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歸去來兮(其一)
作者有話要說:</br>(1)本章原本不打算分成上、下兩部分的,無奈越寫越多剎不住車,最后寫了五千多字。思來想去,還是分成兩章傳了。
(2)本章可以視作第三卷【禍起永和】的總結章,細節很多,伏筆很多。第四卷里的新人物都在本章或明或暗的出場了。
(3)本章結束后,將迎來第三卷最后也是最大的高潮。秦蕭蕭的命運,將再一次迎來轉折。
雖說是三月里,可是今年的春意來得格外晚些。清晨的風里夾雜的不是芬芳的花草清香,而是料峭的瑟瑟春寒。往年的這個時候,長安城各府女眷們早已換上了時興的紗織批帛、夾擷綢緞,趕著與滿園春色爭奇斗艷。如今眾人卻拘束得緊,仍是裹著厚重的襖子,揣著輕便的暖爐,走過長安城的大街小巷。
“無趣,無趣!”光王府里,許沅君穿著一身笨重的冬裝,氣鼓鼓地坐在池子邊,三心二意地給里面的魚兒喂食,憤怒地向兄長質問,“表姐夫為什么要向圣上奏請罷免曲江集宴?我早就和貴鄉姐姐約好了,要一同去看今年的新科進士游宴。”
曲江集宴,乃本朝傳統。新科進士發榜之后,圣上便會在曲江池旁的杏園賜宴,款待及第的進士們,場面熱烈,繁華無二。然而,幾日前李詩裕向皇上上書,要求不再舉辦曲江宴。在得到當今圣上的首肯之后,這項傳承多時的盛會隨著李詩裕的這道奏章宣告落幕。
許彥沒有理會許沅君的胡攪蠻纏。近來,李詩裕、仇九州兩黨斗法愈發激烈,隱隱有水火不容之勢。此次取消進士曲江集宴,可以說是李詩裕釜底抽薪的一記猛招,不讓朝中仇黨趁機拉攏新科進士,避免更多的朝臣參與到派系斗爭中。
牛李黨爭方落下帷幕,衙司之爭又有卷土重來之勢,擺在當今圣上和李詩裕面前的,著實是個糟糕的局面。這些,許彥自然不會講給自家小妹聽,許沅君童真未退,生性單純,實在不該為這些事情傷神,他只是板起臉孔,假意訓誡道:“什么表姐夫,你該尊稱他一聲李相公才是。”
許沅君沒有搭理兄長,自顧自地給池子里的魚兒們喂食,她的大手筆引得所有的魚兒都推搡著聚到一處,等著她丟下魚食。
許彥見許沅君沒有言語,不再管她,看向獨自待在遠處的李少賡和秦蕭蕭,向一旁戍衛著李牧的林崖悄聲打聽:“他們倆神神秘秘地在做什么?”在二人中間,擺了個燭臺,燭臺上豎著一支花樣繁復的蠟燭,精致而古怪。許彥從沒見過那般模樣的蠟燭,不禁多說了一句,“青天白日的,點什么蠟燭。”
林崖見李牧專注地在給假山上冬眠的烏龜搭窩棚,沒有聽到許彥的話語,向許彥使了個眼色,兩人往外頭走出幾步,壓低著聲音,竊竊說道:“那可不是普通的蠟燭,是蜃燭。聽說這蜃燭可厲害了,能讓活人變死,死人變活。”
聽林崖如此鄭重其事地說,許彥不免對那蠟燭平添了幾分興趣,多看了幾眼,問道:“那蠟燭果真有這么厲害嗎?”
林崖伸出右手,搖晃著比了個否定的手勢,“這些日子,李大夫與蕭蕭姑娘試了三四回了,一點兒沒用。”
正說著,李少賡和秦蕭蕭那兒出了亂子。一陣妖風吹過,將亭子里垂著的帷幔吹了起來,流蘇繩子正好飄到了燃著的蜃燭那兒,火星一下子咬住了輕薄的帷幔,肆意地吞噬著布料上的經天緯地。
事發突然,李少賡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救火,而是要保護蜃燭。他連忙端起燭臺,連帶著燭臺上安著的蜃燭,一塊兒拿到安全的地方暫避。秦蕭蕭對于李少賡不救火先救燭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從腰間取下一柄短刀,沖著著火的帷幔劃去,只聽清脆的“刺啦”一聲,燒著的帷幔已順著風向悄然飄落,跌入亭下汩汩流淌的池水之中。
火已滅,燭尚燃,人平安。李少賡心有余悸地護著蜃燭走回亭中,見秦蕭蕭神色自若,便知這次點燃蜃燭依舊是無功而返。他喃喃自語:“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秦蕭蕭不似李少賡這般難以接受,她一手掩住燭火,湊過身子,將蠟燭吹熄了。綢白色的煙霧裊裊地升騰起來,散發出安謐的香味。
“或許,上次那個夢只是偶然,并不是因為燃了蜃燭才讓我做了夢。”秦蕭蕭安慰道。
李少賡明白秦蕭蕭的心意,慘然一笑,沮喪地說:“我知道。這些日子,我仔仔細細研究了這對蜃燭的成分,無非是制燭的原料用得講究了些,和其它的蠟燭沒有什么分別。至于生死燭的傳聞,其中一只蠟燭里加了許多助眠的藥材,另外一只里添了些醒神的成分。”
“可是那些被張世祺用蜃燭迷暈的人,確實昏睡了很久啊?”如果蜃燭沒有傳聞中的神奇功效,李少賡的推斷解釋不了那些人昏迷多年的原因。
“一同被張世祺迷暈的人里,好些人第二天就清醒了。”李少賡駁斥道,“或許只能用人與人的體質不同來解釋這種情況了。”醫之大者,即使博聞如李少賡,也有許多無法探知的奧秘。
“看來在我離京前,沒有辦法想起什么對你有用的記憶了。”秦蕭蕭歉疚地說,她明白,李少賡有多想查明永和宮變的真相。可是她能記起來的,只有那個與人對弈的模糊的夢境。
“沒事兒。”現在換了李少賡來安慰她了,他自嘲地說,“這樁舊案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說不準和你真的沒有關系。你只是恰好在永和十五年遭遇劫難,被好心的陸娘子救下,做了十多年的秦蕭蕭。再說了,永和宮變牽連涉事者甚廣,主謀者殺得了一個兩個,殺不盡天下悠悠之口。”
李少賡輕輕拍著秦蕭蕭的肩膀,說道:“許御史打聽到,永和宮變當時,有一位在中和殿近身侍奉的宮人尚在人世,她幾經輾轉,如今流落到了江南。”
“江南?江南何處,或許我回山之后可以幫忙打聽一二。”秦蕭蕭說。
“目前只知道這位宮人姓杜,至于她去了何處,還需要再著人細細打聽。”李少賡說,“蕭蕭老大,回去之后專心練劍,專心習武,別操心這些事兒了。”
眼瞅著話題沉重起來,李少賡故作輕快地問道:“我聽林將軍說,你的師兄弟在長安的事兒已經做完,這幾日便準備動身回江南了。”
“是,明日我們便啟程回山。”秦蕭蕭坦然說,“我已向王爺、許御史、林將軍他們辭過行。本來想去醫館和你說一聲,今兒你既來了,就一并和你道別了。”
秦蕭蕭抓了徐二狗監視光王府的現行之后,徐二狗再沒有出現在光王府邸附近,也沒有其它形跡可疑的人出現。黎小容和其余幾位宮里派到光王府來的宮人在王府安靜地生活著,管家不會給她們近身服侍光王的機會。
在萍水縣,黎小容這樣的經歷,很難讓她在眾口鑠金的輿論中全身而退。但是在長安城,她與鄭康不過是偌大都城中的一粒石子,一顆砂礫,沒有人會關注他們從何而來,因何常駐。長安以它的包容悅納了這對異鄉兒女,并給予了他們新生的資本與助力。他們就這樣默默在長安城扎下根來,構想著他們的未來。
秦蕭蕭已經和他們當面道過別了,山高水長,來日再見,不知何年。不過他們堅信,只要活著,總會有相見的一日。
作為大夫的李少賡見慣了生離死別,尋常告別對他來說不過爾爾。知道秦蕭蕭要走的消息,他沒有什么反應,仿佛只是聽秦蕭蕭閑話家常。末了,他還好奇地向秦蕭蕭打聽道:“令師兄弟在長安做的究竟是什么大事?似乎神神秘秘的,連林將軍和鄭康都蒙在鼓里?”
“不過是拿人錢財,保人平安。”秦蕭蕭淡然言之。如今武林式微,各大門派大都入不敷出,勉力支撐著全派上下的日常用度。雖說武林中有不成文的規矩,江湖中人與朝堂上下涇渭分明、互不相干,但是為了生計,如今各門各派暗地里也會接些私活,替朝臣富戶做些看家護院、押送家眷的苦差,憑本事換取些真金白銀維系門派開支。
關山度護送蕭訚訚從江南一路北上是一單;梁聞喜和關山度替長安大戶看守門戶是另一單。只是有一樣,江湖人不準對不懂武功的百姓揮劍,更不能傷人性命,壞了江湖規矩,失了武林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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