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花孔雀般的男子(二更)
在科考之路上,他遠不及知年兄,一路考上舉人,進士,做了京官,只是他為人太過耿介,不容于朝廷,被降了官職,貶到遠寧做知州。
后來朝廷又重新啟用他,將他召回京都官復原職,沒想不到半年,又被貶官至黃州。
幾番浮浮沉沉,他心灰意冷,辭官回鄉,去明德學館做了一個教書先生。
說起他的耿介,連他都搖頭嘆息。
過潔世同嫌,他為官這么多年,到最后只落的兩袖清風。
哪像旁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不過,他倒很佩服這位同窗,不管他是不是兩袖清風,也比他強了何止百倍,他只考中了童生,便在科考之路上再無進益,所以開了家小書肆聊以度日。
能讓他看中,便邀請去明德學館讀書的人,將來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要知道,就算是知年兄的親兒子,沒本事也別想通過他走后門入明德學館讀書。
所以每每有人托情,想求他走這個同窗的后門,他都婉言推拒了。
與其求知年兄,倒不如去求館長賀蘭先生,他倒和藹近人許多。
本來明德學館不收幼童,一般孩子到了開蒙年紀都會在村學,族學或私塾讀書,但慕名而來的人實在太多,便在離學館不遠處另建了兩間小房,專供剛剛開蒙的孩子上學。
當中不乏有家計艱難交不起束脩的,賀蘭先生倒一視同仁。
聽王落花問能不能將書帶家去謄抄,他想了一下道:“因為筆墨紙硯書都由小店提供,帶家去謄抄原要放些抵押之物,不過今日多虧小友替小店挽回了損失,就不收小友抵押之物了,為了答謝小友,我還另外贈送小友一套筆墨紙硯,只是不知道小友何日才能謄抄好?”
李逢君想著那通草絨花,算算自己多熬幾個夜也就能成了,但謄抄書需要字跡工整,肯定要多費些時間,垂眸想了片刻,說道:“你給我半月時間。”
《大學衍義》有四十幾萬字之多,想要謄寫工整,半個月如何能夠,那還要不要吃飯睡覺了,王落花急忙阻止道:“不行,半月時間不夠,還請掌柜的多容……”
“你這……”
小干柴忒他娘的事多了。
話將將要脫口而出,突然想到他在小干柴的心目中形象那般高大,在外面,他自然不能太讓小干柴沒面子,遂改口道,“你別急,我說能成就能成。”
掌柜的也愣住了,生怕他年紀輕輕,不知深淺,隨便就夸下海口,皺眉道:“丑話說在前頭,你若謄抄的不好,我是不能付抄書費的。”
“你放心,若老子抄的不好,也沒臉收你的抄書費!”
店掌柜想著他雖講義氣,但他惡名在外,半個多月時間還真不大好說,萬一他到時不來,他倒搭了筆墨紙硯也無所謂,就當還了李逢君的人情。
只是《大學衍義》原就不夠賣,若再倒搭一本,實在……
正想著,又聽李逢君道:“我家里正好有一本《大學衍義》,這書就不用帶回去了。”
“那好,那好。”店掌柜瞬間放心不少,笑道,“若明兒小友愿意到小店來抄書,小店也是很歡迎的,中午還提供一頓飯食。”
“那得看老子心情。”
“……呃。”店掌柜見他如此無禮,哭笑不得,“好吧。”
李逢君和王落花出了書肆,王落花笑道:“我覺著留在書肆抄書也不錯,書肆里有那么多書,你正好可以借著機會免費閱讀。”
“嘿……”李逢君挑眉瞪著她,“你這小干柴也真是太會精打細算了。”
“哼,你也太把人小看了。”
“……”
“我只是想著既然你不愿去學館讀書,能在書肆讀書也是好的,哪怕少拿點抄書費也行。”
“不行,一個子兒都不能少拿。”
少拿了,他還得等到什么時候才能買得上絨花,當然在鎮上隨便發個罩門立馬也能買,但他從前用收的那些錢買東西送給娘,結果娘不是哪里病,就是哪里痛,反正總沒個好。
他可不能將這晦氣再帶給小干柴。
用自己清清白白掙來的銀子總可以了吧。
“你剛還說嘴,怎么自己也精打細算起來了?”
“你管我。”
“不管就不管!”
王落花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
唉……
女人,
還真他娘的麻煩!
他追上前,問道:“好好的,你怎么又生氣了?”
“我什么時候生氣了?”
“還說沒生氣,明明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
“要你管!”
“你是我媳婦,我怎么不能管?”
王落花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著他,嚴肅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的問道:“你真把我當成你媳婦了?”
他怔了怔,明明想說的是,真個屁,老子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嘴里卻道:“大紅花轎已將你娶進了門,你自然是我媳婦。”
“那好,以后你在外面不可惹事是非,要多想想爹娘,想想我。”
“我臊!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了,你少管老子!”
“好,那你也不要想管我。”
王落花拔腳就跑,李逢君再次背著竹簍追了上去:“喂,你要跑哪兒去?”
“去萬花樓找小倌喝花酒。”
“你……好吧,算你狠!我且聽你的就是了。”
王落花放慢了腳步,臉色稍霽:“我也不是想管你,只是想讓你凡事多想想爹娘和我,你不要以為你上次救我一回,就真的兩清了,我未必會被那姑娘的馬踩死,你卻真的會從懸崖上掉下去摔死。”
“……”
“說到底,你還欠我一條命。”
“好吧。”李逢君終于服了軟,“先前我打人時,你也不勸我,怎這會子反勸起來了?”
“先前我看你下手還知道分寸,只打了那書生幾巴掌,而且,那家伙愿賭卻不服輸,還拼死狡賴,確實欠打。”
“嘻嘻……”他笑嘻嘻的傾過臉來,“你相公我打的沒錯吧。”
淡淡的,獨屬于少年的一種朝氣蓬勃,干凈而清冽的氣息噴到她的臉,她臉微微一紅,稍稍挪步讓了讓,小聲道:“下次不可這么著了。”
“依你。”
剛說完,忽然兩人眼前一道明晃晃的亮光閃過,接著飄過來一陣像是花,又像是脂粉的香氣。
二人抬眸瞧去,卻見走過來兩女一男,其中一個衣著華麗,生得美艷女子,他們剛剛見過,正是剛才買了他們鐵皮石斛的姑娘。
她站在男子身邊,哪還有剛才的冷傲之色,媚態橫生,小鳥依人。
另一名女子也生得著實貌美,身體也是一等一的火辣,不過打扮的沒有那么華麗,但在梅花鎮上來說,已經相當的華麗了。
一身緋色流仙裙,發上簪著一支水潤通透的玉蟬簪,膚色如雪,頗為冷厲。
只是這兩女子就算打扮的再華麗,也不及中間搖著扇子的這位。
只見他頭戴嵌寶紫金冠,身著紫色金線云紋服飾,大熱天的,外面還籠著一件光燦燦的,也不知是用什么稀罕布料制成的,極為奪目耀眼的華貴披風。
就連他手中搖著的扇子也非尋常之物,扇柄上鑲著一顆顆大小均一的寶石,真真光彩萬道,不可直視。
可不打扮的就像花孔雀似的。
再一看他的臉,頓時被華麗麗的外表襯得暗淡無光。
他五官分開來看還算不錯,濃眉大眼,挺鼻薄唇,只是臉生得太過細長狹窄,就顯得大大的五官很是擁擠。
尤其是一雙大眼睛,好似要雀橋相會的牛郎織女,恨不能時時緊依在一起永不分開,倒顯得他堅挺的鼻子隔在中間有些多余。
這樣的五官配上這樣的臉型,讓他的相貌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難看,再加上他臉是虛浮的白,眼眶下一片烏青,更顯得精氣神不足。
不過,派頭倒十足,像皇親貴胄一般。
怪道他要花重金購買鐵皮石斛,想是縱欲過度,身體虛了,急需要補。
瞧他至少得到三十以上的年紀了,怎么女子還稱呼他為公子?
“鶯鶯,都說江南出美人兒,怎么來了這兩日,一個像樣的美人都沒見著?”
美艷女子笑道:“傳聞信不得,這里不過是窮山惡水之地,哪來的美人。”
“幸虧有你和阿蔓在本王身邊,否則本王要夜夜獨守空房了。”
緋衣女子似有嗔怪道:“殿下,你就收收心吧,礦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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