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以斯
西邊的壞血病氏族鼠人大軍像是大片翻卷而來的黑色海浪,奴隸鼠們發出刺耳的尖嘯,四腳并用在平原上快速兇猛地移動,與東邊巴托尼亞的步戰隨從們交疊在一起,覆蓋了視線中所有的暮色。幾乎是兩軍接觸的瞬間,就有大片血光閃現。一時間,尖叫聲、喊殺聲,兵器碰撞聲、次元槍聲混為一團,各種魔法聲更像是在海底爆破的船只,在彌漫著死亡的夜幕下絢麗綻放。
數不清的斯卡文鼠人從林中傾巢而出,他們漫山遍野的身影會讓任何一支敢于直面鼠潮的軍隊產生絕望,但唯獨無法動搖滿懷榮譽感的巴托尼亞人。
在巴托尼亞,湖中女神無形地鼓舞著所有愛國的戰士,即便是最孱弱的老農,給他一根矛,讓他往前頂,他準會照做,同時心懷希望,虔誠祈禱。
夜幕中的陰影如同死神莫爾揮下的鐮刀,收割著凡人脆弱的生命。
無盡的奴隸鼠與巴托尼亞步戰團舍生忘死的激斗著,戰斗之艱苦出乎雙方意料之外。
在奴隸鼠后方,擁有良好視野的矮丘上,克魯克沙克命令數支次元抬槍小隊架設好長槍筒,瞄準著巴托尼亞人最多的地方射擊。震耳欲聾地槍聲此起彼伏,抬槍發射的高速子彈,由精致的次元石制成,足以穿過護盾,胸甲,或者一個重甲騎士的身體部分,同時因為次元石的劇毒,如這些發光綠彈穿過或嵌入肉體,那么造成的損壞會是是相當大的。
超遠射程的次元抬槍一加入戰場就令得波羅德爾步兵團遭受重創,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對面的奴隸鼠同樣有不少倒霉蛋被自己人射殺。
相比與鼠人擁有次元抬槍的強大遠程火力,巴托尼亞的弓箭團皆是由臨時召集起來的農奴組成,高貴的騎士老爺們不屑使用遠程武器,卻又不得不依賴這些老農射出的陣陣箭雨殺傷敵軍。
老農們的射擊技藝或許比不上高等精靈與木精靈引以為傲的長弓手,裝備也沒有黑暗精靈的連弩手精良,但他們在領主的帶領下,擁有著高昂的士氣,同樣是一支戰力不俗的遠程部隊。
心懷保衛家國的決心,這些老農硬是頂著擦耳而過的次元彈,奮力拉弓朝上空拋射,殺傷鼠人前鋒。
倏然,一聲聲詭異地鐘聲在鼠人大軍中響徹,像是有什么地位尊崇地龐然大物從后方走出,嚴陣以待地氏族鼠們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在所有人眼中,一輛布滿尖刺的大型戰車載著一座不祥的巨鐘緩緩出現在戰場上,身形龐大的鼠巨魔蹲在搭板上,用力拉動爪中的拉繩,奏響詭異的鐘聲。
衣著襤褸,手持法杖,目光癲狂的瘟疫系灰先知站在巨鐘上用斯卡文鼠人的語言高聲宣告著大角鼠的旨意。
尖嘯喪鐘,這是獻給大角鼠的不潔戰爭祭壇,上面惡兆鐘聲既能激起斯卡文鼠人心中的邪惡,也能喚醒敵人心中的恐懼。
灰先知的出現引發了萬鼠狂潮,他手中的法杖揮動間釋放出致命的疫病,空中彌漫著瘟疫與毀滅,隨著順風裹挾到巴托尼亞陣營,越來越多的士兵渾身長出可怖的瘟疫皰疹,緊接著肺部窒息,口吐白沫倒在血泊中。
巴托尼亞軍隊不斷受著重創。所幸艾博里克手下有著幾位魔力強大的女先知,源源不斷的祈禱降下女神的神跡挽救了大量士兵的性命。
徐徐的海風從遠處拂過掀起了戰馬的鬃毛,卻完全無法撼動這些經受過訓練的坐騎,它們躁動不安地用前蹄刨著土,亦如背上英姿勃發,迫切求戰的騎士主人。
擔任前鋒的步戰隨從和巴托老農組成地方陣已經與鼠人交戰至白熱化,每時每刻都有身影大片大片地倒下,艾博里克大公騎著威武的頓佩特,立于高丘上,長長的藍色披風載著黑發垂落在馬鷲背上。
頓佩特是大公的私人馬鷲,在他還是一名年輕的騎士時就伴隨在其身側,是這一可怕物種中特別可怕的存在,在一群披甲戰馬中如鶴立雞群般引人矚目。
艾博里克大公為人堅毅沉穩,富有大局觀,又熱愛自己的子民,勞恩國王曾經評價他,定如無盡之海,動如狂瀾怒風。
眼見鼠人臭名昭著的次元抬槍小組和灰先知先后加入戰場,大公明白是時候發起一場暴風般地沖鋒,一舉殲滅敵人了。
頓佩特舒展羽翼,大公帶上圣杯騎士華貴的頭盔,敏捷地翻上馬背,抽出長劍向身后的威風凜凜地王國騎士團高聲呼喊,“在敵人面前無所畏懼。為人勇敢正直,方得神明垂愛。誠實求真,死亦無悔。保護無助的人,為女士和國王獻出生命,現在是時候履行我們的誓言了。跟著我,將這群骯臟的鼠人碾為塵埃!”
隨著響徹戰場的呼應聲,艾博里克大公乘坐著頓佩特高飛入上空,率領著下方上千名騎士朝著鼠人大軍發起聲勢駭人地沖鋒,劍鋒直至灰先知。
巴托尼亞的騎士們為家國而生,秉持榮譽而活,為女士而死,毫不猶豫,理所應當,身先士卒,總是最坦然的奔赴命定之死。
這片富饒的土地,是他們為之奮斗的家園。
所有人都有必須為之而戰的理由,在前赴后繼的戰爭之路上,戰斗的理由從來都是這么簡單。
身似猛虎,心若琉璃,為信仰而戰,那就無懼沙場裹尸還,這就是巴托尼亞騎士們崇尚的騎士之道。
他們中的最強者,圣杯騎士是一個好人在中古世界所能達到的最強形態,每一位圣杯騎士都是一個最平凡的,卻勝過萬篇史詩的傳奇。
再也沒有什么比事跡比一名圣杯騎士親自率軍發起沖鋒更能激動巴托尼亞人的心弦,原本頹敗的步兵團哪怕拖著重傷地身體也要往前沖,甚至一些狂熱的巴托尼亞老農還簇擁一具死去圣杯騎士的遺骸加入了沖鋒浪潮。
大地劇烈震顫,奴隸鼠們迅速潰敗,身體被長槍貫穿,被千萬馬蹄踐踏為肉泥,即便是他們身后訓練更加有素的氏族鼠也無法阻擋巴托尼亞騎士們的搏命沖鋒,軍陣如紙般被殺穿。
克魯克沙克同樣孤注一擲下令所有風暴鼠加入戰場,可面對巴托尼亞勢不可擋的鐵蹄不論是氣勢還是實力方面都差了一大截。
與此同時,赫默和伊萊登騎乘著黑色駿馬,被迫深陷絞肉機般的戰場中心。
身前無數風暴鼠手持長戟尖嘯著殺過來,身后巴托尼亞的騎士們震天動地地奔騰已經近在咫尺,赫默戰甲下的衣擺甚至被他們帶起的勁風掀起,獵獵作響。
如果說開始赫默還抱有一絲希望,此時此刻心也涼了下來。
他沒有預料到艾博里克的大軍會出現在這里,也高估了一個人在戰場上的能動性,他和伊萊登兩人在大軍面前太過渺小,宛若滄海一粟。
望著無際的戰場,深深地自責與無力感涌上赫默心頭,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此前竟一語成讖,卻沒想到體會報應的居然是自己。
四面楚歌,坐下的黑暗駿馬已經到了力竭邊緣,呼哧呼哧地噴著粗重的鼻息,赫默避開交戰最為激烈的地方,盡可能地想要保護它,但鼠人數量眾多,混亂之中,黑暗駿馬還是受到了不少傷害,沒過多久由一柄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長戟斬在馬腿上,黑暗駿馬登時鮮血四濺,哀鳴一聲跌倒。
赫默與伊萊登反應不及跌倒在地,猩紅的鮮血噴上了赫默的黑色鎧甲,染紅了伊萊登的衣服。赫默自從成為了恐懼領主和這匹黑暗駿馬歷經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戰斗,此時胸腔中已是滿滿的憤怒:“該死的老鼠!!”
沒有給他發泄的時機,陡然間數不清的鼠人手持著長矛與戰戟圍了上來,赫默拔劍還擊,將沖上來的鼠人一一斬殺,他只管揮舞著領主劍,將伊萊登保護在身后,兇狠地刺向每一個襲擊他們的敵人。
瞬息萬變地局勢使得伊萊登無法安心凝聚大型死亡魔法,只能釋放一些小型魔法點殺冒失沖上來的氏族鼠。
兩人面對源源不斷涌來的氏族鼠部隊,赫默體力漸漸透支。而每次看到那些鼠人被劍刺中血液像泉涌一般,他的神智更是接近了崩潰邊緣。
戰場上有太多人死去,號角與鐵馬的嘈雜的聲音在耳旁交織,寒風自戰場的另一端襲來,卷起恐懼的聲浪,揚起刺耳的嘶吼,吹散了空中的云朵,吹散了赫默的悶哼聲。
不知什么時候,他挨了一刀,手中的長劍差點掉落。數秒后,鮮紅的液體順著戰甲的邊緣流出,漸漸染紅整個護腿和戰靴。
身后的伊萊登耗盡了所有魔力,可仍有無數鼠人發了瘋似地殺過來,女術士望著赫默的側臉,露出慘然地笑容,“看起來我們就要死在這里了,赫默。”
“我們不會死在這里,絕對不會,相信我。”
忽然,赫默回過頭,認真地盯著伊萊登,死亡魔法昏暗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皮膚一片慘白,眼睛暗藍,像是不見底的深潭。
“我會把你活著帶出去,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這一刻,伊萊登突然愣住了,面對赫默毅然決然地神情,她想反正世間無聊,如果能陪著喜歡的人一起赴死,倒也不錯。
驀然,就在伊萊登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有無盡的紫色迷霧從赫默身體中冒出來,瞬間吞噬了兩人,籠罩了這片區域。
隔著濃濃迷霧,她看不清赫默的模樣,只能隱約看見迷霧中,有一個數十米高的巨大身影緩緩走出。
等她走出迷霧經過自己面前,伊萊登這才看清楚,那身影居然是一名令人不寒而栗地色孽大魔,她臉頰一半為猙獰的惡魔面孔,一半是似錦的白玉美人。
以斯邁出腳步的姿態卻一如夜幕下最尊貴的女神,穿著雍容的華衣,微微仰著頭,眼中空無一物地饒過了楞在原處的伊萊登。
雙面君王行走在極度恐懼鼠人的軍中,無情地掀起腥風血雨,優雅地屠戮宛若迷人的戰舞,利刃揮過之處,腳下的鼠人沒有一個死得全尸,要么沒有腦袋,要么身子上只有一個腦袋而無四肢,穿腸破肚,碎肉四濺,濃濃的血腥味在彌漫。
以斯捏住一名風暴鼠的脖頸,見其不斷掙扎,像是為孩子拔牙的醫生一樣溫和地說道:“真是脆弱且丑陋的生物啊,為什么要茍活在世間呢?別亂動,否則會死地很難看哦。”而后咔嚓一聲,輕描淡寫地捏碎了對方的脖頸,像是拋死狗一樣丟到了腳下。
“想要活命就好好跟上我,凡人。”以斯回過頭對渺小的伊萊登輕笑,聲音重重疊疊地回響在女術士耳旁,“你的情哥哥一直在抵抗,我的時間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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