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勞飛燕
幾人面面相覷,神色尷尬。
韓淮臉色難看得很,無聲的與阿滿對視著:“……”
“阿滿,進(jìn)來。”一道虛弱地女聲從臥房里傳來,打破了沉默。
小孩兒看了眼前的五個人一眼,“來了!”轉(zhuǎn)身跑回了屋子里。
韓淮周身氣壓仿佛肉眼可見,蓬一見狀,將這幾天聽到的有關(guān)這一戶人家的坊間傳聞與他簡單地說了一番。
少年神色閃過些許鄙夷。
“阿娘,大哥哥他們來了。我已經(jīng)將銀兩還給他了,不和他走。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還不離開。”阿滿低著頭嘟嚷著,手指無意識地捏著衣擺。
云娘虛弱的臉上浮上一抹笑,溫柔地?fù)嶂M的發(fā)髻:“阿娘知道了,你讓那位貴公子進(jìn)來罷。”
阿滿悶悶地應(yīng)聲:“哦。”
她出房門就能瞧見,還站在家門前的那五人,小跑過去:“我阿娘要見你。”
少年抬腳跨過門檻,進(jìn)了屋。
淡淡的藥味,一進(jìn)門就能聞到。
他的目光略過屋中擺放的物品,直接看向床榻上坐著的云娘。
婦人容貌秀氣就是很憔悴的消瘦,衣著整潔。
但他一眼就看出婦人的右腿,不自然的曲著。
蓬一所說的那些事情果然沒錯,這婦人果真因勾引那什么方老爺被人打斷了腿,將內(nèi)心的厭惡壓下,開口說道:“我今天是來帶走這個孩子的。”語氣不容商量。
少年甫一進(jìn)門,婦人就驚嘆其身上的氣質(zhì),比她見過的縣衙縣丞還氣派。
“這位公子,民婦可否問一下緣由?”
韓淮冷漠地望著她,唇線繃直,“覺得她長得頗為眼熟,想帶回去。”對于這等人也沒必要說謊話。
云娘沒有忽略掉少年的神色,面上僵了僵,“是不是阿滿她……”側(cè)身想將香囊拿出來給韓淮看。
“不必多言,”韓淮沒有再多打量云娘,轉(zhuǎn)而低頭看向阿滿,“你若跟我走,我會請大夫治好你娘的腿。我還會請人照料你娘。”
她本來有些不喜歡少年對云娘說話的語氣,但聽到這句話,那雙與任羽及其相似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
少年一怔,輕聲應(yīng)答:“嗯。”
“我……”阿滿一溜煙兒跑了過去。她踮起腳,一手放在嘴邊貼著云娘的耳朵,小聲地問:“阿娘,我和他走好不好?”
阿娘自從腿斷了,總是悶悶不樂,如果腿治好了,阿娘是不是就可以開心了?
云娘被韓淮打斷發(fā)言后,臉色冷了下來。阿滿靠近后,神色稍暖側(cè)了側(cè)身子憐愛地拍了拍阿滿的頭,“阿滿,你先出去,阿娘想和這位公子交談一番。”
她想著,這位公子看上去就很是貴氣,阿滿跟著他至少不會像如今這般辛苦。
但是這個態(tài)度實(shí)在古怪,就她觀察,這少年對待阿滿也是冷漠中帶著厭棄。應(yīng)該不是阿滿的家人,又將已經(jīng)捏在手上的香囊放了回去。
阿滿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韓淮眉頭一挑,他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事要獨(dú)處才能交流的,又想到這婦人的事情。
“這是價錢。”韓淮想了想,走上前拿出了兩片金葉子。這婦人能為求富貴勾搭一個肥頭大耳的商人,今日也定當(dāng)能為這金葉子賣了女兒。
支開女兒怕是想維持臉面。
云娘錯愕,拒絕道:“不用不用,我并非賣了阿滿。”
他內(nèi)心厭煩,最厭惡這般裝腔作勢之人,更加不耐地看著婦人。
云娘噤聲,想了想還是接過了那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上的金葉子,似怕被她碰觸到,少年在她伸手時,直接放開了,葉子落在她的手上。
韓淮眼中更是鄙夷,刺刺地扎在她的手上。
“這位公子,這些我收下了。阿滿您可以帶走,民婦不求別的,但是希望您能夠讓阿滿平安長大。”云娘不卑不吭地說道。
“阿滿并非我親生女兒,您能不能……”
“不能。”
“我沒有必要信守你的承諾,金葉子給你了,人我?guī)ё摺F渌呐c我無關(guān),我不想知道,你也無需多言。”
“我給阿滿收拾收拾,再讓她跟您走吧。”云娘怔怔地看著少年,臉色灰敗,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氣力一般,虛弱的道。
罷了,罷了。阿滿能離開這里就好,就算是在富貴人家當(dāng)丫鬟也比在這里好。那方老爺?shù)脑掃在她的耳邊回響,他遲早、遲早會在找上門來的!
韓淮沉默的出了門,算是默許。
阿滿被云娘喚了進(jìn)去。
云娘腿腳不便,衣物是阿滿自行收拾的,她將剛得到的兩片金葉子放進(jìn)那個裝著長生符與如意吊墜的香囊里,趁阿滿收拾的時候,放進(jìn)疊好的衣服縫隙里。
她看著阿滿的收拾的樣子,心里充滿不舍。
不一會兒,東西就收拾好了。她又喚阿滿到身前,“阿滿,讓阿娘再好好看看你。”
“好,阿滿也想多看看阿娘。”
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捧起小孩兒的臉,細(xì)細(xì)地端詳,俯下身親了親阿滿的額頭。
熱淚從婦人眼角滑落,滴在了阿滿的臉上,“阿娘不哭,不哭。阿滿很快就能回來了,阿娘要在家乖乖等阿滿哦!”小大人似的安慰著,小手輕輕地搭在云娘的腿上。
云娘遲緩地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去吧,阿滿要好好活著。”
幫阿滿掛上包袱,用手輕輕推著她的后背,催她離去。
韓淮在府外等了一會兒便上了馬車坐著,留著蓬一蓬二他們在外等候著。
阿滿邊走邊回頭,滿眼都是眷戀,不知怎么心里莫名地感到不祥,“阿娘,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走吧,兩片金葉子買來的貴丫頭。”蓬二催促道,真不知道少爺怎么想的,一會兒他和蓬一還要花銀子請人來照料這斷了腿的婦人。
目送著阿滿離開,云娘眼里的唯一的光芒也消失了,她可以安心地去了。
…
上了馬車之后,韓淮在馬車左側(cè)敲了兩下,一排置物架兀地出現(xiàn)了,其上擺滿密密麻麻的書卷。
修長的手指挑選一番,選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嚯,韓丞相倒是教導(dǎo)有方,韓公子馬車?yán)锒寄茏x書。”林將軍十分羨慕地道,他是個大老粗,不識什么大字。想讓他家那小子多讀點(diǎn)書,可惜不似這韓少爺,硬是一點(diǎn)書都讀不進(jìn)去,非要拿棍棒打才聽話。
“林將軍過譽(yù)了,只是些閑書罷了。”韓淮搭了話,兩方又沉默了。
林將軍不適地摸了摸鼻頭,閉眼養(yǎng)起了身。
有聲響傳來,他睜開眼凌厲地看了過去。簾子被一個雪團(tuán)子一樣的小娃娃掀開了。
“少爺,你們先行回府,我們一會兒就趕上。”
蓬一蓬二只管將小孩提拉著送進(jìn)馬車,就應(yīng)韓淮的吩咐去請人了。
“韓公子,這娃娃是?”林將軍與阿滿大眼瞪小眼,她緊張地捏緊了手上的包袱帶子。
“這眉眼長得怪眼熟的,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進(jìn)來,坐那去。”韓淮眼神示意阿滿坐到林將軍旁邊的位子上。
阿滿小心翼翼地坐下后,好奇地看著林將軍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
“林將軍,這是我府上的丫鬟,為我端茶倒水的。”
男子挑了挑眉,有意思,用這么小的娃娃端茶倒水。
不過這相貌實(shí)在眼熟,算了,這韓公子不想多說。也是,一個娃娃能掀起什么大浪。
“回京吧。”
“是,少爺。”
馬車悠悠地開始動了起來,韓淮繼續(xù)看起了書卷。
林將軍還老是往阿滿臉上瞧,阿滿被看得有些緊張。
她想了想,悄悄地從懷里掏出來幾顆洗過的棗子,放到了林將軍的大手上。“大伯伯,吃棗兒,可甜啦~”
“噗——”林將軍一下被這小孩兒的小聲說話的樣子逗到,欣然放了一顆棗子到嘴里,確實(shí)甜。
韓淮仍舊看著書,被他們吵到也只是輕微的擰了擰眉。
林將軍閉目養(yǎng)起了神,阿滿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手上環(huán)在前面,閉著眼睛。
在馬車的顛簸下,阿滿睡得迷迷糊糊。
“吁——”
“少爺,到了。”
上京,丞相府。
門口是兩尊石獅子,朱紅色的門框,正門立著兩排身著玄色服裝的侍衛(wèi)。
見馬車停下,侍衛(wèi)手腳很快地將轎凳擺好。
林將軍和少年很快就下了馬車。
少年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耐,“下來。”
阿滿的身高不夠,凳子根本踩不著,掀開簾子后,她遲疑地站在車轅上,不敢下去。
“嘿,我來。”林將軍一手就提著阿滿的后衣領(lǐng),將她從馬車上帶了下來。
阿滿吶吶地道:“謝謝……”,剛站好,又被丞相府的氣派震撼了。她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房子。
進(jìn)了府內(nèi),林將軍就被丞相派的小廝人請去了書房議事。
韓淮看著林將軍遠(yuǎn)去,復(fù)而低頭看向左顧右盼的阿滿,冷聲吩咐道:“來人,給她收拾一個住處。”
“再給她換身衣服。”
阿滿便被幾個婢子擁簇著帶走了。
韓淮注視著那小孩離去,又對隨從道:“你去候府告訴任羽妹妹,晚上我們煦和樓見。”少年念到任羽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都不由自主地柔和。
“是。”
剛有回應(yīng)“罷了,明日吧。明日辰時,煦和樓見。”
“是。”
今日舟車勞頓,身子有些乏了,怕是應(yīng)對不來任羽妹妹的怒氣。被婢子們伺候著沐了浴,韓淮回了自己的書房,想將前些日子父親給他布置的功課還只寫了一半就去邀林將軍了,現(xiàn)在得補(bǔ)上了。
思考片刻,提筆準(zhǔn)備書寫。
“少爺!少爺!”
“不好了,不好了!”是蓬一和蓬二回來了,蓬二咋咋呼呼地喊著。
墨將宣紙染黑了一大片,他遲早有天會將蓬二這般不穩(wěn)重的人調(diào)離開。
“何事?”冷聲道,他捏著筆桿的手用著力,青筋可見,抿緊了唇,壓著心中的煩躁。
蓬二一聽就不敢進(jìn)去了,推搡著蓬一,白著臉說道:“蓬一哥,你進(jìn)去和少爺講這件事。”
蓬一比較穩(wěn)重,推門進(jìn)去,他沉沉地道:“我和蓬二去請人照料那位婦人,在我們帶著巫醫(yī)和買來的丫鬟回來的時候,推開臥房就看到那位婦人自、自縊了。”
韓淮一時怔愣,輕聲問道:“自縊了?”
“因為我們?nèi)フ埼揍t(yī)的時候,多費(fèi)了些時辰,不然還能將人救下……”蓬一想到當(dāng)時的場面就覺得驚心,那婦人斷了一條腿,行動自是不便,屋內(nèi)很多地方都是傷腿拖行的血跡……最后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沒了,他和蓬二就快馬加鞭趕回來了。
“需要告訴那個小丫頭嗎?”蓬一想到了阿滿,內(nèi)心有些許憐憫。
韓淮沉思片刻:“不必,沒了便沒了吧。”
左右不過一個貪婪的婦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縊,倒是省下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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