的事情,王爺應該是知道的,太后調走軍隊,只剩下幾個得力的兵士跟著卑職到處去找公子的下落,王爺可想而知,若想在蠻夷之地找到公子談何容易!短短半個月,那幾個兵士都被野狼叼走了,蒼天有眼,讓卑職活下來,順利地找到公子。”
周懷川的神色嚴峻,仍在注視著巷尾。
“許醫官,本王問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本王不喜歡聽故事。”
“卑職明白。”許言紹識相的低頭頷首,語氣端正地說道,“卑職找到公子的時候,蠱毒就已經被奇人解了。”
這感覺仿佛是回到了陰森可怖的皇宮,虧得后宮的老御醫成天夸攝政王是溫文儒雅、平易近人的君子,現在依他看來,攝政王冷得像冰霜一般,哪里有半點平易近人的模樣?
周懷川沉聲問道:“依你所言,他的性情是因為蠱毒而變?”
許言紹硬著頭皮答道:“王爺,其實卑職也沒弄清楚。這幾個月公子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好,時不時地還跟卑職說點玩笑話,卑職的醫術拙劣,從脈象上來看,更看不出公子有何異樣。”
周懷川的眼皮極輕地跳了一下,他回想著昨夜的那一盤棋局,周策下棋時的坐姿、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病怏怏的。
君王若是多病多愁,此乃國之不幸。
周懷川雖然欣賞周策行事果斷,但唯獨不滿的就是周策那具散了骨頭架的身體——身為天子,整日猶如一攤爛泥,沒有一點精神氣兒地癱在寢宮的龍床上,連批奏折都不想抬手。
可即便是一攤爛泥,卻有一身好武功,真是讓人又氣又惱。
而今的周策,好似脫胎換骨,鮮活了起來。
這件事是好是壞,周懷川暫時不能確定,可現在瞧著少年替平民抱不平,他心里感到有些不妙。
少年不僅被人相救,解了蠱毒,還能安然無恙地從塞外活著回來,這樣的運氣,除了帝王,這世間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夠擁有。
周懷川垂眸看著自己的腿腳,倘若他的運氣好一些,當年就不會落疾。
他側過身子,對許言紹說道:“這段時間,倒是辛苦你了。”
許言紹紋絲不動地站著回話:“王爺言重了,這是卑職的職責所在。”
周懷川伸出手在許言紹的肩頭拍了兩下,隨即步履蹣跚地走進里屋。
他的腿腳不利索,后背寬闊,英姿挺拔,氣勢并不輸給常人。
彼時,烏衣巷的巷尾鴉默雀靜,暗衛把惡徒押回衙門,只有玄衣少年留了下來。
許是受了驚嚇的緣故,宋奚安蹲在墻角處,捂著雙眼,神志不清地嘟噥道:“本公子要回家,本公子要回家。”
巷尾的血腥味飄進鼻尖,宋奚安不停地干嘔,他無力地跪在地上,狼狽不堪。
謝云柏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將宋奚安攙起來,喊道:“墨松,你把宋奚安送回去。”
墨松得令后,架著宋奚安的胳膊,將他帶到馬車上。
等謝云柏再回頭,卻見那位功夫了得的少年正在和謝樂慈四目相對。
“今日多謝少俠相救!”謝云柏打了個趔趄,險些歪倒在地。
少年明澈的鳳眸閃爍著笑意,輕聲說:“不必客氣。”
謝云柏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謝樂慈,問道:“少俠和我三姐姐認識?”
“哐——”少年的長劍忽然掉落,他面色蒼白地捂著右臂,嗓音微顫,“阿姐,我受傷了。”
謝樂慈連忙上前扶著少年,緊張地說道:“讓我瞧瞧,是哪里受傷了?是胳膊還是手腕?”
謝云柏呆愣地看著少年,只覺身上的傷越來越痛,剛才他親眼瞧著,這少俠的武功好生了得,一人對戰三個惡徒都綽綽有余,現在反而柔弱的不能提劍了?
“阿姐,那些惡徒使陰招,在背后偷襲我。”
周策用手指了指右臂,繼續說道:“他們用劍劃過,幸好我躲閃得快,沒有刺進要害,可是不知為何,我有點抬不起胳膊了。”
謝云柏瞪大眼睛,發腫的嘴唇囁嚅了幾下,這個少俠好奇怪,明明武功很厲害,但言談舉止……卻顯得這么嬌氣。
他被那伙兒畜生打的都破相了,還沒有在三姐姐面前哼唧一下呢。
“堯兒,你暫且忍忍,我先送小五回府。”謝樂慈把長劍撿起來,柔聲說道,“你去對面茶樓等我。”
周策用左手接過長劍,低眉說道:“阿姐,我無礙的,你送小五公子回府吧。”
“少俠,我叫謝云柏,家住黎安街,今日多謝你救了我和三姐姐,若他日少俠遇難,我謝云柏第一個挺身而出!”
謝云柏豪邁地拍著胸脯,他最講江湖義氣,盡管少俠有些奇怪,但在話本里,武功高強的大俠哪個不是性情古怪,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并且,三姐姐跟少俠的關系似乎很親近。
他在心里打著跟少俠學武的算盤,渾然不知謝螢駕著馬車來了。
“謝、云、柏!”謝螢剛跳下馬車,就瞧見謝云柏滿臉掛彩。
她快步走到謝云柏跟前,咬牙說:“祖母已經知道你帶著宋奚安跟潑皮斗毆的事了,你還敢在這兒交江湖兄弟?”
謝云柏握拳說道:“我沒有帶著宋奚安跟潑皮斗毆,是潑皮先挑的事。我也沒有結交江湖兄弟,是這位少俠救了我和三姐姐,方才我在向他道謝。”
他心里委屈得很,在學堂被夫子責罵,無端無故的被潑皮盯上,為了體面,還不能臨陣逃脫,最可惡的是,宋奚安一直躲在他身后,什么忙也沒幫上。
謝樂慈解釋道:“螢妹妹,小五沒有結交江湖兄弟。”
“那……”謝螢心疼地看著謝云柏的臉,說道,“是我錯怪你了。”
謝云柏一聲不吭地垂下眼簾,獨自上了馬車。
謝螢愁容滿面地望著謝云柏的背影,神情憂傷地說:“小五的臉破了相,祖母再大的怒氣,也該平息了。”
“姐姐,我記得二哥哥說你略懂醫術,那小五的傷勢重嗎?”
“小五的傷大部分在臉上,腹部遭到重踹,要請大夫來為他診治,還需要臥榻休養。”
謝螢點點頭,從荷包里取出銀票,遞給少年:“祖母知道恩人救了小五和三姐姐,特意命謝螢好好酬謝恩人,還望恩人能收下。”
墨松到府上報信,說有一位少年從潑皮手里救走了三姑娘和小公子,祖母得知消息,氣得打碎了好幾個茶盞。
禍事接二連三,她頓時明白了火燒眉毛是什么意思。
若沒有少年相救,小五和三姐姐恐怕都會受難,是以祖母叮囑她,要用重金來報答恩人。
少年遲遲沒有接下那疊銀票,他乖巧地看向謝樂慈,卻一言不發。
謝樂慈抿唇說道:“妹妹,他是我心儀的那位郎君。”
少年心頭一動,語氣輕快:“小五方才已和我道了謝,姑娘不必再給我銀票,若姑娘和祖母覺得過意不去,等改日在下會去謝府登門拜訪。”
謝樂慈輕輕的揪了一下少年的衣擺,笑著說道:“妹妹,眼下要緊的是小五的傷,他的臉需要涂抹藥膏,這樣能好得快一些。
“在北漠的穆伯父教過我配制藥膏,有些藥材興許青州會有,我想去藥鋪看看。”
“那姐姐拿著。”謝螢把銀票遞給謝樂慈,說道,“我回去知會祖母一聲。”
她抬眼對少年說道:“還請公子保護好姐姐,莫要讓姐姐孤身一人去買藥。”
少年點了點頭。
謝螢略微打量了一番少年的樣貌,輪廓分明,眉眼俊秀,像是話本里描述的郎君,五官精致,沒有任何缺陷。
僅此一眼,謝螢便覺得少年和姐姐甚是登對。
少年既有樣貌,又武藝超群,何況姐姐還與他兩情相悅。
祖母若是見了少年,肯定會將宋傾和別府的公子拋之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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