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審問(二更)
賈仁站在那里望著她的背影,摸摸下巴,緊隨著她的腳步,朝著張婆子的店走來。
一進門,就瞧見張婆子耷拉著一張臉坐在那里,店里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張婆子見是賈仁,忙堆上笑臉迎了過來:“今兒這是吹的什么風,將賈爺您給吹來了。”
賈仁橫了她一眼:“嬸子辦事真是越來越沒個準頭,這都過去多天了,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張婆子很是委屈的嘆了一口氣:“這也不能怪老婆子我,不是賈爺說不要節外生枝嘛,我想著和傅麗娘的娘有些交情,就去找她,結果那個老虔婆不識相,反排揎了我一頓。”
說著,她話鋒一轉,“不過,賈爺你也不要太過性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這里已經有了主意。”
賈爺眉色一動:“哦,說來聽聽。”
張婆子不說話,只用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賈仁會意,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扔在她面前。
張婆子頓時笑的牙花都露了出來,如此這般說了一番,送走了賈仁之后,她便關了店門,朝著金花鴨血粉絲店走來。
……
這邊,李逢君又帶著潘燁和趙八斤去了自家鴨血粉絲店,吃飽喝足之后,他找李逢夏說了兩句話,大家都各自散了。
李逢君從無眉那里弄來一匹馬,立刻快馬加鞭趕往縣里,到了醫館時,誰知王落花出診去了。
也合該吳天亮倒霉,滿身棒瘡才剛好不久,又不小心跌了一跤,跌到了后腦勺。
當時他沒多大感覺,到了晚上就頭痛惡心,人昏了過去。
如今,他住在舅舅家,孫朝淦連夜派人將王落花請了過來。
不幸中的萬幸,人搶救了回來。
誰知第二天中午剛吃過飯,吳天亮突然又昏了過去,孫朝淦趕緊又派人將王落花請了過來。
王落花給他檢查一番,沒什么異樣。
她心里正奇怪,就瞧見吳天亮眼睛雖然閉著,眼珠子卻在轉,呼吸也有些急促,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她臉色頓時一變,隨即就出了屋子。
孫朝淦正焦急的在外面等著,見王落花這么快就出來了,疑惑的跑上前問道:“神醫娘子,天亮他怎么樣了?”
王落花心里雖然有些生氣,但氣的也不是孫朝淦,她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憤怒道:“他沒事。”
“沒事怎么會突然又陷入了昏迷?”
王落花直接道:“裝的。”
孫朝淦頓時驚訝:“裝的?”
剛說完,他突然明白過來,必是這混小子想見王落花,才裝出來的。
這混小子心悅哪家姑娘不好,偏要心悅王落花。
她雖然年紀尙小,卻已經是有夫之婦。
他很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給神醫娘子你添麻煩了。”
“大人客氣了,醫館還有事,告辭了。”
王落花正要走,孫朝淦突然喚住了她:“神醫娘子,請留步。”
“不知大人還有何事?”
“還請神醫娘子移步,我有話想問神醫娘子。”
王落花心里暗忖,莫不是為了劉府的案子?
她心中略有忐忑的跟著孫朝淦來到了廳堂,很快,就有丫頭端上茶水,孫朝淦指了指旁邊的一把椅子:“神醫請坐。”
王落花依言落坐,孫朝淦喝了一口茶,屏退了下人,問道:“聽說劉府出事時,神醫就滯留在劉府,神醫可知那大丫二丫的底細?”
果然讓她猜到了,她滿臉鎮定的回道:“草民不知,草民只知道,她姐妹二人賣身葬父,被劉府的丫頭賣進了劉府,因為大丫生得貌美,被劉員外留在身邊伺侯,至于二丫,草民與她并沒有什么往來。”
“哦?”孫朝淦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繼續問道,“那劉府老太爺被人刺殺的那一晚,神醫可出去過?”
王落花點了一下頭,孫朝淦又問道:“請問神醫是在走水前出去的,還是在走水之后出去的?”
王落花沒有回答,只笑了笑道:“縣令大人這是在審犯人呢?”
孫朝淦笑道:“神醫誤會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些細節。”
“該說的,草民都已經說清楚了,不知縣令大人還想了解什么。”
劉府出事之后,就有衙差傳喚了府里一眾人等,她也不例外。
孫朝淦想了一下,輕輕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問,這世上有沒有假死藥?”
說到這里,他看了王落花一眼,眼神變得意味難明起來。
事后,他命人去查探大丫埋在那里,最后發現只有一座空墓碑,尸首卻無影無蹤。
再暗中去查二丫,結果二丫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也無影無蹤。
王落花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臉上卻依舊一派鎮定,點點頭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草民想,這假死藥應該也是有的。”
“……看來神醫娘子這里并沒有。”
王落花笑了笑:“縣令大人明鑒,草民這里確實沒有。”
他慢慢沉吟道:“沒有就好。”
王落花也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問他道:“草民斗膽想問縣令大人一句話。”
“神醫有話盡管問。”
“大人為官多年,為何一直不能升遷?”
孫朝淦被她問的一愣,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王落花又道:“依草民的淺知薄見,大人做官好的不夠純粹,又壞得不夠徹底。”
“哦,此話何意?”
“很簡單,大人有一顆愛民之心,卻又因為畏懼權勢選擇明哲保身,但大人又不想徹底泯滅了良心,一心一意去攀附那些權貴。”
“……”
“想來,這些年大人的為官之路走的戰戰兢兢,無功,似乎也沒什么過,但大人忘了一件事。”
“……”
“于普通人而言,明哲保身無可厚非,但大人是百姓口中的父母官,在其位,謀其政,大人竟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權貴胡作非為,視人命如草芥,任意虐殺那些可憐的孩子。”
說到這里,孫朝淦一張臉漲的通紅。
他倒沒有料到王落花竟如此大膽,又聽王落花問道,“不知每每夜深人靜時,大人可能睡得著,可會想到那些孩子遭遇了什么?”
“……”
孫朝淦萬分慚愧,臉更紅了。
王落花繼續道:“大人當初不肯接錦繡坊曹掌柜的案子,理由只有一個,如今大人廢盡心思要查案,理由也只有一個,大人不想得罪那些權貴,但大人可曾想過,您當年過五關斬六將,通過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最后進士及第,一舉考得探花,入朝為官,初心是什么?”
孫朝淦微微怔了一下。
初心?
他的初心很簡單,入朝為官,克盡厥職,心懷百姓。
簡單說,就是為百姓謀福祉。
可惜,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來,才知道身在官場,諸事由不得已。
他嘆息一聲道:“你年紀尚輕,不知道這世間許多事,半點不由人。”
“草民雖然年紀尚輕,但也知道為官者有德方能德行天下,今日草民斗膽跟大人說這些話,皆因草民知道大人有愛民之心,否則打死草民也不敢說。”
孫朝淦更加慚愧;“神醫所言,讓在下實在汗顏。”
在這里,他用了一個在下,不僅是因為他佩服一個女子有如此膽略,更因為他實在慚愧,心服口服。
“大人客氣了,草民知道大人有不得已之處,但草民還要斗膽再問一句,大人應是慶歷二十八年任的宜江縣縣令,如今一晃已八年過去了,從宜江縣到松淮縣,大人難道就甘于一直在縣令的位置上坐著?”
孫朝淦渾身一震:“還請神醫說個明白。”
王落花見他被說動了,心下有了幾分把握。
本來,她并不想跟他說這些大道理,只是剛剛聽聞他之言,她心生憂慮。
他問她假死藥,應該是派人去查過那座假墳墓,發現是空的,若再讓他查下去,萬一查到天寶哥哥和他的同窗,后果不堪設想。
雖說孫朝淦不是一個壞人,也有顆為民之心,但她不敢賭,不敢將天寶哥哥的性命賭在別人的一念之仁上。
萬一他為了立功,博得一個升遷的機會,要將天寶哥哥他們法辦就麻煩了。
當然,也有可能,他什么都查不出來。
畢竟是聶云表哥殺了那個老閹狗,他必定會暗中想方法,阻止孫朝淦查出此案。
同樣,她也不敢賭孫朝淦一定查不出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將他拉攏過來。
按正理,那老閹狗被千刀萬刮都不足以平憤,表哥殺了他是為民除害,在她心中,表哥就是個俠士英雄。
雖然她不太贊同天寶哥哥和他的同窗這般冒險,但她佩服他們心懷俠義。
他們不該受到懲罰。
按私心藏奸說,她將孫朝淦一起拉下水,大家在同一條船上,即使他查明了案子,也不能說。
也正因為他為官這么多年,尚有一顆為民之心,她才敢說這些話,否則,像劉員外那樣的人,說再多也是浪費口水,不僅浪費口水,還會引起對方反撲。
她不想讓孫朝淦知道聶云私下找過她,聶云跟她說過,有關曹有發的案子他回稟了孫朝淦。
孫朝淦自然知道了楊老爺的真實身份。
她試探他道:“不知大人可否知道當今圣上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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