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

        葉凝心簡直要掬一把辛酸淚。

        “我算是認清了，有些事真不能強求。就比如得到了種田的技能，就不能在妄想養殖的天賦。”她上前接過公雞，同一旁的榮貴人打了個招呼，“剛巧你們來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就吃它！”

        “皇后娘娘看起來過得不錯。”

        靜貴妃撒手之后又擺起了架子：“永陽宮還真是能磋磨人的銳氣，娘娘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原先在院子里胡鬧的眾人，看到靜貴妃進來之后也紛紛垂手侍立，不敢多言。

        “怎么，本宮一來，打擾到你們了？”

        經過這幾個月的改造，永陽宮早已煥然一新，兩邊整齊地種著綠色的蔬果，貓和公雞在房頂斗智斗勇。靜貴妃環視一周，倒是覺得這兒比自己金碧輝煌的宮殿更有人氣。

        “也怪本宮沒有提前通報，打擾了娘娘……”

        “不打擾。”葉凝心笑瞇瞇地接話，“既然靜貴妃來了，這只雞就勞煩娘娘給處理了。”

        “至于你們，幫完忙就可以走了，該干嘛干嘛去。小福子把大橘抱走，省的偷吃，宛兒跟我來摘點菜。”

        靜貴妃一言未發，眾人也面面相覷，只得按照葉凝心的吩咐先辦著。宛兒湊過來，有些擔憂地道：“娘娘……”

        “沒事。”

        靜貴妃忽然大駕光臨，葉凝心確實沒想到。只不過一想到自己這皇后之位她就釋然了，原先郁郁寡歡的葉皇后或許不足為懼，現在自己變了，總也得迎接些變化帶來的挑戰。

        “讓小福子把人都帶走，照常準備吃喝，不要怕。”

        原先還熱鬧非凡的院子很快就歸于平靜，葉凝心照常準備食材，仿佛對于其他事情渾然不知。在廚房里翻找一陣，沒找到大蒜，這才想起來自己種了一點在御花園里。

        “我去取些東西，很快就回。”

        御花園種大蒜這事也并非出于什么惡趣味，只是她前些日子去御花園探測土壤酸堿，無意間發現了那兒的月季花病變嚴重，便順手種了幾個大蒜來防治。想著大蒜體量小應當不會被發現，長成以后還能拿來做菜，一舉兩得。

        這便派上用場了。

        葉凝心剛把那幾顆大蒜挖出來，卻沒想到迎頭撞見了怡貴妃的轎輦。

        “娘娘好雅興，不知是不是看重了其他什么花，想帶回去培育成五色海棠那種奇珍？”

        怡貴妃坐在高高的轎輦上俯視著她，旁邊還跟了個趙貴人，看到她立刻擺了擺手，擠眉弄眼。

        葉凝心默默把大蒜背到身后：“那倒不是。”

        心里想的卻是怎么一個個都坐著轎子，只有自己天天邁著腿跑來跑去。

        永陽宮里還有個來意不明的靜貴妃在等著，面前的怡貴妃也不想是能輕易揭過去的樣子。葉凝心自知之前五色海棠這事讓自己出風頭了，人怕出名豬怕壯，這事兒就一個個地找上門來了。

        不過……或許可以湊一起？

        “今日靜貴妃忽然駕臨永陽宮做客，我那兒沒什么好招待的，只好出來碰碰運氣。”

        湊一起然后一次性解決那可就太好了，即便不能這么完美，兩個對頭放一起也方便她看清楚哪一方對自己比較有利嘛。

        “哦？”

        怡貴妃挑了挑眉，顯然很感興趣：“前段時間趙貴人常與本宮提起在永陽宮的那一餐，本宮還不以為意。沒想到連靜貴妃都去了，皇后娘娘怕是過于自謙了。”

        “那閣下可要賞臉移駕？”

        “叨擾娘娘了。”

        不叨擾。

        葉凝心心里默念。

        好讓我看看，來的究竟是什么牛鬼神蛇。

        與此同時，后宮兩巨頭齊聚永陽宮這事也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皇宮。葉凝心尚未回去，穆衡那邊已經得到了消息。

        “你說，這文臣武將之爭，會從這一聚開始發生改變嗎？”

        他對面坐著的是個手執羽扇的中年文士：“若是皇后娘娘有這等本事，應當就不會住進永陽宮了。”

        “那倒未必。”

        穆衡笑了笑，站起身道：“皇后到啟國尚不足一年，朕一直覺得不夠了解是因為相處得少。可今日一見使臣方才得知，使臣于你周國公主的了解更是淺顯。”

        “皇后娘娘身在后宮，即便籠絡住了二位貴妃，二位貴妃又豈能做得了前朝的主？”

        使臣緊隨其后，妄圖以語言惑之：“陛下想從后宮入手，實在是錯了。我皇尚能放棄公主，又怎知兩位貴妃不是貴朝文臣武將驅策的棋子？”

        “這么說來，皇后只是周國的棄子了？”

        使臣見穆衡語氣不善，便自動理解為他對己方給出的籌碼不滿，連忙解釋道：“陛下不必多想，幫助陛下解決貴國文臣武將之爭、重掌大權是我皇的心愿，區區一位公主自然不夠。若是陛下愿意同周國建立長久的合作關系，周國雄兵猛將定能助陛下解決心腹大患。”

        “嗯哼。”

        穆衡走到窗前站立，背著身令使者看不到他的表情，輕輕應了一聲之后便不再言語。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什么？”

        使者一驚，自穆衡不說話開始他就覺得心里有點毛毛的，好像這位浪蕩子帝王并不像傳說中那樣不學無術。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使者看到了一個盆栽。圓形的葉子，正紅色的艷麗花瓣，好看是好看，只不過放在帝王的書房里似乎不太妥當，并且這花整個冒出一股濃烈的氣味，實在算不上好聞。

        他并未見過這種花，想來應當是啟國的特產。既然是這位主養的，那便隨口恭維一句：“陛下真是好雅興。”

        穆衡便低沉地笑了：“你也不認得是什么對吧。”

        “一個連自己女兒的真面目都沒有弄清楚的人，一個為了權勢連女兒都能出賣的人，不聰明，卻夠狠心。看著，實在不像是一個合格的伙伴啊。”

        穆衡緩緩地轉過身來，四五個暗衛也悄無聲息地落在書房，無聲地向使臣逼近。

        “你？！你是在……偽裝？”

        “更重要的是，選的使臣太蠢了。”

        來者不過是一個中年文士并著一小隊護衛，穆衡根本不擔心。給暗衛使了個眼色之后，伸了伸懶腰便往外走了：“啟國的國朝之事就不勞使臣操心了，貴皇那千秋大計，朕是無福消受了。”

        他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擺著手十分瀟灑地往外走。看著倒是跟傳聞中很像，使臣卻知道，這一步棋，是自己走錯了。

        一步錯……

        穆衡出去以后直接運起輕功，想要去永陽宮一探究竟。他倒是很想知道，這個葉凝心會有什么法子應付那兩個人，她們三個坐在一起又能聊些什么。

        此刻葉凝心站在院子里，也是十分尷尬。

        離開的時候她塞給了靜貴妃一只大公雞，隨口說了讓她處理，卻沒想到鼎鼎大名的后宮一大巨頭竟然真的肯屈尊降貴來殺雞。是以葉凝心和怡貴妃推門進來的時候，院子里血流滿地，看著像是什么兇殺現場。

        怡貴妃自然是抓著機會好生陰陽怪氣了一番。

        只不過靜貴妃雖然出身武將世家，懟起人來卻是不逞多讓。怡貴妃好歹還顧著些文人體面，她就沒那么多的顧慮了，直到最后要靠葉凝心出面調解，才算作罷。

        “我們得先把院子里收拾一下，要不然這樣血氣沖天的，也不太好，是吧？”

        靜貴妃冷哼一聲，把頭轉向了一邊。

        怡貴妃則坐上了宮女給鋪好的軟凳：“讓宮女來不就好了。”

        葉凝心轉頭看向她們兩個帶來的宮女，一個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又看了一眼宛兒，她才不舍得讓寶貝宛兒干累活兒。

        “唉，兩位妹妹都是金貴的主兒，我明白。”她嘆了口氣，狀似認命地去接水拿掃把，“那就請二位稍等片刻。”

        讓我自己干，那必不可能。

        她胡亂地揮著掃把，心里盤算著怎么讓這兩位金枝玉葉的主兒放下身段，一直慣著可不行。

        “喲，這只貓不錯。”

        靜貴妃大概也是沒事找事，看到原本應該被小福子抱走的貓又回來了，便順手抱起來，隨口稱贊了一句。

        “娘娘不可！這只貓它捉過鼠！”

        “……還吃過雞。”

        宛兒掙扎著把這句話說完，葉凝心偷笑，在心里贊了一句不愧是你。

        那邊的怡貴妃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

        大概是永陽宮的氛圍太輕松，身為皇后的葉凝心都親自動手干活兒了，宮女們也一個勁兒地左看右看，比平常要外向得多。這回看見靜貴妃吃癟，便在怡貴妃開頭之后跟著笑出了聲。

        “你少得意！”

        靜貴妃氣急敗壞：“捉過鼠又怎么？本宮才不怕，也就只有你們這些酸唧唧的文人才這么多窮講究！”

        “怕與不怕的，本宮說了又不算，眾人可是親眼所見靜貴妃聽了那話之后立刻就松了手……哎呀，哪兒來的公雞！”

        怡貴妃話音未落，一只大公雞就十分給面子地撲到了她的衣裙上。

        這下輪到靜貴妃說風涼話了：“方才還說我殺雞太過殘忍，還要勞煩皇后娘娘動手清理。現在輪到貴妃娘娘您了，您仁善，您好生對待它呀。”

        穆衡剛剛蹲上墻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頓時十分不解地長長嘶了一聲。

        他的皇后在掃地，這不奇怪，她一向挺能干的，這滿院子的蔬果都是證明……哎不過怎么像是在掃地上的血？

        他的靜貴妃正雙手叉腰猖狂大笑，這也不奇怪，她是武將世家出身，本就性格豪放……為什么她手里捏著一只被拔光了毛的死雞？

        他的怡貴妃……嗯，這就有點不正常了，怡貴妃向來端莊自持，現在卻毫無形象地在跟一只大公雞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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