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傀儡
任毓將臉埋在周晏的頸窩,淡淡的藥香從傳入了鼻中,讓她混沌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她不能這樣,哭是沒有用的。
“沒事了,沒事了……”背上是少年輕柔的力道,他輕拍著她的背,語氣溫柔地安慰著,如同流動的泉水,潺潺拂過傷痛。
任毓胡亂地抹了一把臉,稍稍掙扎,從周晏的懷抱退了出來。仰著臉,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面前清俊的帝王,咬了咬唇,開口說道:“陛下,我想去承和縣。”
話一出口,她驚了,聲音實在啞得厲害,根本聽不清說的是什么。纖細白皙的手摸上雪白的脖頸,張了張嘴,喉間干澀,費力地發聲。
“好了,”周晏無奈地撫著她的鬢角,說道:“朕給你倒一杯茶潤潤嗓子,不要說話了,藥效都沒過去呢。”
她這才想起,自己是吃了嗓子變低啞的藥丸子。但不至于一點話都說不出來吧?
周晏端了茶杯過來,見她杏眼里面滿是困惑,解釋道:“皇后才下馬車就暈倒了,方才燒得厲害,嗓子更啞是正常的。我們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醒來就好了。”
“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日后再議,朕在這里,不會跑的。”任毓雙手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睛卻定定地看著周晏不眨眼。
他覺得好笑,又忍不住摸了摸少女的頭,“對了,過些日子就是秋獵了,到時候朕帶著皇后一起游玩。”
任毓遲疑了一瞬,而后搖了搖頭。
“為何?”周晏手一頓,但少女又不能說話,他輕嘆一口氣,“好吧,不去也可以。”
任毓聽得出來皇帝的些許失落,她是想去的,但她不能。秋獵會有許多朝臣吧?肯定有人是見過任羽的,她去的話不就露餡了嗎?今日的事情,倒是讓她知道,自己與那忠勇侯長得很像。這下,她都不敢用這幅容貌見人了。
突然,窗外傳來了一陣鳥叫。
她就見周晏神色一緊,而后輕聲對她說道:“你先睡吧,朕出去一趟。”
眼看著他圍上略厚的披風,腳步匆匆,很快背影消失不見。任毓現在腦子清醒許多,用手背搭在眼皮上,緩解眼部因為哭泣而過于灼熱的溫度。
室內靜悄悄的,月光無聲地踏出步子,從窗外潑灑進來,映襯著屋內一片白光。柜子上的鸚鵡歪著腦袋,靠在鳥籠壁小憩。
這個時候,會有鳥嗎?
周晏出了殿,直接清退了正在巡邏的侍衛們,“楚大哥,為何深夜到訪?”
楚云仍舊穿著一身融于夜色的黑衣,不過沒有蒙著面,露出了眉梢帶著疤痕的俊臉,此時面色沉沉,也沒有過多寒暄,就從袖口拿出了卷著的書信遞給了周晏。
“事態還在發酵,不容樂觀。韓丞相和林將軍這次大意了,才回京不過數日,因為一絲善念放過的那個孩子已經被余黨擁護著卷土重來了。”
“而且……”
周晏捏著書信的手指忍不住用力,青筋暴起,攥得書信發皺,一向溫潤的面龐此刻罕見的出現了怒意:“他們怎么敢?!”
楚云頭疼地掐了掐眉心,開口說道:“官官相護,官匪勾結,這么多年下來,怕是早就有許多逃生的路子。那位山匪頭子邢照,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號的。承榮縣,你不應該這般直接地處理……他們都稱兄道弟的,好些叫不出名的都渾水摸魚,那一片的百姓才會遭此橫禍。”
“當時我再多加注意就好了,他們已經喪盡天良了,就不該心軟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悔恨懊喪地握緊拳頭朝著身旁的粗壯樹干打了一拳。
周晏的手有些抖,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現如今只能補救了。“林將軍還在修養,是不能再去的,忠勇侯還在邊疆,朕暗地里的人也都不是那種熟讀兵書的將才……”
他焦慮地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閉了閉眼,搜索著能夠派出去的能臣。
但很顯然——沒有。
周晏無力地聳下肩膀,整個人頹然極了,“其他的將軍都因為十幾年前的宮變受了嚴重的傷,根本不適合出京。”
“老一輩的沒有人,年輕一輩的呢?我可不信咱們梁國沒有年輕才俊。”
周晏想了想,腦海突然浮現出一個人選,抬眼與楚云對視,抿了抿唇:“他或許可以試試,不過,這件事情,丞相和林將軍現在還不知道吧?明日朕只能先等他們有人上奏了,才能派人出去,不然……”
楚云沉聲道:“可是,不會太遲了嗎?”但見周晏面露難色,知道他的難處,深深嘆了一口氣:“罷了,我再幫你頂一段時日。”
月亮被浮云遮住了身子,只有零散的星星發出光亮,暗淡下來的夜,顯得如此的冷寂。周晏帶著沉重的心緒回到了內室,他目光飄忽地看向室內的那盆碎星,而后緩慢地回了神。
解開了身上的披風,而后踱步到了床榻邊,他的動作很輕,擔心驚擾到床榻上的人,掀開床幔輕輕地躺了進去。
手放在腦后,回想著書信中的內容,整個人都焦躁得無法入眠。為什么,會有人這般狠毒呢?權和錢財真的有那般重要嗎?
他不免想到自己的兄長,不免想到謀反的皇叔,生命不是最重要的嗎?
感受到一團熱源貼近,他思緒斷開了,嘆了一口氣,而后側了側身子,將人往自己懷里鉆的人,用了些力道攬到自己的懷抱里。少女發絲的氣息倒是讓他安定了下來,漸漸地涌起了睡意。
次日,天氣灰蒙蒙的,似乎會有雨,吹起的風都帶著水汽,吹拂在人的臉上濕意綿綿。朝堂此時還一片風平浪靜,官員們上奏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周晏等了許久,都未有人上奏關于承榮縣的事情。
手指忍不住敲著龍椅上的扶手,面容越發沉重,他不信沒有一個官員不知道這件事情,楚云能將消息遞給他,自然也有人手將消息傳給鄰縣的縣長,縣長上報也并非難事。更何況,只是韓丞相和林將軍回了京,留在承榮縣的人手仍在……
“你們還有要事啟奏嗎?”周晏穩著聲音說道,他的手已經握緊了扶手。眼神落在了韓丞相的身上,又換到了手上綁著繃帶的林將軍身上。
全然沒有反應,周晏臉色變了變,身子涌起一股寒意。他位居高位,看著下方的眾朝臣,小時候一直伴隨著他的無力感又來了,仿佛傀儡,什么都決定不了。
不對,不一樣的
下朝了。
韓永新和林齊被周晏留了下來。
韓淮和韓永新是一起過來的,父親被留了下來,他只能在自家馬車那候著,等父親出來后一同回府。
嘖,也不知這周晏要做什么。他沒有上馬車,而是四處踱步走著,朱紅的宮墻,紫色的衣袍,韓淮顯眼極了。
有些與韓淮交好的官員路過時都恭敬地向其打招呼,韓淮神色淡淡地應下了。遠處還有林歸凡那廝,對著他遠遠地招了招手。
蓬一腳步匆匆地來了,俯首貼耳對著韓淮說話。韓淮唇角上揚:“入宮了就好好發揮作用吧。”
“對了,七歡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據說是得罪了宮里的貴人,已經被關起來了。”
宮里的貴人除了皇上和皇后還能有誰呢?韓淮略一思索,阿滿那般懦弱,為了她娘應該不會對七歡如何。這七歡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周晏,真是蠢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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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處僻靜的宅子,一個身材矮小穿著粗布麻衣的男人從院墻翻進了宅子,落下時發出了沉悶的響聲。他已經踩好點了,這個時間段根本不會有其他人來。
這貌美的小娘子,他一定要嘗嘗是什么滋味。那韓尚書只安排了兩個侍衛在大門口,能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邊走,一邊擦了擦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很快到了臥房的門前。
“咦?”他忍不住出聲,這門居然是虛掩著的。他透過門縫看了進去,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里面雅致的家具。
人影是一點都沒有瞧見,他推開了門,門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沉悶聲響。
咽了一口唾沫,矮小男人瞇著吊梢眼,朝著內室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步子極輕,像是在地上飄過去一般。
小娘子定是還在睡覺,他今天來肯定能夠嘗到甜頭,臉上不禁露出猥瑣垂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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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開始飄起了小雨。這個時候,韓丞相才從宮門出來了,他的臉色極為凝重,雨水滴滴落下,紫袍落下深色的點。
韓淮唇線繃直,小跑著上前用寬大的袖子為其遮擋雨點,一直到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車輪軋過石板路,留下長長的痕跡。而馬車上,兩人相對無言,長久的靜默著。
“父親,陛下他與你說了什么?”韓淮沉聲問道,昔日意氣風發的韓丞相此時頹然又疲憊地靠在車廂上,整個人失去了精氣神,眼角的皺紋,鬢角的白發越發顯眼了。
“我不該回來的,我不該回來這般早的……”他低聲說道,語氣悔恨。
韓淮心里一沉,他伸手拍了父親的肩頭,有些著急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終究是老了,韓淮啊,為父無能啊……”他眼眶不禁濕潤,想到陛下告訴他的噩耗,那些死去的百姓。
韓淮一怔,他從未見過父親這般模樣,到底是怎么了?
“承榮縣有一個村的百姓……被那些喪心病狂的山匪……一把火全燒死了……”蒼老的聲音帶著哽咽,佝僂著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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