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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31章 潼關(guān)情


世民和長孫無忌批改完奏章,見魏征近前,世民皺眉說道:“魏夫子能不能聊聊前太子與裴姑娘的事?為什么裴姑娘會(huì)是如此的人呢?”

見世民下問,魏征嘆了口氣說道:“裴皿悅原本是孤獨(dú)之女。大家也知道孤獨(dú)女比孤獨(dú)子更加身世可憐吧!”

世民和長孫無忌同時(shí)緊皺眉頭。魏征說道:“裴皿悅很小就沒有了親生的爹娘。他父母親的遺產(chǎn)按照朝廷國家和宗族的規(guī)定是不能有女孩子繼承的,所以,他家里所有的產(chǎn)物都?xì)w了宗祠,又沒有兄弟的扶持。她便從小流落在山野了。”

長孫無忌更加皺眉,說道:“她畢竟是個(gè)姑娘,裴氏沒人管她嗎?”魏征說道:“她本人也是非常倔強(qiáng),也不能寄居他人屋下。每天只靠乞討過一些殘羹剩飯過日子,從小到大沒有吃過一口肉,只靠野菜野草為生。”

長孫無忌說道:“她不是您夫人的姐妹,似乎你們對她非常客氣!”

魏征說道:“那是因?yàn)榕崦髳偱龅搅饲疤樱±罱ǔ蓶|征劉黑闥的時(shí)候,獨(dú)自一人出去放馬,便碰到了裴皿悅,因?yàn)樯磉厸]有任何食物,裴皿悅便把自己的食物給了李建成。”

長孫無忌點(diǎn)頭說道:“所以呢?”

魏征說道:“李建成事后賜給了裴皿悅許多田宅書籍和仆人,裴氏宗親再也不能小覷裴皿悅。因?yàn)樘拥脑颍崦髳傇谕蟮娜兆永镲L(fēng)生水起,與裴司空家里走得十分近。也就是大家后來看到的,裴皿悅稱裴司空為族叔,又稱我魏征為姐夫了。沒有太子李建成的眷顧,裴皿悅怎能從流浪兒變成貴族呢?”

世民有些無奈地望了眼長孫無忌,心中想到:這就非常難辦了。李建成給了裴皿悅?cè)康年P(guān)愛,要房舍有房舍,要田地有田地,要書籍有書籍,要人脈有人脈,那長孫無忌還能給裴皿悅什么呢?難怪裴皿悅完全沒把長孫無忌看在眼里。長孫無忌還在池塘里為裴皿悅捉魚,簡直像是跳梁小丑了。

魏征起身說道:“很晚了,我先告退了!倆位早早休息!明天會(huì)趕路。”

夜晚,長孫無忌望著蓮色薄帳的帳頂,對困乏的世民說道:“裴姑娘什么都不缺,那還缺什么?”

世民這里翻起來,用一只手捂緊了長孫無忌的嘴巴說道:“不許碰她,不許想她,她什么都有,是李建成的望門寡,你還想干嘛?真是寡婦門前是非多。我不想咱們倆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行嗎?”

長孫無忌卻轉(zhuǎn)了個(gè)話題,說道:“你后宮那么多女子,你是怎么讓她們開心的?”

世民翻了個(gè)身說道:“你不是說了嗎?當(dāng)然是開心啦!要摘星星不要摘月亮就可以了!”

長孫無忌彈起了眉毛說道:“開心?對!應(yīng)該是開心倆個(gè)字。只要錢夠多,還有錢買不來的開心嗎?”

世民用手拍著嘴巴,就此倒下,說道:“大舅子,你要為她烽火戲諸侯也無所謂,盡管去折騰!你別來折騰我睡覺。”

清晨,長孫無忌起得很早,到廚下打了頭份早粥,竟然把太子李世民都拋到了腦后,這里親自端著早粥來到裴皿悅房舍前,低聲喚了一句,敲了敲門。也沒用力,覺得房舍是虛掩的。長孫無忌大驚失色,端著米粥進(jìn)了空空蕩蕩的房舍,只見桌案上留著紙條:“魚湯很好吃,我走了。”

見裴皿悅不告而辭,長孫無忌忽然不知如何是好,又見魏征從后趕來。長孫無忌急切地握住魏征的臂膀,說道:“皿悅走了!皿悅走了!”

魏征見衛(wèi)率都在身側(cè),便命所有人出門打聽和追趕,此去河?xùn)|路途甚遠(yuǎn),一個(gè)姑娘斷不能獨(dú)自上路。

過了半個(gè)時(shí)辰,衛(wèi)率們回來回稟,城中沒有裴皿悅的消息,應(yīng)該是出城了。大家請李世民的示下,是不是立刻往東追趕裴皿悅?

此時(shí),最為聰明狡黠的康崇已經(jīng)從外匆匆而來,躬身回稟道:“殿下,裴皿悅的馬匹還在院中,另外已經(jīng)向門房打聽了,昨夜到今天,裴姑娘根本沒有走出過宅院!”

世民只猶豫了片刻,便起身說道:“這位姑娘好心計(jì),為了一張紙頭,大家浪費(fèi)了那么多時(shí)間到處找她,而她還在宅院之中,大家立刻分頭把她找出來!”

長孫無忌已經(jīng)心中打鼓,一把拖住康嵩說道:“先生,我們一起去找!”康嵩知道長孫無忌生怕裴皿悅不測,這里心中也不是滋味,康嵩說道:“宅子那么大,她要躲開我們,非常容易,大人從何找起?”

長孫無忌沉吟片刻,不作一聲,帶著康嵩和李至雅還是來到了裴皿悅的房舍。長孫無忌推開房舍門,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震驚的退后倆步。康嵩見狀,推開長孫無忌,搶上一步,一手按住裴皿悅被切割的手腕,一手探了探裴皿悅的鼻息,然后轉(zhuǎn)身對長孫無忌和李至雅說道:“給我綁帶,快!很多綁帶!”李至雅和長孫無忌立刻從藥箱中取出一長截綁帶,康嵩為裴皿悅片刻中扎緊綁帶。康嵩還是不放心,對李至雅說道:“把竹板拿過來!”長孫無忌遞來了竹板,康嵩又用竹板給裴皿悅的手腕加固,康嵩見長孫無忌面色發(fā)白,不知道長孫無忌會(huì)不會(huì)暈血,低聲說道:“幸虧早來了一步,應(yīng)該沒事,大人,您先出去,我和至雅在這里為裴姑娘清創(chuàng)。”

長孫無忌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跪倒在地,對康嵩說道:“先生一定要把裴姑娘救回來!”康嵩急道:“相爺,您是堂堂一國的吏部尚書,是朝廷的正三品,您只跪皇帝,只跪太子,您干嗎來跪我呢?趕緊起來!別折煞小的了。”

此時(shí),世民和魏征已經(jīng)聞?dòng)嵹s到,震驚于眼前的一幕,世民這里扶起長孫無忌軟語安慰道:“別打擾康先生,你什么時(shí)候看見康先生沒有救死扶傷呢?”魏征見長孫無忌涕淚滿面,一時(shí)也不知道怎么勸慰,說道:“大家都看著呢,你去跪拜一介草民和游方郎中干嘛呢?”

長孫無忌說道:“聽聞?dòng)欣芍腥シ啃g家中為房玄齡的繼母看病,房玄齡也會(huì)參拜郎中呢!”

魏征說道:“房大人的繼母對房大人有養(yǎng)育之恩,但是裴姑娘畢竟跟相爺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吧!”

長孫無忌一面落淚,一面說道:“裴姑娘如果有個(gè)三長兩短,我——”

世民知道長孫無忌已經(jīng)心陷其中,旁人根本無法勸解,便說道:“李建成有個(gè)三長兩短,裴姑娘已經(jīng)自盡了,現(xiàn)在裴姑娘自盡了,如果有三長兩短,你也不活了的話,長孫無忌!你還要我李世民活不活了?”

魏征聽聞李世民說了如此重的話,立刻跪倒在地,說道:“太子不要這么說!相爺有分寸的!”

長孫無忌低聲說道:“我便喜歡裴姑娘,又能怎樣?笑罵由人!”

李世民一腳踹飛了腳邊的凳子,氣的真想揍死長孫無忌。愛了美人不愛江山,愛了江山哪里能愛美人?長孫無忌來到了中原朝廷的最高位置,竟然還能說出了喜歡倆個(gè)字!

李世民回身說道:“你置天下于何地?你置長安于何地?你置我李世民于何地?”

長孫無忌站起身說道:“難道我還犯了國法不成?如果覺得我犯了國法,便把我緝拿了,從來沒聽過感情二字能犯了國法!”

李世民從長孫無忌身后已經(jīng)忍無可忍,直接抽出無恨寶劍,在國家面前,應(yīng)該死也無恨。但是如果得不到裴皿悅,長孫無忌是不是恨意滿滿了?

侍衛(wèi)康崇這里看到李世民忍無可忍,立刻抱住世民的臂膀,怒吼道:“太子息怒,別傷了長孫無忌!相爺,趕緊走!”

尉遲敬德見狀,拖起了長孫無忌便要離開,而秦瓊持起橫刀也護(hù)衛(wèi)在長孫無忌身前。李世民怒道:“我的護(hù)駕竟然都護(hù)衛(wèi)了長孫無忌?你們怎么不直接來砍死我呢?!”

尉遲敬德知道西宮所有部下的關(guān)系與李世民再深厚,也深不過李世民與長孫無忌之間的干系。李世民的個(gè)性極好擺平,他一時(shí)急怒攻心,等了片刻,他恢復(fù)了平靜,說不定還能跟長孫無忌賠禮道歉呢。但是長孫無忌這人就非常計(jì)較,非要諸人多多勸解才算作罷。何況諸人從未見李世民對長孫無忌抽劍,諸人情急之下只能先救長孫無忌了。

秦瓊示意尉遲敬德把長孫無忌推走,秦瓊重重地扯過一把椅子坐在門首,直接擋住了大門。世民、康崇、魏征見狀,心想秦瓊真心生氣了,生起氣來,也能擋住太子爺爺?shù)娜ヂ贰J烂裰狼丨偛辉趺囱哉Z,但不代表這位大爺沒脾氣,如果沒有脾氣怎么可能跟世民征殺了天下那么多年?

魏征這里勸解世民道:“你和長孫無忌分開一天,大家彼此回回怒氣,說不定長孫無忌會(huì)來向殿下賠禮道歉?!”

李世民冷笑道:“魏夫子從來就沒跟長孫無忌打過什么交道吧!他那人會(huì)賠禮道歉的話,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魏征微微一笑說道:“那你也不該拿凳子出氣,你看都散架了,你的腳知不知道痛?”李世民看了眼魏征,再度伸腳去踹凳子,踹著踹著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不能踹長孫無忌,我還不能踹爛這些凳子嗎?!”

魏征見這位爺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生平?jīng)]見過這么好脾氣的爺臺了,這里頷首說道:“要不我給太子爺讀書吧,今天肯定不能去潼關(guān)了,等倆天,等皿悅身體好起來!”

長孫無忌來到裴皿悅的房舍,見房舍中的血污已經(jīng)擦拭干凈了,長孫無忌從康嵩手中端來湯藥,卻聽裴皿悅在病中低聲說道:“是建成嗎?我們是不是在陰曹地府中見面了?”

長孫無忌見裴皿悅一直在嘀噥著李建成的名字,這里托起裴皿悅的身子,卻遲遲不能把她攬入懷抱,但只是遲疑了片刻,長孫無忌違心地抱住裴皿悅,低聲說道:“我當(dāng)然在陰曹地府等你呢,我是、我是李建成——”

康嵩和李至雅相視大驚,天下都知道李建成和長孫無忌是大唐朝武德年間的死敵,而李建成的女兒李至雅聽聞長孫無忌不顧忌諱地自稱自己是李建成,不由傷感地跑出了房舍,忽然淚流滿面。康嵩見李至雅跑了出門,這里沒再說話,出了門首,見李至雅獨(dú)自抹淚,李至雅一面走,康嵩在她身后一面平靜地跟著,生怕這位大郡主也有什么不測,倆人靜靜地前后走著,不再言語。

直到上燈,裴皿悅暈眩中坐起,見長孫無忌坐在自己的床榻上,靜靜地翻著奏折。裴皿悅見自己與長孫無忌獨(dú)處,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見衣服齊整,心中不由放心,低聲說道:“我——”

長孫無忌微笑道:“姑娘!為了、為了誰自盡?”

裴皿悅不知道自己自盡之后的所有事情,一時(shí)不敢接口。長孫無忌軟語說道:“華陰城什么都沒有,幸虧昨天捉了魚,我今天不敢再糟蹋魚了,讓廚子做湯給姑娘好好補(bǔ)補(bǔ)身子,過一會(huì),廚娘會(huì)端湯過來。”裴皿悅哪里想到長孫無忌晚上與她和顏悅色,而一整個(gè)上午為了她和李世民鬧得沸反盈天。長孫無忌行藏之深,無與倫比。

長孫無忌這里起身,低聲說道:“姑娘,我們負(fù)責(zé)把你平安地送到河?xùn)|,這才走了多少里,就要自盡了,我們怎么跟裴司空交代呢?”

裴皿悅見長孫無忌啟戶離去,這里越覺暈眩,自己連忙勺了一口床笫前的薄粥,忽然哭了起來:“建成!這些混蛋!為甚么、為甚么要跟他們一起?為甚么連自盡都被救回來?”

長孫無忌走出了房舍,見魏征抱胸看著他,也不知站了多久。魏征說道:“去給太子道歉!你們倆到底他是你的爺,還是,你是他的爺?”

長孫無忌對魏征笑道:“下次出來,不再帶女眷了,這么麻煩!”

魏征呵呵而笑,說道:“皿悅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說多少遍了,算了!你總不能為了皿悅,跟世民打打殺殺吧!”

長孫無忌彈起眉毛,忽然心情大好,因?yàn)榕崦髳傄呀?jīng)蘇醒過來,是的,是該算了。大家盼她平安就好,他長孫無忌還能有別的期盼么?

第二日清晨,正當(dāng)星夜當(dāng)頭,長孫無忌坐在廚下,捧著奏折慢慢翻看,只聽廚房咿呀一聲,他抬頭而看,只見青舟風(fēng)塵仆仆,拎著四斤大豬肉,笑吟吟地走上前,說道:“雞還沒叫,我就帶著侍衛(wèi)去集市等在集市外,專門候著賣豬的,斬了四斤肉給我們呢!”

長孫無忌笑道:“還沒開市就賣肉,朝廷是不允許的!朝廷的規(guī)定——”朝廷的規(guī)定必須在集市中做交易,但是,長孫無忌按了一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豬肉,見青舟面露鄙夷的笑意,這都什么時(shí)候了,大老爺還講什么死規(guī)矩呢?長孫無忌見青舟笑得合不攏嘴,然后說道:“這豬肉的帳算我的,回頭到了京城,去我家的帳上支。”

青舟笑道:“老爺,那你打個(gè)欠條吧!稀奇事,相爺在我們不老樓還是第一次打欠條,呵呵。”

長孫無忌說道:“我堂堂朝廷正三品,真不好意思欠錢不還。”

青舟咯吱一笑,說道:“朝廷正三品不在正殿坐著,坐在廚房里上朝?我來看著粥吧,趕緊走啦,等廚子廚娘來了,我親自盯著他們熬豬肉湯。”

長孫無忌被她說的不好意思,起身用米勺攪合了一下米粥,青舟在身旁笑道:“好像水放少了,要糊鍋的。”

長孫無忌說道:“反正是給皿悅吃的!”

青舟捧嘴笑道:“她是母豬嗎?吃那么一鍋?zhàn)樱俊?br />
長孫無忌更加不好意思地說道:“姑娘要不也來一碗?”

青舟說道:“哪敢跟正三品奶奶搶粥喝,對不對?”說完青舟拎著四斤豬肉拔毛去了。

長孫無忌回頭望了眼青舟,似乎眼中多了些許更多的情意。但是長孫無忌身為朝廷正三品,而青舟只是人群中最低賤的商人,即使手握大量的財(cái)富,也終究只能做罷。對了,青舟的未婚夫是誰?傳說是世民的元從禁軍中一員,監(jiān)門校尉梁馳。人家好歹也算朝廷的正九品。早晚這位青舟奶奶是朝廷的正九品奶奶。

世民、長孫無忌和魏征等人在舍下喝著清粥,世民抿著粥水說道:“脫粟粥,我似乎在哪里嘗過這個(gè)!”

魏征微微一笑,長孫無忌擰眉說道:“這能叫粥?好在這粥是新割的青苗粥,不是土米粥,對付著喝喝吧。”

世民擱下箸子說道:“是了,那是武德二年打下劉武周和宋金剛時(shí)候,在介休張難堡吃的脫粟粥!難怪我到今天都會(huì)覺得那么清香甘甜。”

世民望了一眼滿面黑漆漆的尉遲敬德,還是不要說劉武周和宋金剛的事情了,那都七八年前的往事了。何況當(dāng)時(shí)尉遲敬德是劉武周和宋金剛帳下的大將。

現(xiàn)在的秦瓊與尉遲敬德出入不離,七八年前那是難分雌雄,大戰(zhàn)不斷啊。秦瓊戰(zhàn)尉遲?

世民悠悠地想起往事,忽然微微一笑,什么時(shí)候再看看他倆打架?要不要來個(gè)殿前比武?淘氣起來的世民真是與眾不同啊。

長孫無忌見世民眼神有異,便知道有人腦子里翻壞水,指不定誰要倒霉。這里用箸子打了下世民的手背,說道:“趕緊吃,長安城還有幾十本折子等著你親自批閱呢!”

世民嗷嗷怪叫道:“什么時(shí)候又來了幾十本?”

世民一口氣喝完脫粟粥,被長孫無忌推走了。魏征卻見青舟打了一鍋?zhàn)拥呢i肉湯進(jìn)來,青舟剛想攔著魏征喝一口肉湯,魏征微笑點(diǎn)頭道:“謝謝,我吃素!”青舟不明所以,也不強(qiáng)求,只好作罷。

青舟便請尉遲敬德、秦瓊、康崇等人喝湯,一面笑道:“你們喝湯補(bǔ)補(bǔ)身子,剩點(diǎn)給他們?nèi)詈玫亩荚谧畹紫拢 敝T人莞爾一笑,爭先恐后的紛紛把鮮豬肉湯搶完,還管什么太子爺爺、吏部尚書和天下巡守呢?!一群餓死鬼投了胎,把鍋中的湯汁喝得一滴不剩。

尉遲敬德、秦瓊等人進(jìn)前伺候,世民這里吩咐長孫無忌,說道:“那草原的胡人首領(lǐng)突利可汗來得突然,查一查他是用什么身份來到華陰的。還有,帶些人盯著他,他總不至于到我華陰州來游山玩水呢!”

長孫無忌說道:“也沒見他如何,王珩姑娘一直陪他玩,隨他吧!”

李世民搖頭道:“他巴巴地來華陰,怎么也要盯他倆天,防他倆天。王珩總算是個(gè)障眼法,是我們的障眼法,也是對手的障眼法,我們不要迷糊了。在胡人面前,他們始終是中原的大敵。”

長孫無忌和魏征對望一眼,魏征說道:“我去吧!”

康崇立刻陪同魏征一起出去了,世民對長孫無忌說道:“我們用一個(gè)時(shí)辰把奏折批完,他們先明查我們后暗訪。”長孫無忌點(diǎn)頭說是。

過了一個(gè)時(shí)辰,長孫無忌把留中的存折交給秦瓊保管,另差人把批改好的奏折立刻解遞去長安城給房玄齡。世民和長孫無忌走上了大街,秦瓊跟隨在世民身側(cè)。長孫無忌見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十之五六手中扛著米袋,但是面容沮喪,不由心中好奇。

世民說道:“這里誰在做善事呢?”

長孫無忌搖頭,心中猶疑說道:“這哪里是做了善事,這是做喪事吧!”

長孫無忌立刻留下五名衛(wèi)率,派遣秦瓊等人立刻前往分發(fā)地打探打探。

世民還是打著納悶,長孫無忌深深地忌憚?wù)f道:“我們這次出來,有事做了!”

世民說道:“幫著分發(fā)米?或者順便順一袋?”

此時(shí),魏征和康崇一路趕了過來,魏征已經(jīng)沒了氣力,而康崇卻面不紅,心不跳。長孫無忌打趣道:“魏夫子,回去喝喝肉湯吧,看你!”

康崇見魏征不停地喘氣,于是說道:“打聽到了,賤民竟然為了三斤粟米,把自己家的孩子典賣了!”

康崇一把攔著怒氣勃發(fā)的世民,魏征終于喘過了神,長孫無忌這里思來想去,來回踱步,說道:“我們找青舟姑娘去!”

世民說道:“難道不老樓的事情,什么都去找她?”

長孫無忌說道:“街市買賣的事情,她如果出面的話,比我們官府出面會(huì)好得多!”

世民怒道:“立刻抓起來不就完事了?!”

長孫無忌搖頭道:“不能打草驚蛇,市面上的買賣,看到的都是蛇尾巴而已,要找到真正的蛇頭,而且要打到七寸!”

此時(shí),秦瓊早已打聽清楚,又回去請了青舟過來,見世民太子一臉氣色敗壞,而長孫無忌忙給了眼色,太子面前小心對答,這位太子爺爺是出了名的暴炭一塊,耿介勇猛,對世民只能智取絕不能強(qiáng)奪。

青舟這里上前,見世民行了禮,世民說道:“姑娘,這情形,你覺得該抓嗎?”

青舟說道:“殿下覺得去抓誰?”

世民說道:“誰在用孩子做交易,就抓誰!”

青舟說道:“殿下,那這家米店要這么多孩子做甚么用呢?給米店看店,也不需要這么多孩子吧!”

世民一時(shí)失聲,青舟說道:“我們不老樓每年店里也買些孩子,但那是挑選,不是這樣典買的。”

長孫無忌和魏征見青舟畢竟在集市中歷練老道,便說道:“姑娘費(fèi)心帶人再去看看,我們等姑娘的消息!”

青舟說道:“叁位請回,集市不是官員能來的地方,底下的人不可理喻,也沒有禮數(shù),你們畢竟人少,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

秦瓊追隨在青舟身后,對青舟說道:“我們雖然知道了米店在典買孩童,但是接著怎么做呢?”

青舟大眼微轉(zhuǎn),說道:“秦大爺,您是齊州人?”

秦瓊點(diǎn)頭說道:“齊州歷城人!”

青舟又說道:“我們家的康崇康爺是胡人,是哈密人。這樣,你們倆都不是華陰當(dāng)?shù)厝耍トA陰不老樓,支些銀兩財(cái)物去米店買米,就說買三天的米!然后到了夜里,我們?nèi)绱诉@樣——”然后青舟對秦瓊獻(xiàn)策,秦瓊這里越聽越奇,最后睜圓了眼睛,青舟微微一笑,對秦瓊說道:“我們先回稟太子殿下和長孫大人再合計(jì)合計(jì),如何?!”

整個(gè)下午,世民和長孫無忌就在舍中踱步,不知秦瓊和康崇安排地如何。魏征對青舟說道:“夜里那么做,可行嗎?”

青舟站在一邊回稟道:“典賣典買孩童婦孺本來就是有違天地道義,即使找不到蛇頭,端翻這個(gè)蛇尾巴,至少也讓對手忌憚一回,不能輕舉妄動(dòng)。如果能找到典買孩童往來的證據(jù),朝廷便是雷霆萬鈞,對地方也算是菩薩心腸。”

長孫無忌對魏征說道:“魏夫子,您是天下巡守,一切便宜行事,見您如天子啊!”

魏征說道:“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手是誰!”

世民一拳頭敲在案上,說道:“魏夫子說得好笑,天底下,除了長安城的父皇,便是您面前的太子李世民,不然還有哪個(gè)對手比我父皇和我更大!?”

魏征捻須說道:“這也未必啊!”

世民說道:“魏夫子不必猶豫,天塌了,還有我李世民呢!”

深夜,魏征、尉遲敬德一行敲開了華陰米店的大門,也沒等米店大門被撞翻,魏征身穿巡守官服,對尉遲敬德說道:“堵住了米店的出入口,立刻搜!”

米店的上下都被拎在一旁,魏征說道:“官府接報(bào),府里丟失了財(cái)物,特地查一查!今天的流水立刻呈上,不得遲誤!”

米店的掌柜說道:“大人眼生!”

魏征舉出手令,說道:“這是巡守令,就算比華陰縣更大的雍州牧在此,見到我也要三跪九叩呢!”

米店掌柜哪敢再說話,魏征一面翻著米店當(dāng)日的流水,一面暗地里磨著時(shí)間,直到一更時(shí)光,尉遲敬德這里來到魏征面前,取出一封信,交給魏征。魏征取出信件,借燭光來看,信上寫道:“訂買華陰縣童婦五十人,年三齡到十齡皆可,穴。”魏征見這最后一字“穴”被撕去一半,分明做鬼。魏征命尉遲敬德上前觀瞧這個(gè)穴字,尉遲敬德也好生納悶。魏征說道:“你再好好搜一搜看看!”

魏征命人捆翻了米店所有人,有衛(wèi)率向魏征回稟,魏征一面問道:“現(xiàn)在有多少孩子,都是男童,有沒有女童?”

衛(wèi)率都一一回答了,又取來了店中所有的財(cái)物。

掌柜說道:“我們雖然是受人之托,買賣孩童,但有合法的買賣手續(xù)——”

魏征從懷中取出一份賬單說道:“官府丟的財(cái)物都在你這里,你還有什么可說?盜取官府財(cái)物就能定你罪過,到我處好好分說就是!本巡守不是閻王爺。”魏征好大的官威,再不逞威風(fēng),世民和長孫無忌都快小瞧魏征了。

此時(shí),尉遲敬德急匆匆地上前跟魏征回稟,尉遲敬德急切地耳語道:“店里走漏了一人,我派人去追了。”

魏征想了片刻,低聲說道:“這就有好戲了,別急,你們先把孩子撤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把關(guān)孩子的地方立刻放火!我看了賬本了,這些孩子怎么也值一萬兩銀子,有些人會(huì)坐不住的!”

世民、長孫無忌等人坐在舍中,聽聞城中米店起火,不由紛紛大驚,他們也沒有細(xì)想,只想到魏征還在米舍,便立刻帶了所有人過來。

諸人在大火之中,忽然發(fā)現(xiàn)突利可汗也在眼前。漢人與胡人兩大派系,各領(lǐng)人馬相互對峙。魏征這里猛然醒悟,指著突利可汗說道:“定買婦孺的人,原來是你!”

突利可汗說道:“那些婦孺不是你們中原的平民,是賤民家的孩子,你們中原對賤民家的孩子視草芥,什么時(shí)候成了心頭寶了?”

魏征說道:“突利可汗,我們朝廷不與你做難,立刻離開華陰!”

突利可汗這里一掌手,諸人只見胡人推來一位虛弱的女子在眼前,正是裴皿悅落在了突利可汗的手中。

突利可汗笑道:“裴姑娘又是誰的心肝寶貝,你們不要嘴硬,既然大家都是在做買賣,用裴姑娘換那些孩童,怎么樣?似乎還算劃算呢!”

裴皿悅被胡人撂翻在地下,立刻暈倒在地。世民這里怒吼一聲:“先把她放走!我們要拼命就拼命一回!不干裴皿悅的事情!”

突利可汗說道:“拼命?李世民?為了這些老弱病殘,你拿什么跟我們胡人拼?”

此時(shí),王珩姑娘走出人群,橫在諸人的眼前,微笑道:“可汗何必動(dòng)怒,我們家太子爺爺也不是小氣的人,說吧,要什么呢?跟裴皿悅姐姐和那五十個(gè)孩子比起來,您覺得王珩怎樣呢?”

突利可汗望著王珩這個(gè)假小子,鳥把式的確是個(gè)好手,但是要說漂亮的話,不及裴皿悅也就算了,更別提要跟對面的李至雅姑娘去比。突利可汗尚在猶豫,而王珩已經(jīng)欺近,瞬間來到突利可汗身前,定鏡師尊用三天教誨的騰挪步伐雖然還是生疏,但是已經(jīng)快捷無比,王珩的匕首抵在突利可汗咽喉處,說道:“滾出華陰,聽到?jīng)]有!”

突利可汗說道:“姑娘!我突利可汗此仇不報(bào),誓不為人!”

王珩笑道:“你為不為人當(dāng)然跟本姑娘沒關(guān)系,想不想當(dāng)鬼,我只問你這一句話!”

突利可汗說道:“姑娘放下匕首,我怕了姑娘!”

王珩說道:“那你答應(yīng)我,立刻回大漠!”

突利可汗說道:“姑娘!我——我——我很喜歡你!你!”

王珩一腳踢在了突利可汗的膝蓋上,說道:“混蛋!胡說八道!快滾!要不要老娘踢得你斷子絕孫!”

突利可汗這里一揮手,命自己的部族全部退后,生怕自己一方會(huì)被李世民一方砍得片甲不留。王珩這姑娘也太狠了。

李世民示意尉遲敬德和秦瓊上前架住突利可汗,而魏征和康崇上前扶起暈厥的裴皿悅。長孫無忌對康嵩說道:“康先生,裴姑娘怎么樣?”康嵩說道:“應(yīng)該沒事!”

康崇搖頭說道:“你們這次出來惹上了突利可汗,我看王珩姑娘才是真正的命在旦夕呢,還是不要放走突利可汗,把他立刻切成三段!”

世民冷笑道:“偏要送走突利可汗,他們胡人大舉南下,我大唐要戰(zhàn)便戰(zhàn),怕他做甚么,錯(cuò)在突利可汗,難道錯(cuò)在我李世民不成?”

世民令長孫無忌等人將裴皿悅扶走,便獨(dú)自與王珩站在一起,世民笑道:“王姑娘不是與突利可汗一直稱兄道弟,今天一見,別開生面呀。難得人家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非常喜歡姑娘!”

王珩噘著紅嘟嘟的小嘴說道:“我很稀罕哪里來的混賬,不說他私闖中原,拐賣婦孺,單單這兩項(xiàng)夠他死在中原,踏尸三遍。”

世民環(huán)胸而抱說道:“姑娘如果那么舍得他,我立刻命人追他,把他殺在中原,反正在我眼里,他突利可汗也不算什么一方人物吧!”

王珩知道世民有意試探,側(cè)臉回身說道:“你只管去殺!問我做甚?!”

世民牽過馬來,走在王珩的身后,世民拍拍自己的馬背說道:“王姑娘來坐馬吧!”

王珩單手一擺說道:“不敢!太子爺爺,您太有空了!我自己走便是了。”

世民滿心歡喜,一面從后說道:“我們明天把那米店的財(cái)物分發(fā)后,王姑娘,我會(huì)立刻去潼關(guān)了,出潼關(guān)后會(huì)去洛陽。姑娘,一起走?!”

王珩卻回身笑道:“我和我們太子府的唐臨哥哥從小頑到大的,唐哥哥去汾陰做縣丞,我已經(jīng)和他說好了,同他一起去汾陰玩玩呢。到了潼關(guān),直接過河到對岸的風(fēng)陵渡就和唐哥哥一起北上了呢!不會(huì)和太子爺爺您一起去洛陽的。”

世民心中立刻一股酸勁涌上喉中,這位王姑娘要么突利哥哥,要么唐哥哥,她的哥哥真多啊,天底下的男人難道都是她的哥哥?

世民說道:“姑娘的哥哥真多啊!”

王珩笑道:“那就叫叔叔,突利叔叔,唐臨叔叔!”

世民呸了出來,怒道:“你給我李世民找了全天下的叔叔干嘛?”世民一時(shí)說漏了嘴,王珩笑道:“我找全天下的叔叔,關(guān)你太子爺爺什么事兒?”

世民暗想:這位怎么就是那么貪玩呢,而且為什么不跟他們秦王府的人親近親近?最好是跟他秦王來親近——

人各有志吧。世民點(diǎn)頭道:“你和唐臨做伴,倒是熱鬧,到了地方上,安安分分的,關(guān)心汾陰縣的疾苦,多多——”

王珩回身笑道:“太子爺爺,我是去玩玩看看風(fēng)景人物的,又不是去做官的,關(guān)心疾苦?好啊,您給我令箭,我?guī)湍阗c災(zāi)去。”

王珩伸過手來,卻不料世民真的從懷中取出一枚魚符說道:“善加利用,唐臨如果有困難,用魚符解決困難,如太子爺爺親臨!”

王珩吃驚地望著世民寵溺的眼神,王珩低聲說道:“您可以直接送給唐臨哥哥啊,為甚么給我——”

世民這里翻身上馬,兜住馬頭,忽然矮下身來,在王珩額頭上輕輕一吻,便叱馬而去。王珩又驚又嚇地站在原地,忽然兩只手緊緊攢緊了魚符,胸中如鼓如雷,這可是新太子爺爺啊,怎么回事?太嚇人了,得跑了。跑哪里去呢?汾陰都感覺太近了,應(yīng)該跑到李世民管不到的地方去,對了,就去草原找突利哥哥吧,雖然這個(gè)突利可汗是中原的奸賊,但是對王珩卻恭敬的很,絕對不會(huì)似李世民這般赤果果啊。

次日清晨,眾人都喝罷了粥,王珩拽了拽唐臨的袍服,因?yàn)榘胍估锿蹒窬透婆R說清楚了,不能再跟秦王府這些人耗著了,趕緊去汾陰上任吧。唐臨一晚上都想不通這姑娘什么意思,王姑奶奶不是和新太子玩得好好的?

唐臨向李世民鄭重的告辭,李世民命衛(wèi)率牽來自己的倆匹寶馬,賜給唐臨說道:“好好看護(hù)汾陰子民,不要讓王珩亂躥!”

唐臨微微一笑,口稱遵命,這些天與秦王府相處下來,唐臨對玄武門之事已經(jīng)沒有了芥蒂,但終究因自己曾經(jīng)是李建成的左右,不得不外放到汾陰做九品小官,這也實(shí)在沒有辦法。王珩上了其中一匹馬,籠住馬頭說道:“唐哥哥!我們走吧,終須一別,上任的時(shí)間不能再等了。”

青舟姑娘抱來一個(gè)包袱,給唐臨說道:“路上不要打開,到了汾陰再打開。路上畢竟只有倆個(gè)人,人少不方便看的!”

唐臨知道不老樓的女總管下賜,物件絕對不俗,這里在馬上謝過,便和王珩打馬而去。

世民望著王珩同唐臨絕塵而去,淡淡地在他們身后靜靜說道:“難道她真的一點(diǎn)也沒喜歡我,喜歡的是突利可汗,或者是小小的九品縣丞唐臨?”

長孫無忌皺眉望著世民的心事表露,這真是奇事,還有李世民得不到的女人,想要得到人容易,恐怕很難得到心。何況這個(gè)丫頭實(shí)在太野了,天底下的好男人估計(jì)都能稱兄道弟,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會(huì)懂得太子爺爺?shù)貌坏剿耐纯唷?br />
長孫無忌拍著世民的肩膀說道:“拍馬去追啊!”

世民靜靜的切了一聲,說道:“后宮人滿為患,還沒地方擺呢!”

長孫無忌低聲說道:“去王珪老爺家直接下聘吧,讓王珪交人!”

世民直接抬起腳踹了長孫四舅爺一腳,長孫無忌怒道:“我說錯(cuò)了嗎?”

世民冷笑道:“我會(huì)等她,等她二十歲了,讓官媒直接把她配給我就可以了,我干嗎要趕著送聘禮呢?”

長孫無忌呵呵一笑,說道:“成親不花半毛本錢,還非要等個(gè)老姑娘,太子爺爺啊,您是不是太窮了?”

世民和長孫無忌見康嵩和至雅把裴皿悅扶了出來,至雅親自捧了一碗肉湯給裴皿悅說道:“裴姐姐喝完,我給姐姐梳妝,面色會(huì)好看一些的。”

李至雅把梳妝盒擺在諸人面前,裴皿悅見單單口脂的盒子少說也有四五十小支,沒想到李至雅再掀一層,更有十支玉骨唇脂盒,想必十分昂貴。裴皿悅緊張地看了一眼諸人,低聲跟至雅商量道:“我們在野外行走,最好不要這樣。”

李至雅笑道:“我們不用宮中的盛裝,但是只想給裴姐姐擦一下口脂,氣色會(huì)好一些。”李至雅挑了一只豆色,說道:“這個(gè)胭脂蟲配的花很費(fèi)時(shí)間,我采了小花苞,才米粒大小,一萬小粒連一兩重都沒有到,攪出的汁水只能做胭脂盒底一小層薄。試試看!”

裴皿悅這里正猶豫,李至雅用簪子挑了一層,用清水推開,至雅說道:“這真的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剛夠抹嘴唇。”

裴皿悅見唇膏涂抹后,果然人倍加精神,李至雅又用一支海珠堆花步搖簪在裴皿悅的發(fā)髻上,裴皿悅嚇了一跳,說道:“我!我!我配不上!”

裴皿悅將步搖輕輕松下,放進(jìn)首飾盒中,失神地走到門畔。

諸人知道裴皿悅心事重重,都紛紛走出,唯獨(dú)長孫無忌留到最后,來到裴皿悅身側(cè)說道:“大家去收拾馬匹,再過半個(gè)時(shí)辰,大家離開華陰城,你是乘馬還是坐車?你身體沒好,幫你套車?”

裴皿悅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隨大人您吧!”

她走到池子邊,獨(dú)自坐在池畔,失神地望著沉沉的水面,似乎這重重心事比池水更深,比海水更重。

諸人飯后上馬直到黃昏就到了老潼關(guān),夕陽余輝,諸人都在城頭觀望城下渭河與黃河交匯之景。長孫無忌對世民笑道:“還去不去山上的秦王寨?”世民搖了搖頭,暗想:王珩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了黃河?不用探訪了,隨她吧。

世民諸人沒有驚動(dòng)潼關(guān)守軍,坐在潼關(guān)街頭的攤販里吃著潼關(guān)肉夾饃和小米粥。街頭的秦腔歌唱著潼關(guān)八大雄景:雄關(guān)虎踞、禁溝龍湫、秦嶺云屏、中條雪案、風(fēng)陵曉渡、黃河春張、譙樓晚照、道觀神鐘。鏗鏘有力,雄渾如滔滔黃河之水,在潼關(guān)下猛然折回,氣勢磅礴。

青舟此時(shí)笑嘻嘻地上前拍著康崇的肩膀來,康崇知道又碰到新鮮事兒,準(zhǔn)是什么好事。康崇笑道:“姑娘有什么好事!”

青舟撫著鬢發(fā)笑道:“那里走過去沒有倆百步,有一個(gè)攤位在套娃,套到什么得什么,潼關(guān)的泥金要不要?”

諸人都聽得倍感驚異,他們安康倆家真是憑本事吃天下,不老樓的大總管已經(jīng)手握天下的財(cái)物,居然還豪吞不夠,連地?cái)偵系哪嘟鹨膊环胚^。康崇吃夠了肉夾饃,滿臉微笑的點(diǎn)頭道:“我們一起去玩玩也好啊!金潼關(guān)金潼關(guān),潼關(guān)最貴的是金子吧。”

世民鄙夷地望著康崇和青舟,這倆人走遍天下,沒有哪天兜里不裝錢,沒有幾錠金子揣著都不好意思出門呢。

世民諸人住進(jìn)了據(jù)說昔年曹操來過的下營處。世民拍著院中的槐樹,又好玩地轉(zhuǎn)了一圈,對尉遲敬德說道:“尉遲哥哥,你不是也會(huì)長矛?”

尉遲敬德哪里知道那么多的典故,秦瓊也聽得莫名其妙。還是魏征對諸人分解說道:“昔年三國時(shí)候,馬超追殺曹操到潼關(guān),兩人應(yīng)該在這里激戰(zhàn),曹操繞著這棵槐樹猛轉(zhuǎn),馬超一槍沒刺中,刺在這槐樹上,曹操這才僥幸沒死,所以這里又叫馬超刺槐了!”

尉遲敬德這才懂了李世民的意思,太子爺爺又想發(fā)瘋,自比魏武帝,難道還讓尉遲敬德扮演馬超不成?太子爺爺明年快三十歲了吧,不是三歲呀!康崇在世民身后笑道:“太子爺爺,別說魏武帝了,秦始皇又能怎樣?秦王和秦始皇本來就是一家的嘛。”

諸人瞬間大笑。康崇抽出無痕劍,向世民虛破而來,世民呵呵大笑,總算有膽大包天的康崇陪他一起瘋,倆人各抽寶劍,環(huán)繞槐樹,你爭我奪,尉遲敬德和秦瓊知道康崇和世民二人武藝不俗,哪敢在他二人的圈子里,退得遠(yuǎn)遠(yuǎn)的觀瞧去了。

長孫無忌看得直搖頭,而魏征點(diǎn)頭望著月涼如水,嘆道:“人又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這倆個(gè)人分得清可為不可為嗎?”

長孫無忌說道:“這是孟子中的話?”

魏征說道:“奏折已經(jīng)連夜追到潼關(guān)了,尚書大人打算怎么為?”

長孫無忌呵呵笑道:“魏夫子有為吧,我睡覺去了。魏征字玄成,號(好)有為!”魏征吃驚于長孫無忌的口才,號有為與好有為,真是別有滋味呀。魏征回頭望著長孫無忌伸了個(gè)懶腰,因?yàn)閭z人已經(jīng)說定了,一個(gè)上半夜批閱奏折,一個(gè)下半夜批閱奏折,就沒有李世民什么事兒。

魏征望了一眼調(diào)皮的世民和康崇,秦王與秦始皇本來就是一家,這種德行的秦王,哪里像是將要做皇帝的樣子?與李建成相比,李建成老成穩(wěn)重,而李世民雖然看似威風(fēng)凜凜,但是卻在卸下一天疲憊之后的某時(shí)某刻,又別有洞天的像極了孩童。

打下河南洛陽王世充的時(shí)候,世民曾經(jīng)對王世充說過:“誰讓你們輕視我這小小兒童?”把王世充嚇得直接下跪拜倒。魏征也是從他人嘴里得知李世民的過往,當(dāng)時(shí)攻打王世充和竇建德,魏征還被困在竇建德營中,直到竇建德失敗,魏征這才重回長安。魏征知道世民是救他于水火的恩人,世民在入長安城前也派李世績相勸魏征幫助世民,歸為秦王府。但是李建成先李世民一步,用太子令命魏征前往太子府。李淵也默許了,也許魏征在太子府,李世績在秦王府,才能做到權(quán)力的不偏不倚,不會(huì)做到勢力的抱團(tuán)吧。

魏征坐在屋檐底下,無言地望著潼關(guān)的明月,突然微微苦笑,自己東出潼關(guān)不計(jì)其數(shù),為李唐王朝赴湯蹈火,沒想到在武德九年的夏天,第一次那么平靜的仰望潼關(guān)的長空,歲月已逝,過去的事情再去提起做什么呢?

長孫無忌說的對,該有為的時(shí)候去有為,權(quán)力本來就是如此交織的,太較真的話就活得太累了。

魏征忽然聽到角院里裴皿悅按笛而吹。如這汩汩的明月,流淌在潼關(guān)的每一寸土地下,動(dòng)人的情懷又似乎流下無盡的黃河,直到天際的滄海。世民和康崇不由停下雙劍,互望而笑。

卻聽潼關(guān)坊外的防守們在戶外猛烈的敲門,叫喝著立刻停止吹笛,因?yàn)橐呀?jīng)宵禁禁沒了,哪里來的客商竟然在潼關(guān)肆意吹笛弄蕭。

世民對康崇說道:“潼關(guān)只能打仗,必須枕戈達(dá)旦?”

康崇笑道:“不要被潼關(guān)守軍懷疑的話,天亮就出關(guān)吧。”

世民點(diǎn)頭說道:“你去睡吧,你一直是下半夜,我去看看魏征!他一定在忙著批奏折呢!”

康崇說聲好的,這才去睡覺。尉遲敬德和秦瓊自然帶著自己衛(wèi)率在院中護(hù)衛(wèi)。康崇已經(jīng)傳令下去,備足車馬,天亮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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