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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23章 昭其儉也


-----玄武門之后----

長孫無忌命不老樓的下屬頭前抬著裴皿悅。走了里許,卻聽步輦上的裴皿悅用手撫額,呵呵而笑。她這里翻身坐起,命不老樓的下人停下步輦,然后笑道:“趕緊回去吧!多謝諸位!”

諸人無不訝異,難道這位裴姑娘根本沒有喝醉嗎?

裴皿悅叉著腰對諸人笑道:“你們不走的話,難道真的要把我抬到魏夫子家去嗎?”

長孫無忌向不老樓的下人揮了揮手,說道:“諸位回去吧!”諸人這才行禮回去。

裴皿悅對長孫無忌說道:“我自己去我姐夫家,大人難道要一同去?”

長孫無忌點(diǎn)頭說道:“好呀,姑娘親自下廚嗎!?”這位姑娘對飲食挑剔之極,手藝一定很好。

裴皿悅呵呵而笑:“我姐夫家一向一天倆碗粥,有什么要緊好吃的?左庶子大人您今天去了,恐怕看不上那些飯菜。”

長孫無忌微笑道:“客隨主便!”

裴皿悅一攤手說道:“你知道我沒帶錢,你給我三文通寶請客!”

長孫無忌笑道:“是我請客,還是你請客?”長孫無忌從帶鉤上的囊中取出幾文開元通寶,遞給裴皿悅。

裴皿悅呵呵而笑說道:“說好是三文,那就三文吧!”

裴皿悅這里裝好三文錢,見不遠(yuǎn)處,有人家家里門口掛著一只篾籃子。裴皿悅輕手輕腳地走上前,掏出袖中的一梭子飛鏢,扣手向篾籃的繩子飛去。篾籃應(yīng)聲而落。

長孫無忌以為裴皿悅要偷別人篾籃里的東西,簡直心臟跳出嗓子眼,士大夫偷菜,是不是會被天打雷劈?耳聽惡狗的叫聲大起。裴皿悅拾起篾籃子里的風(fēng)干肉砸向了惡狗。她自己呵呵而笑,奪了一只篾籃子,牽起長孫無忌的右手,撒腿而跑。

長孫無忌嚇了一大跳,誰都知道碰到惡狗是不能轉(zhuǎn)身跑的,但是他回頭再看,那條惡狗已經(jīng)在啃風(fēng)干肉了。裴皿悅笑道:“那狗子碰到本姑娘,真是好福氣,哪里找那么一塊肉夠它啃一天呢!”

這眼前的裴氏家族的姑娘這輩子一定是闖禍精轉(zhuǎn)世,長孫無忌這里還想教訓(xùn),又見裴姑娘在一戶人家外面看了又看,拉著長孫無忌看了半天。長孫無忌說道:“瞧什么?”

裴姑娘說道:“這一家小院子里種滿了菜啊!”

長孫無忌說道:“剛才有肉不拿,拿個(gè)籃子。現(xiàn)在你不偷青菜,你又想偷什么?你到底想請?zhí)幼笫映允裁矗俊?br />
裴皿悅大喇喇地推門而入,翻出來一把鐮刀和一把鶴嘴鋤,笑嘻嘻地走了出來說道:“干嘛要偷菜?被太子詹事主簿魏姐夫知道的話,我不要在京城呆著玩三天了!”

長孫無忌這里笑道:“你現(xiàn)在要忙著種菜給我吃嘛?來也來不及吧!”

裴皿悅笑嘻嘻地說道:“京城內(nèi)外都是野草野菜,咱們一路走一路挑,挑到什么吃什么!”

長孫無忌啊得幾乎震驚,從小長到三十歲,別說野草,就連野菜都沒吃過。身為武德戶部郎中,秦王府要員,秦王親四舅,勛貴加身的長孫無忌做夢都想不到會有一天跟著一個(gè)神經(jīng)病的名門望族千金小姐滿大街找野草野菜。

他長孫無忌是全長安的大名人,一旦在朱雀街被人撞見挖野菜,晚上去東宮更宿會被某位李二太子噴死。

長孫無忌說道:“我不是給了你三文錢嘛?去市集買菜吧!”

裴皿悅說道:“錢么,能不用就不用羅。菜錢能省就省。”

她一路走過來,沒走幾步,就開始挑野菜。

長孫無忌說道:“這是什么?”

裴皿悅說道:“蒲公英!”

長孫無忌說道:“蒲公英能吃?”

裴皿悅點(diǎn)頭說道:“蒲公英最能涼血,用蒲公英最上端的嫩葉子與薺菜一起做菜,不僅有藥效,而且味道出奇。”

長孫無忌說道:“薺菜不是和馬蘭一起切成丁,撒上白芝麻,榨菜丁,配成一道菜。怎么姑娘會用蒲公英呢?”

裴皿悅說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吃薺菜的時(shí)節(jié)了。家里種的都不能吃,開了花就不能吃。要么熬湯熬水,否則薺菜就是老得啃不動啦!”

不多時(shí),裴皿悅又挖來十幾株草。這次似乎是整株挖出來的。長孫無忌見她從水溝里挖出來的草,簡直很想吐。難道今天還要吃臭水溝里的野草?

裴皿悅滿頭大汗地用衣袖擦著汗水,說道:“這叫銀線草!”

長孫無忌取來一棵笑道:“你姐夫家準(zhǔn)備養(yǎng)兔子養(yǎng)羊?”

裴皿悅微笑道:“銀線草全株藥用。主治風(fēng)寒!”

長孫無忌說道:“那我們今天就多挑一些,你賣到藥店去,不就有錢買菜了?何必非要請我吃莫名其妙的野菜野草?”

裴皿悅搖頭說道:“我得試試是什么滋味,然后才能知道搭配什么菜色,才會與眾不同嘛!”

長孫無忌說道:“用各種野菜、野草搭配中藥材來蒸煮食材,燒出與眾不同的味道?”

裴皿悅點(diǎn)頭道:“那當(dāng)然是的呀,很多藥材的中轉(zhuǎn)地,當(dāng)?shù)囟加兄兴幦腽偟闹v究呢!我們一路再找找野草野菜!”

裴皿悅與長孫無忌這里走了片刻,就來到朱雀街上。長孫無忌似乎也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不時(shí)有官員上前向長孫無忌請安問好,但長孫無忌只是點(diǎn)頭頷首,滿眼里全是皿悅姑娘,他指著一片鮮花說道:“這是山丹丹吧!開的真不錯(cuò)!”

裴皿悅說道:“山丹丹甘涼無毒,花主活血,鱗莖滋陰潤肺,清心安神。現(xiàn)在是開花的時(shí)節(jié),我們一路采摘山丹丹的花蕾吧,反正山丹丹是要去蕾的,就為了養(yǎng)莖。”

長孫無忌微笑拉起一幅衣襟和裴皿悅一起采摘花蕾,不多時(shí),長孫無忌在衣襟中裝了幾大把花蕾。

站在倆人周圍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高高在上的官員,有尋常的平民百姓。人數(shù)雖然多,但是人人無語。誰都不敢評價(jià)眼前一個(gè)布衣平民丫頭,一個(gè)絲綢冠帶的高官。他們倆在京城朱雀大街是多么惹眼扎眼。旁若無人地掐了多少山丹丹花蕾。掐幾朵漂亮的花朵,那情有可原。掐那么多花苞想干嘛?

裴皿悅這里掐夠了,靠在長安河上,笑嘻嘻地擦汗。環(huán)顧四周的雜草野菜,雖然找不到幾株,但是忽然望見長安河里株株嫩荷,裴皿悅指著嫩荷說道:“左庶子,你等著,我去采荷葉。”

裴皿悅用鐮刀砍了根竹子,戳進(jìn)長安河中,量了量水深。又從河邊的漂母們身邊借來一個(gè)漂桶,她坐在漂桶中,用竹子一篙一篙的劃進(jìn)了嫩荷從中。不多時(shí),裴皿悅便頂著一大片荷葉,撿了十多片嫩荷,分水而出。

諸人見這位姑娘雖然一身布衣,但膚白貌美,大眼圓動,明眸燦爛,頂著一片荷葉帽,更是調(diào)皮可愛。長孫無忌在艷日之下,這里看裴姑娘,似乎格外動人,伸手接過裴皿悅?cè)馊獾氖帧E崦髳倢⒑扇~塞進(jìn)了篾籃之中,裴皿悅指著路邊說道:“您看,這似乎是山韭和小野蔥,俗稱蔥三韭四。禮記中說道:膾用蔥,脂用蔥,為君子擇蔥韭!”

裴皿悅青蔥十指捏著一把小野蔥,放進(jìn)了長孫無忌手中,長孫無忌微笑無語,為君子擇蔥韭。

此時(shí),東宮來人,在長孫無忌身后行禮說道:“左庶子,太子傳令,速速回宮!”

長孫無忌對來人說道:“增派人手,這位姑娘想去長安哪里都仔細(xì)陪同,好好送她回魏夫子家!”

來人躬身答應(yīng)。而長孫無忌手里捏著一小顆小野蔥,竟然帶進(jìn)了東宮之中。

長孫無忌這里回到東宮,就發(fā)現(xiàn)諸人又與太子李世民有了爭議,原來為了各地貢賦在與太子李世民起爭執(zhí)。

這時(shí),長孫無忌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而諸人都各自呈說自己的意見。

有人說,如果天下罷貢,那么太子李世民當(dāng)?shù)锰恕GЧ乓詠恚弁鯇⑾酂o不是享盡天下之福,根本沒有天下罷貢的道理。

有人說,天下罷貢,那么天下的貢品又會滯銷,不銷京、洛、揚(yáng)、益和番禺,又能銷到哪里去?

有人卻已經(jīng)開始恭維太子李世民的英明決斷,為蒼天考量。

有人多時(shí)默默不語,只說了一句話:天下罷貢,京洛吃什么?

長孫無忌和李世民二人又聽了一個(gè)時(shí)辰的牢騷,所有人突然齊齊地望向了長孫無忌。畢竟,這位秦王府的主心骨,人人爭個(gè)面紅耳赤干什么,他倒自由自在地在長安街上和民女一起攀花折柳,好不自在,好不愜意。

長孫無忌對下人吩咐了幾句,不多時(shí),宮人呈來一本書,長孫無忌說道:“長安城,洛陽城的野草野菜能吃的多達(dá)百余種,何況更有平民百姓種的菜蔬,不吃各地的貢賦,一時(shí)半會死不了的。大家應(yīng)該知道各地馳道的重要性吧!就是為了我們這些京洛兩城的高官,各地馳道都被貢賦淤塞了,緊急的時(shí)候,公文和軍報(bào)還要跟貢賦爭馳道!諸位覺得是諸位的肚皮重要,還是各地公文與軍報(bào)重要呢?”

諸人立刻毫無疑義,魏征捻須說道:“左庶子好大的口氣,你吃過幾天野草,你吃過幾天野菜?”

長孫無忌知道魏征是在反諷他,是的,長孫無忌一天野草野菜也沒啃過,但是為了大唐朝的江山,啃幾年,甚至是多年的野草野菜,那也要義不容辭吧!

魏征對李唐二太子李世民說道:“你們可知前太子建成是足足啃了十年的小根蔥,大菜瓜,足足供養(yǎng)了你們秦王府十年!”

李世民這里按桌而起,說道:“魏征!你什么意思!難道秦王府足足十年的戰(zhàn)風(fēng)雪,冒刀槍,比他李建成的啃幾顆野蔥野草,來得假惺惺?到底是誰在假惺惺?”

魏征點(diǎn)頭說道:“相鼠有皮,相鼠有齒,相鼠有體!”說完,起身對李世民躬身說道:“暫避了!事情堆著呢,太子獨(dú)斷此事吧!”王珪大人微微一笑,不作多言,魏征和李世民最好離開八百里,應(yīng)該把魏征外放到京外任職,不然大殿之中,天天就是魏征和李世民吵架。王珪陪坐了片刻,這里所有人都禁聲不言,一時(shí)無語中都離開了大殿。

李世民詫異地問長孫無忌說道:“魏征他那三句老鼠是什么意思?”

長孫無忌冷怒道:“這是詩經(jīng)中罵人的話《相鼠》。詩經(jīng)中罵人罵得最露骨最直接最解恨的話。后一句是:不死何為,不死何俟,胡不遄死。”

李世民滿臉熱汗得說道:“魏征為什么對天下罷貢那么抵觸呢?”

長孫無忌說道:“他的意思是,我們雖然能奪得天下,但是根本吃不了吃糠咽菜的苦,所以呢,我們還沒去做呢,他魏征已經(jīng)反諷我們只能發(fā)發(fā)嘴風(fēng),最后還是做回了偷國竊權(quán)的相鼠。”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默默對坐了許久,也不知道過了多時(shí),倆人驚覺面前多了許多珍饈玉饌,李世民對宮人揮了揮手,說道:“食之無味,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人覺得我們出自一片誠心?”

長孫無忌拈起手中的小野蔥,突然說道:“我見過了魏征的姨妹,這位裴姑娘出身高貴,但是能熟識京城許多野草野菜。整個(gè)上午我都與她在一起采摘京城的野草野菜,不如我們隨魏征一起回去,嘗嘗那位裴姑娘的手藝?”

李世民微笑道:“我說魏夫子家里的錢要用不完,吃菜連種都不用,到朱雀大街上挖一挖,就夠吃一天了。”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出了東宮明德殿,南來走過一墻之隔的宮門,來到太極殿前的門下省與弘文館。

李世民在門下省找不到魏征,又到弘文館找魏征。在弘文館發(fā)現(xiàn)魏征與王珪正在收割館外播種的三葉草(紫苜蓿)。

長孫無忌俯下身,對李世民笑道:“聽說,西域人喜歡在三葉草里面找四葉草,找到四葉草是非常幸運(yùn)的事兒!”

魏征和王珪這里相顧冷笑,把紫苜蓿在籃子里掐實(shí)了,把鐮刀裝進(jìn)了籃子里,并肩而去。

長孫無忌在魏征身后說道:“魏夫子、王大夫留步!”

李世民上前訥訥地說道:“能不能今晚去魏夫子家中用飯?”

魏征皺眉說道:“太子殿下,是左庶子攛掇著您嗎,怎么二位想著法子把小臣家,想吃穿底嗎?宮中今天不擺晚宴了?”

魏征和王珪說完,相顧而笑,又待離開。

長孫無忌在魏征身后說道:“我們想嘗嘗裴姑娘的手藝!就是裴皿悅。”

魏征嚇了一跳,那個(gè)搗蛋鬼跑京城來干什么,如果碰到別人也就算了,怎么還能碰到長孫無忌,這該惹來多大的麻煩啊!

直到掌燈時(shí)分,中書省已經(jīng)擬定了天下罷貢的新太子令,這也是世民做太子后的第一道正式的太子令。世民自然內(nèi)心十分喜悅。他示意長孫無忌去弘文館走走。

來到太極殿旁的弘文館時(shí),只見唯有魏征一人,懷抱著十四皇弟李元軌一起燈下讀書。李世民頓覺此情此景羨煞旁人。為什么魏征對自己不冷不熱,或者大吵一頓,連罵自己是老鼠呢?難道不能好好讀讀書,聊聊古往今來的人物?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只有一旁落座。

卻聽李元軌說道:“孔夫子為什么被人說成是條喪家之犬?”

魏征微微而笑說道:“那你覺得魏夫子是不是一條喪家之犬呢?”

李元軌雖然十歲,但畢竟出身皇室名門,聽來話中有話,轉(zhuǎn)眼望了眼似乎齒冷的長孫無忌、頓時(shí)冷臉的太子李世民。

李元軌并不敢接話,轉(zhuǎn)了口氣說道:“魏夫子講講孔夫子喪家之犬的故事吧。”

魏征點(diǎn)頭說道:“事情是這樣,孔子和弟子們在宋國邊境,被人團(tuán)團(tuán)圍困,差一點(diǎn)要了他的命,孔子只好帶著弟子們分頭逃跑,準(zhǔn)備跑到鄭國去。孔子很聰明,他還化了妝,因?yàn)榧夹g(shù)太高超了,騙過了所有的弟子,結(jié)果他與弟子們走散了。

孔子獨(dú)自站在鄭國外城的東門,眼前一個(gè)弟子也沒有,情況很糟糕,心情很著急。子貢到處找孔子,這時(shí)有個(gè)鄭國有人告訴子貢:“東門站著一個(gè)人,額頭像唐堯,脖子像皋陶,肩像子產(chǎn),腰以下比夏禹差三寸,疲憊不堪的樣子,就像一條找不到家的狗”。子貢一聽就知道那一定是孔夫子。終于找到了老師,子貢告訴了孔子鄭國人說的話,孔子笑著說,“他說的形狀,那倒未必。但說我像條狗,那真是非常神似!非常神似!””

世民和長孫無忌相顧一眼,有孔子的典故以來,唯有這喪家之犬與孔子牽連在一起,是十分耐人尋味的。倒真的想好好聽聽魏夫子怎么評價(jià)孔圣人。但是魏征只把喪家之犬的故事講到了這里,就不再發(fā)表高見,古往今來的是是非非,萬千人物,每個(gè)人有每個(gè)人的見解,非要分說清楚,那就先入為主,沒了留白的余地,孔子到底是什么一般的圣人,智者見智,仁者見仁了。

魏征拍了拍李元軌的腰部,說道:“回去吃晚飯。練功寫字,別貪玩呀,有空讀讀書!”

李元軌向魏征躬身行禮之后,又向李世民與長孫無忌行禮,便離開了。

李世民待要說什么,只見魏征已經(jīng)在收拾書本紙硯,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也回去吃晚飯,練功的練功,寫字的寫字,有空多讀讀書!”

長孫無忌和李世民被嗆得面紅耳赤。而魏征抱著他面前的一沓書,意欲離開。長孫無忌說道:“魏夫子今天家里有好菜,我們一起回去光顧光顧!”

李世民不住地點(diǎn)頭,對長孫無忌說道:“我們是不是再傳喚宮女,那才是飲宴的樣子!”

魏征切了一聲,冷笑道:“小臣家里院子小,您二位去了,恐怕有人要被安排到廚房去吃晚飯。何況多一個(gè)宮女?”

李世民、長孫無忌與魏征一路來到魏征家。卻見魏征家附近方寸之地,都被里里外外的路人圍住。

長孫無忌見院子里坐著三個(gè)女子在舂米,分別是魏征夫人、青舟和裴皿悅。而人群根本沒有喧嘩,而是安靜地可怕,眼里全是這三位女子不停得揮汗碾米。

李世民、長孫無忌和魏征進(jìn)了院子。長孫無忌走到裴皿悅身前,蹲身說道:“三文錢買些粉就可以了,自己碾碎了那要等到什么時(shí)候?”

裴皿悅笑而不言,從身邊不老樓的女童身邊取來一層紗,說道:“大人試試看!”

倆個(gè)女童拎起白紗,而長孫無忌舀了一勺米粉,傾倒進(jìn)白紗,竟然一顆米粉都沒留在白紗之后,全部回到了小碾子之中。

長孫無忌驚異地說道:“怎么可能!要多少層白紗才能兜住你的米粉?”

裴皿悅笑道:“我在自己家里已經(jīng)碾得差不多了,但是吃之前要舂最后一次的。之所以那么做,是因?yàn)槿绻诩依锶磕牒茫敲丛诼飞细編Р贿^來,全撒了。”

長孫無忌用手指撈起米粉,發(fā)現(xiàn)這米粉居然比黃河中的泥沙更細(xì)膩。據(jù)說并不是所有的河沙都能做房基,有些河沙就是爛泥,扶不起墻。而手中的米粉幾乎也做到了這樣的狀況,一碰即散,手中留不住一星半點(diǎn)。

長孫無忌望著裴皿悅,這才笑道:“快煮吧!太子和我快餓死了!”

裴皿悅笑道:“吃得都準(zhǔn)備好了,只等你們和我姐夫回來了!”

魏征的裴夫人、青舟也在一旁微笑,長孫無忌皺眉說道:“你們倆又笑什么?”

裴皿悅呵呵笑道:“大人和太子殿下確定要嘗嘗野味?”

長孫無忌和李世民一起點(diǎn)頭。裴皿悅笑道:“野味就是野味,別嚇著了倆位。”

青舟笑道:“放心,不好吃,我會帶他倆去不老樓吃晚飯!”

裴皿悅切了一聲笑道:“我做的野味還比不老樓的飯菜差嗎?”

裴皿悅首先端出來一鍋火爐米粥,米粥尚自冒著螃蟹泡泡,裴皿悅勺了一勺給魏征的女兒魏朵朵說道:“朵朵!你先嘗嘗看!”

魏朵朵笑道:“我最喜歡小姨做的粥了!”吃了一粒米,然后點(diǎn)頭說道:“米芯子已經(jīng)很糯很糯了。”

裴皿悅于是勺了一勺米粉調(diào)入米粥之中,頓時(shí),院子內(nèi)外飄香四溢。長孫無忌是第二碗,而李世民的第三碗。李世民吸了口粥香之后,美滋滋地喝起了米糊粥,瞬間臉色大異。而長孫無忌吸了一口米粥,幾乎薄滑到,入口皆無,幾乎連吞咽都不曾有的感覺。李世民只喝了一口,便無語的放下粥碗。而魏征喝下一碗粥之后,面色深沉地望著裴皿悅,心中想道:皿悅啊皿悅,你太過分了,做過頭了。

裴皿悅命人托來一盤自己捯飭的野味,微笑道:“大家嘗嘗?”而李世民已經(jīng)冷場,并沒有撥動野味,反而是長孫無忌一口氣喝完整鍋?zhàn)又囡垼终泻羝鹆艘拔丁C蹪n山丹丹,椒汁荷尖,剁蒜荷莖,野蔥醬鹵瓜,鹵瓜一定是用三文錢買的,山蒜切銀線,只是少了一味蒲公英。

青舟陪長孫無忌吃了一遍,越吃越奇,然后對裴皿悅說道:“裴姑娘這些野味當(dāng)真比過了我們不老樓那些粗魚大肉了,我叫我們那些廚子都別在長安城混了!”

長孫無忌推了推李世民的手,說道:“在宮里吵著要來吃,吃了動了一口,您又不是來做太子的!來老魏家就舒舒服服吃幾口,回東宮再做太子吧!”

長孫無忌望了半天,廚房里遲遲沒有新菜出來,然后對皿悅說道:“沒菜了,結(jié)束了?就那么多?我可給了你三文錢?”

裴皿悅微笑道:“單單一碗粥也不止我三文錢的手工呢!”

李世民冷場了半日,對裴皿悅說道:“姑娘,您可是我長安城的舊人了,我竟不知道原來是姑娘你呀!”

長孫無忌這才放下碗筷,原來李世民喝過裴皿悅的粥嗎?

魏征卻突然打斷說道:“太子殿下,這天底下的粥本來就是越熬越滋味的,大家家里熬得其實(shí)差別不大!”

李世民冷笑道:“魏夫子說得好笑了,魏夫子成天吃吃喝喝的原來是太子?xùn)|宮家的家宴味道,過的日子真是很滋潤啊!”

魏征刺了一眼裴皿悅,然后微笑道:“我本來就是東宮的舊人,換誰是太子,其實(shí)無所謂的!”

李世民起身說道:“好個(gè)無所謂。好個(gè)無所謂。”

長孫無忌這里跟著李世民出來許久了,見魏征沒跟來,倆人走了幾里地。李世民旋身說道:“不許找她!她根本不是你能看上的!”

長孫無忌急笑道:“我看上她什么了?把她娶回去伺候我吃粥?”

李世民低聲說道:“她是李建成的女人!我曾在太子建成家宴上嘗到過這個(gè)粥的滋味,真的是與眾不同,那時(shí)從未嘗過,現(xiàn)在的太子?xùn)|宮也根本沒人煮得出來。”

長孫無忌說道:“除了米糊非常順滑似乎里面還有一種清苦的味道!”

李世民說道:“李建成親口對我說過,那是蒲公英與苜蓿草兩種汁水的味道!”

倆人同時(shí)說道:“弘文館門前的苜蓿地!”

李世民點(diǎn)頭說道:“我們的東宮,看似已經(jīng)是我李世民的地方,其實(shí)呢,李建成雖然亡故,但何嘗離開我李世民半天呢?陰魂不散的武德年間!”

倆人這才無語地回到東宮,站在東宮門前,世民望著巍峨的宮門,這才嘆息道:“難怪多少王者都要把前任的宮殿全部拆除,項(xiàng)羽還要燒了百里地的阿房宮,我也曾在洛陽城拆毀了不少隋煬帝留下的宮殿。誰不想住一住真正意義上,屬于自己的新宮殿呢?這個(gè)東宮就像女人一樣,被用過了,強(qiáng)占了也絲毫沒有任何滋味。”

突然,瓢潑大雨傾瀉而來,一瞬間把倆人澆得從上透到下。澆得手腳發(fā)軟,身涼心熱。

李世民大叫一聲:“又餓又累又困,又沒女人來心疼我!”

長孫無忌推了李世民一把說道:“少來,小心我家里的男人一起過來揍死你!”

倆人同時(shí)沖了過來,站在城門之下,監(jiān)守們嚇壞了,張長貴立刻命人取來雨具,這才伺候著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回到東宮。

這時(shí)候一位大殿尚宮上前向李世民行禮說道:“娘娘在明德殿有請殿下!”

李世民點(diǎn)頭說道:“總算有吃的了。”

長孫無忌笑道:“娘娘燒的東西滋味挺好,但要看是什么東西了!”

果真啊,李世民來到明德殿,望著桌子上的菜色,一見之下突然想反胃。長孫娘娘請李世民和長孫無忌落座,李世民翻了翻菜色,大聲說道:“這是什么?這是什么!”

長孫娘娘淡淡地說道:“都是鹽拌的山丹丹,鹽漬的蒲公英,鹽漬的苜蓿草,鹽漬的荷葉絲兒,鹽漬的銀線草,我也打發(fā)了人找來了裴姑娘為二位準(zhǔn)備的野菜,一模一樣!”

李世民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你也不要那么草草對付我吧!你做的這些與裴姑娘做的天差地遠(yuǎn)啊!”

長孫娘娘說道:“是的,就因?yàn)槟闶翘樱猿孕┮拔叮膊荒軐⒕停荒軐Ω兜摹D氵有意要天下罷貢,豈不是太好笑呢?就算你只吃長安這里的家常菜,野菜雜草,精米米粥,人家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化腐朽為神奇。就因?yàn)槟闶翘樱蕴泳褪翘樱傩站褪前傩眨 ?br />
長孫無忌知道長孫娘娘這個(gè)小妹妹非常生氣了。于是離席站立在一旁,噤聲不言。

長孫娘娘說道:“幸好你也知道裴姑娘的那桌子野菜太離譜、太奢侈,也知道真實(shí)的生活,百姓的生活哪里是那個(gè)樣子,所以,我才連夜請來了貧民窟一位盲眼的瞎婆婆為二位做了家常的野味,所以嚇壞了倆位了?人眼瞎了就是好事了,至少不會管你是乞丐還是太子,野菜野草的味道在百姓家里就是這個(gè)樣子,何必要變出了太子府里龍肝鳳髓的味道呢?世民,你今天晚上沒吃過任何東西,就對付著這些百姓家里的家常菜吃吃吧!”

世民和長孫娘娘一起拾起碗筷,突然你夾給我一根菜,我夾給你一根草,倆人這才相視而笑,埋頭吃飯。

長孫無忌站在倆人的身后,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那么得多余,于是便想悄悄得離開了明德殿。

長孫娘娘從后說道:“左庶子大人,且慢離開,我今天讀了一篇文章,希望您能陪殿下多讀讀呢!”

長孫娘娘從宮人手中接過一文,然后讀道:“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米食不鑿,昭其儉也。請問,左庶子是陪著太子爺坐著讀,還是跪著讀!”長孫娘娘將《左傳》傳在長孫無忌手中,這一段告誡后人,羹湯不講究五味,米食不講究精細(xì),君上做到了才可以彰顯自己的節(jié)儉。長孫無忌驚懼地連忙跪倒在地,連忙搗地說道:“太子有失,錯(cuò)在我一人,千萬不能責(zé)罰太子,我跪讀百遍吧!”

長孫無忌心中又驚又愧,又見李世民面色忽黑忽紅,兩人都不知如何回答長孫娘娘,幸虧長孫娘娘是自己的親妹妹,被她數(shù)落幾句當(dāng)然無事,幸好她在很多事上都多數(shù)占理,所以,世民在她的數(shù)落之下,還是非常非常寵幸妹妹的。有長孫妹妹撐著全局,長孫家族定然在朝廷中,無事就好。

長孫無忌便在大殿中跪讀《左傳》之《臧哀伯諫》。世民在一邊急得只打轉(zhuǎn)。長孫娘娘對長孫無忌太苛刻了,也就喝了碗粥,吃了口野菜,還被娘娘數(shù)落得太奢侈了?如果魏征在此,估計(jì)也要被娘娘罰跪不成,還是不是魏征家的姨妹裴皿悅?cè)堑湥?br />
魏征見李世民、長孫無忌和青舟離開后,命裴夫人帶魏朵朵去睡覺,而人群漸漸散去。魏征這才低聲對裴皿悅說道:“你也知道的,秦王府又不是跟太子府真的井水不犯河水。這飯菜的味道那么特別,李世民再不在乎,那也會記憶尤深的。”

裴皿悅說道:“放心,我答應(yīng)李建成的,有一種食物,我只會留給李建成,絕對不會做給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吃的!今天的飯菜其實(shí)也沒什么,沒花什么心思!”

魏征低聲說道:“建成已經(jīng)走了!絕不可能回來了,你待在自己家里那么傻干嘛呢!再過些年,就快二十了,官府會到家里來,為妹子強(qiáng)配的!”

裴皿悅低聲說道:“強(qiáng)配?我還會等官府上門嗎?”

魏征搖頭說道:“你有什么打算呢?”

裴皿悅嘆了口氣說道:“建成說,他做了皇帝一定會娶我,我說我也喜歡為他做飯。現(xiàn)在建成已經(jīng)死了,那我想去玄武門祭奠他,然后和建成的妻子鄭姐姐一樣,落發(fā)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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