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元站直了身體，環顧四周，發現沒有其他人，就伸出手拉著桃樹的樹干，假裝觀賞著桃子，腳下卻踩了踩泥土。

藥粉很快就會揮發的，融入到泥土里，誰也發現不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不遠處的屋頂上，有個男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動作，并沒有說話。

慕容謙才到，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以為她在欣賞成熟的桃子。

他暗暗地想著，等會兒她回到房間之后，他也去摘幾個桃子來吃，畢竟，又紅又大的桃子，被她的纖纖玉手撫摸過，吃起來肯定更加甜蜜。

回到房間里，正巧紅葉也回來了，遞過來一封書信，是李海淘寫過來的。

李錦元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又依依不舍地仔細地看了一遍，欣喜地說：“爹娘在小院子里種滿了鮮花和果樹，等明年，一定很多收成。”

她手里拿著信件，眼睛看望遠方，恨不得立馬就回到他們的身邊去，和爹娘，以及星兒月兒一起無憂無慮地生活。

可是，眼下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李錦元將信件折疊好，收藏在梳妝匣子的里層。

紅葉輕聲問道：“大小姐，您不是去聽學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府了？”

“也沒有什么好聽的，所謂的女德、女戒，無非就是給我們這些寡婦上枷鎖。”

紅葉一噎，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沒有問好，勾起了李錦元的傷心事，不由得自責起來：“大小姐，對不起，是奴婢不該問的，不去也好，等用過午飯，歇息一會兒，您和奴婢一起投壺玩吧？”

李錦元看見紅葉慌亂的樣子，她覺得真是讓人誤會了，輕輕說道：“紅葉，其實沒有什么的。有一些事實，我們需要坦然接受。本來這個講學就很有偏見，回到我自己的內室里，當著你們的面，根本沒有必要藏著掖著，是不是？”

話說開了，也就沒什么了，紅葉也聽懂了，這說明李錦元將她和紅素看得很真，說的也都是真心話。

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朱氏也曾經請過教習嬤嬤來府邸為她講過《女德》和《女戒》等，只是，她總是頑劣，讓那些嬤嬤頭疼不已。

同樣都是女子，她根本不贊同書本里說的那些。

還記得那個胖嬤嬤拿著小竹條，神情嚴肅地看著她，認真地教導著。

“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云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

這么長一段，聽起來都有點累人。

年幼的李錦元托著腮，搖頭晃腦地嘀咕著。

胖嬤嬤以小竹條猛然一拍桌子，怒目圓瞪，估計是覺得這個小娘子實在不長進，半天都沒有聽進去，教豬只怕都教會了，她還一臉茫然。

“李小娘子，你且來告訴嬤嬤，方才那段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錦元聰明伶俐，怎么會不知道意思呢？

她抿了抿唇，譏誚地看了一眼胖嬤嬤，細致地開始解釋。

“小女這么理解：女子有四行，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也就是說，女子啊，不一定要聰明絕頂，不一定要伶牙俐齒，不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不一定要有過人的手藝，但是，一定要謹守節操，有羞恥之心，舉止言行都有規矩。”

胖嬤嬤點了點頭，又拿起小竹條敲打了一下桌子，反問道：“既然如此，小娘子你現在的坐姿得體嗎？”

不知道如何從書本說到她的坐姿上來了。

李錦元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大剌剌地坐著，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閨秀，反而是微微張開了雙腿。

她的臉陡然一紅，隨即就并攏雙腿，微微屈膝，低下頭不敢看胖嬤嬤了。

“李小娘子，女子的行走和坐下的姿態都表現著她的家教和德行，一定要時刻注意。”

也幸得胖嬤嬤嚴厲的教導，以至于她嫁入永寧侯府，并沒有太丟人。

侯門深似海，這些禮儀規矩繁多，稍微不注意，都有可能被其他閨秀以及婆母以唾沫星子淹死。

可是，為什么沒有人教她，盡管她都是按照教導的來做，謹言慎行，做一個好兒媳婦，為什么還要被人算計呢？

上一世是這樣，這一世又是這樣。

想起講學上聽到的木娘子的事跡，那么血腥可怕，竟然還被當作典范四處傳講，更引得一個少夫人當場自盡。

人言可畏、世風更加可畏！

紅葉看得出來李錦元的情緒不太好，于是笑著說：“大小姐，且不要聽那些腐朽的夫子說那些陳詞濫調，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看見紅素不在房內，紅葉又補充一句：“你們不知道，奴婢原來沒有進府邸的時候，也看過不少，表面上看，一些夫子講學不知道說得多么冠冕堂皇，說自己高風亮節、不近女色，其實，暗地里去煙花柳巷最多次，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假惺惺得很呢。自古就是咱們女子吃虧，被那些禮教束縛著。”

一番話讓李錦元不由得刮目相看，她也笑起來：“不錯啊，紅葉，其實，你最應該去講學那里，只是，很遺憾，很多少夫人還沒有你看得通透。”

“奴婢可不懂講學，只是覺得，做人很累，千萬不要活在別人的眼里或者嘴里。或許，外人看見奴婢，會說奴婢辛苦可憐，其實奴婢過得比他們好得多呢。”

“有你這種心態，今后誰娶了你，真是會無比幸福，因為你是那種，無論在什么樣的境況下，都能夠過好自己日子的人。紅葉，我也很慶幸，你來到我的身邊。”

李錦元說了一番真心話，她真是覺得爹有眼光，將紅葉帶給她。

“大小姐，吃食都準備好了，是在廚房這邊吃，還是在院子里吃？現在有點涼風，倒是很舒服的呢？”

聽見紅素的聲音傳來，李錦元笑起來：“好，就在院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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