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她是我的嬌嬌啊
家里三個兄弟家的麥子全割完了,村里人的麥子也都差不多收割完了,獨獨他們家還有那么麥子沒有割,可不要愁死人了。
婆娘舍不得銀子請人,兒子又傷了,靠他一把老骨頭割到明年也割不完。
反正他是沒臉去求兄弟們的,是婆娘拍著胸脯說要去請。
他也不報什么希望,能成就能,不成再花銀子請人,也好堵上她的那張臭嘴。
焦氏一聽,不言語了,想了一下,不服道:“原就是他們該的,要不是天寶那個喪門星,又招來一個喪門星媳婦,我們逢春……”
“夠了!”李老大厲聲一喝,“你還說,你再說就現掏出銀子來請人。”
焦氏這下徹底閉嘴了。
……
二房屋里此刻已擠了一堆人,都來瞧王落花撿來的瘋子。
女子見突然來了這么多人,嚇得緊緊扯住王落花的衣服,躲在她身后,抖如篩糠,連手里剛剛塞給她的饅頭都不香了。
王落花心里是虛的,畢竟她莫名其妙的撿回來一個瘋子,就算爹娘待她跟女兒似的,也難免會責怪她擅作主張。
而且,李逢君還傷成那樣。
爹娘一直將她當福星,這下,恐怕要讓他們失望了。
她低著頭正要認錯,李逢君拍拍胸脯道:“爹,娘,你們別怪小干柴,人是我瞧著可憐,非要帶回來的。”
“不是,不是天寶哥哥,是我,是我瞧著她腿上有傷,給她敷了藥,又將她帶回來的。”
“落花,不是嬸子說你。”許氏忍不住開口了,“就算你真要發善心,你將她安置在別處,啷!村口那邊不是有個破廟嘛,到時你送點吃的用的過去不就行了。”
她生怕瘋子發瘋,連李玉桃也沒帶來,只讓丈夫在家里好好看著孩子,再看著虎頭和囡囡,不叫他們過來。
她又瞧了一眼白發女子,瞧見她嚇得那個樣子,心里也覺得實在可憐,語氣不由的軟了幾分。
“哪怕你叫嬸子幫你送東西過去,嬸子也不會推辭,只是不好招進家來,萬一到時她發起瘋來,傷了人可怎么著好?家里還有這么多孩子呢。”
“不像……”白氏搖搖頭,“我瞧她不像個武瘋子,倒像個文瘋子,應該不會傷人吧。”
其實,她也擔心。
虎頭和囡囡還小呢。
尤其是囡囡,才三個多月大。
萬一……
可她又說不出趕人的話,因為瞧著實在太可憐了。
“二哥,二嫂,我看這樣吧。”李老四說道,“人既然救回來了,我們也不能不管,不如先給她一些吃的,再將她送到村口破廟安置。”
想了一下,又道,“為了防止她發瘋跑到村里傷人,今晚我叫上三哥輪流守在破廟外,等明兒一早就去找族長,和族長商量商量如何將人妥當安置,你們說這樣可好?”
李老二點頭道:“這樣也好,只是她一個女子,你們兩個大男人守著恐怕不方便……”
“當然不方便了!”
馮氏尋女兒尋了這么多年,瞧誰都像女兒,瞧誰都是女兒,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這么簡單的事,還有什么好商量的,天寶和花兒做的對,人我就先留下了,若出了什么事,由我來擔著,瞧你們把人家孩子嚇得。”
倘若嬌嬌流落在外,也成了這樣,她自然盼望著能有個好人家將她收留了。
想到這里,她益發心酸,不敢再往下想。
權當為嬌嬌積德了。
許氏想了一下道:“既然二嫂這樣說,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唯一一件事,就是不能叫她傷了幾個孩子。”
“這個我省得。”
王落花道:“三嬸你放心,我不會叫她隨便傷人的。”
李逢君接著道:“對,她不傷人,一路上都很聽話。”
“這就好,桃桃還在屋里……”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那女子尖叫一聲,扔了手里的饅頭:“濤濤,濤濤,我的濤濤在哪里?”
只瞬間,她便發起瘋來,哪里還有剛才半點小心恐懼的模樣,睜著一雙血紅的雙眼,拖著一瘸一拐的腿,直奔許氏沖來,嚇得許氏連臉色都變了。
白發女人尖叫著,同時嘴里又發出野獸般的吼聲:“說,你將我的濤濤弄到哪里去了,你還我濤濤!還我濤濤啊!”
一邊尖叫,一邊張牙舞爪的要來撕扯許氏。
面對突發其來的發瘋,大家都愣住了,就連王落花和李逢君也沒想到。
此時,焦氏正好過來,一來,她想瞧個熱鬧,二來想請大家明天去幫他家割麥子,沒想到她一過來,瘋子就發瘋了。
也不知這瘸腿瘋子哪來那么大的力氣,竟將王落花掀倒了,被李逢君及時扶住。
她生怕受了牽累,被瘋子傷到,連忙轉身就跑了,然后又當成一件大新聞似的夸大其辭在村里渲染開來。
“不好了,不好了,瘋子發瘋了,我的娘喂,那真是個武瘋子,發起瘋來實在太可怕了。”
“眼睛瞪的像銅鈴那么大,手指甲又尖又長,比女鬼還要厲害,還有,她說話像大蟲在嘶吼,力氣也大的嚇死人。”
她益發添油加醋,兩手不停的比劃著,說的唾沫腥子橫飛。
“一下子就將那個姓王的喪門星撅倒在地,連李天寶都制不住她,還把馮曉荷的臉也抓花了,許桂花的眼珠子都差點被她摳出來,白蘭蘭嚇得直哭,家里幾個男人都撂不倒她,不行不行!”
她開始煽動起來,“一定不能將這個武瘋子留在村里,我馬上就去族長家里,不能叫這個瘋子禍禍了村里人。”
說著,還不忘拍著大腿,“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喪門星娶了個喪門星,又招來這么一個喪門星的武瘋子……”
女人發瘋時,力氣固然大,但遠沒有焦氏說的這般夸張,很快,她就被家里的男人制服了。
“濤濤……”女子發出凄厲的尖叫,“你們還我濤濤!”
縱使許氏素昔膽子還算大,見到這樣的她,也嚇得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白氏則嚇得退到一邊,不敢言語。
女子拼命掙扎,王落花急道:“我馬上就去弄安神香過來,好讓她先安靜下來。”
說完,她飛也似的奔進屋里。
李逢君本想點了這女子穴道,讓她動彈不得,只是她一個發了瘋的人,恐全身血氣胡亂游走,若點她穴道,怕傷及性命。
猶豫間,李老二和李老四已經將女子一左一右反剪住了。
女子拼命掙扎,一個勁的叫嚷著濤濤。
她衣服本就破舊不堪,這一掙扎,哧拉一聲,衣服在瞬間撕破了,后肩胛骨的位置赫然露出一塊青色的像是云一樣的胎痣。
李老二和李老四畢竟是兩個大男人,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然后默默轉頭過。
“天啊!”
馮氏大叫一聲,整個人在瞬間就呆住了,兩只眼睛直愣愣著盯著女子后肩上的胎痣。
“你們快放開她,她是嬌嬌,她是我的嬌嬌啊。”
眾人一下子全愣住了。
李老二很快反應過來,以為妻子是想女兒想瘋了,誤將瘋子當成女兒,轉頭看向馮氏:“曉荷,你胡說什么呢?”
“沒有,我沒有胡說,你瞧她后肩上的胎痣。”
她一下子沖了過去。
李老二轉頭一瞧,頓時也呆住了:“嬌嬌,真是我的嬌嬌。”
因為太過激動,說話,嘴唇顫抖不已。
李逢君驚呆在那里:“不會吧,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小干柴真撿了一個姐姐回來?”
……
是夜,初夏的風透窗戶縫隙,絲溜溜的鉆進了屋子,吹動燭火搖曳。
燭油慢慢流淌下來,淌滿了高柄燭臺。
女子蜷縮在床上,閉著雙眼睡著了,即使睡著了,她也始終保持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馮氏坐在床前,手里拿著潔白的毛巾溫柔的替她擦拭雪白頭發上殘留的水跡。
因為太過激動傷心,她的牙齒緊咬著嘴唇,將嘴唇都咬破了。
不自覺的,眼里又滴下淚來,哀哀哭道;“我可憐的嬌嬌,這些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怎么弄的渾身是傷,頭發全白了,人也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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