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狩獵
許是感受到了她熾熱的目光，宋玄燭回過頭來看向這邊。
四目相對，雖相隔甚遠(yuǎn)，但覺樹仍感覺到那雙眼睛里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兀然，馬車一顛，靠在她肩上的人眼見就要朝前撲去，覺樹立時收回手扶住戚蘇荷。
戚蘇荷轉(zhuǎn)醒，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地看著她：“阿漁，這是到哪兒了？”
“剛出城門不遠(yuǎn)，還早呢，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戚蘇荷伸了個懶腰，搖搖頭：“不了，馬上還有大事要做。”
覺樹愈發(fā)好奇了，她口中的大事定然與她昨日熬夜拖不了干系。能讓她這般上心的，覺樹只能想到一個人——奚別祎。
自那日在雪地中玩雪遇見他后，戚蘇荷便一門心思都撲在他身上了，整日將他掛在嘴邊不說，還四處搜集他的消息。據(jù)說他是這些天剛從下邊提拔上來的，頗受虞侯重視，賜了他副將的位份。
覺樹試探問道：“莫非你這大事和奚別祎相關(guān)？”
果然，戚蘇荷雙頰一紅，扭扭捏捏地看著她，猶豫著說：“嗯……也罷，既然你已經(jīng)猜到了，那我就先給你看看罷，你可仔細(xì)著別先透露出去了啊。”
覺樹點點頭，催促她快拿出來。
戚蘇荷小心翼翼地從今早上隨行帶出來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條大帶，絲綢質(zhì)地，白藍(lán)相間，中繡有云紋，煞是好看。
“你竟對他這般上心，還親手縫制了大帶？！”
覺樹驚奇地看著她。
女子送男子腰間所配的大帶寓意著定情，男子若接受此物便代表接受了女子的情意。
“噓——你小點聲，別讓外面人聽見了。”戚蘇荷急道。
覺樹壓低聲音：“你們不就才見了幾面，也沒說多少話，你就這般喜歡他了？為何？”
戚蘇荷小臉微紅，羞澀地笑了笑：“因為感覺，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覺得他定是我此生所相依之人。”
覺樹看著她臉上洋溢著的笑容，眉心皺了皺，她有一種預(yù)感，她此次將這大帶送予奚別祎，他多半會拒絕。
心中不放心，但又不好直接打消她的熱情，便小心提醒道：“奚別祎也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能讓你這么好的姑娘為他這么上心，只是不知你突然這般會不會嚇到他？”
“怎會？不就是送個大帶嗎？我可是虞侯的妹妹，他該高興才是！”戚蘇荷十分自信地笑說。
覺樹笑了笑，不再言語，這有些墻非得她親自撞一下才肯回頭。
馬車行了約莫兩個時辰這才停下。
到了狩獵的山腳下，虞侯命人在一處空地安營。
覺樹從馬車上下來，深深吸了口氣，身心舒暢，想著活動一下這半日坐在馬車上酸痛的身子，她便朝著林中走去，林間本十分靜謐，但奈何他們一來便擾了這份清靜，她走得遠(yuǎn)了些，周遭嘈雜聲這才小了些。
方才戚蘇荷比她早一步下車帶著大帶去找奚別祎了，此刻當(dāng)是見著面了，也不知那二人相處的如何，想來奚別祎當(dāng)是會十分尷尬，虞侯是他的領(lǐng)頭，戚蘇荷又是虞侯的妹妹，若不喜歡，還當(dāng)真不好拒絕呢。
想著在馬車上時戚蘇荷那滿心歡喜的樣子，覺樹不由嘆了口氣，替她擔(dān)憂。
兀然，在她游神之際，一個人走至了她身前。
覺樹回過神來，看向他，不認(rèn)識，但見衣衫也當(dāng)是位貴族子弟，此次虞侯狩獵邀了不少名門世家的子弟及同僚，他約莫是哪位大官家的公子，不過，他怎會也在這林子內(nèi)？難不成是同她一樣出來散步舒緩身子的？
那人主動朝她見禮，自我介紹道：“初次見面，在下乃中大夫高聞之子高昀，敢問姑娘芳名？出自何家？”
覺樹心覺好笑，感情這人是來打聽她的，這還是頭一回有男子主動上前問她姓甚名誰，倒有些新奇。
她莞爾一笑，回禮道：“在下秦漁，一介草民。”
一般說來，貴族子弟當(dāng)是十分瞧不起普通百姓的，聽到她說自己是草民應(yīng)當(dāng)嫌棄地拂袖而去才是，可這高昀不同，他看起來毫不介意，說道：“秦漁，倒是十分好聽的名字，這虞侯身邊有一謀士，驚才絕艷，他也姓秦，不知……”
覺樹正欲作答，就聽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在下是她的兄長。”
宋玄燭自她身后款款走來，聲音平平，聽不出喜怒，他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她身前，將她同那男子隔開。
“不知公子找舍妹有何貴干？”
宋玄燭眉眼彎彎。
高昀見著他，當(dāng)下就覺著有些尷尬，連聲說了幾句“無事，打擾了”，便匆匆離開。
覺樹見他離開，扯了扯身前宋玄燭的衣袖，怪道：“你作何嚇?biāo)俊?
“我嚇?biāo)抗媚飶暮慰闯龅模侩y不成姑娘是在怪在下出現(xiàn)的太早，擾了你們不成？”宋玄燭收起眉眼間的笑意，諷道。
見他又這般莫名其妙，覺樹氣悶，存心想要讓他氣一氣，便懟道：“是啊，閣下管得未免太寬了。”
說完，覺樹留下了個自認(rèn)為十分瀟灑的背影，扭頭離開，心情暢快，這種忤逆的感覺著實令人身心舒爽。
可她得意了沒多會兒，方走幾步至一樹下，那樹上厚重的積雪不知緣何一股腦從樹上塌陷下來，從頭到腳將她淋了個透徹，一部分積雪自她頸部的領(lǐng)口滑進(jìn)里衣，化成冷冽的雪水順著她溫?zé)岬募∧w滑下，引得她渾身一顫。
覺樹心道，宋玄燭一定是上輩子救了這樹的命，它才這般替他出氣，她怨懟地看著這棵樹，心道：“大家都叫樹，你怎就這般吃里爬外？”
她氣急，抬腳重重地踹了那棵樹一腳，“啪嗒”一聲，報應(yīng)來了，樹上的最后一點積雪又劈頭淋了下來。
“……”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不用想，定是宋玄燭的。
她轉(zhuǎn)過身惱怒地瞪著他：“笑什么？！”
她覺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對不起宋玄燭的事，這輩子才要這般受他欺負(fù)還債，而且她還毫無還手之力。
宋玄燭莞爾，踏著滿地的積雪朝她走來，又恢復(fù)了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他走至她身前，抬手輕輕地替她拍去身上殘留的雪，順了順?biāo)陌l(fā)絲，然后從袖中拿出巾帕覆上她纖細(xì)白皙的頸，將上面的雪水擦拭掉。
他的動作親昵自然，覺樹起初毫不在意任他動作，但在他碰到自己脖頸的時候，開始覺著有些別扭了，他的手冰冰涼涼的，指尖有一層薄薄的繭，不經(jīng)意碰到她細(xì)嫩的肌膚時好似一只羽毛在她心中輕輕地來回?fù)u曳，雙耳不自覺爬上些許嫣紅，她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聲音糯糯地：“我自己來就行了。”
宋玄燭不應(yīng)，沒有松手。
覺樹氣餒，低下頭，目光四下游弋，注意到周遭無人，這才松了口氣，但她的臉卻是越來越紅了，心跳如鼓
宋玄燭低眸將她面上的神色收至眼底，唇角上揚(yáng)，又忽地眸中神色冷了下來，他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手，眼底略過一絲不耐，他看著她纖細(xì)的，好似輕輕一擰，便能擰斷的脖頸，幽黑的瞳孔升起幾分偏執(zhí)與病態(tài)。
“阿樹，好想殺了你。”
覺樹身形一滯，他的話瞬間凝固了她全身的血液，讓她氣血不通，手腳冰涼，身子微微顫抖。
她詫異地抬起頭看向他，眸中滿是不解：“你……又犯病了？”
宋玄燭粲然一笑，適時一陣微風(fēng)拂過，吹起他束發(fā)的碧色發(fā)帶，在空中輕柔的飄揚(yáng)，一些發(fā)絲被風(fēng)吹起，斜斜地倚在他的肩上，他目光瀲滟，神采奕奕，一瞬間斂去所有的陰鷙，終于看起來有了幾分符合他年紀(jì)的意氣風(fēng)發(fā)。
“怕什么？玩笑罷了。”宋玄燭收回手，看著她緊繃的神情，眸中劃過一絲狡黠，好似做壞事得逞的頑童。
覺樹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與他再多說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背過身時，聽見身后少年幽幽地來了一句。
“阿樹，注意分寸，我可不喜有人接近我的東西。”
他的聲音冷冷的，滿含警告意味。
覺樹頓了頓腳，風(fēng)將他的話一句不落地帶進(jìn)她的耳中，她暗暗攥緊了拳頭。
這個瘋子！
覺樹告別了宋玄燭，找人問了自己和戚蘇荷的營帳。方要朝那邊走去，迎面走來一人，皮膚黝黑，個頭頗高，五官平庸——正是祁北原。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注意到祁北原走過來時一直在盯著她，目光中帶著審視以及狠厲，他的神情很怪異，看得覺樹心里一慌，心虛道，難不成她同戚蘇荷找人要打他一頓的事暴露了？怪哉，怪哉，果然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還是要少做。
但祁北原并未同她說話，淡定地從她身邊走過。
覺樹舒了口氣，想著該是她多心了，該是沒有暴露。
她找到營帳，走了進(jìn)去，甫一進(jìn)入，就見戚蘇荷正在里面的床榻上趴著，頭蒙在錦被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似在哭。
她心中一沉，該不會是被奚別祎拒絕了吧？
她悄悄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斟酌片刻，這才拍了拍她的肩，準(zhǔn)備安慰她。
“蘇荷？”
戚蘇荷瞬間從床榻上彈起，回過身，面上沒有覺樹想象中的那般悲傷反倒一臉喜色，她十分激動地抱住她。
覺樹怔愣了片刻，搞不清楚狀況。
“阿漁！他收下了！！”
戚蘇荷十分激動地在她耳邊笑道。
覺樹訝然，奚別祎居然收下了？！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他也是喜歡戚蘇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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