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兒子這么追問了一回，寧祈頗費腦筋。
  他在朝中與朝臣論辯時都沒費過這么大的心力。
  喬嫚看著丈夫面帶疲色而歸，以為是商州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等聽男人說完，一時竟是哭笑不得。
  “不過想想，咱們安兒的話也有道理。”
  寧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擅自議論皇家，是大不敬。
  越是他們這個位子的人，越是要謹言慎行，一絲差錯都不能有。
  喬嫚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她如今滿腦子都是肚子里兩個孩子，本來也沒什么心思去管別的。
  城東這邊的宅子只是租賃來的，雖然說環境清幽雅致，但很多地方是沒法和家里比得。
  比如說床。
  家里的拔步床，睡他們一家三口都綽綽有余；
  而這邊的床鋪太過狹小，以至于喬嫚肚子大了以后，寧祈幾乎不敢和她同榻而眠，生怕自己不小心壓到了她。
  曹嬤嬤也注意到這一點，臨近生產這些日子，直接建議夫妻倆分房睡了。
  至于喬嫚這邊，則是有秀玉秀清輪流守夜，曹嬤嬤也是一夜過來看好幾次，確保若是突然發動，不至于身邊無人。
  不能和妻子睡的這兩天，寧祈都是和兒子一起睡得。
  父子倆之前從未有過這般連續多日同榻而眠的經歷，但兩人都不反感和抵觸，血濃于水的親情讓他們對彼此有天生想要靠近和親近的意愿。
  正月十五元宵節當天晚上。
  羅玉和姜家兄妹再次來了城東赴宴，一桌子豐盛精致的菜肴。
  喬嫚如今的身子不方便，就沒有在席間一起用飯，而是由丫鬟單獨備好送到臥房。
  羅玉：“師妹的臨盆的日子應該也近了吧？”
  寧祈：“嗯，預產期是在二月底三月初的時候。”
  羅玉：“好啊，到時候也算開春了，天氣沒那么冷。”
  喬昱：“這次以后，你們倆還想再要嗎？”
  寧祈堅定的擺擺手，“這胎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會再要了。”
  羅玉玩笑道：“師妹這一胎可是雙生，這不管是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還是一兒一女，哪個都是得讓別人羨慕的眼紅的一胎啊。”
  羅玉說了一長串，但寧祈就聽到一句“兩個兒子”。
  自從知道妻子這胎是雙生子以后，擔憂之情壓過了喜悅，從未去細想過什么。
  夜間輾轉無眠時，也曾獨自猜想，會是龍鳳呈祥還是并蒂蓮開。
  但不管是哪一種，他從未想過兩個兒子這個情況！
  兩個兒子？
  兩個兒子！
  寧祈忽地心情有些復雜，胃口全失。
  兒子多……也不是不行。
  但三個兒子……
  他真怕自己降不住。
  ……
  二月二十六
  吃完早飯沒多久，喬嫚就覺得肚子不對勁，寧祈叫來曹嬤嬤一看，就說怕是要生了。
  好在兩個穩婆都是嘉寧公主從京城選派，和曹嬤嬤一同來的商州。
  為著侯夫人這一胎，兩人早就準備多時了。
  從感到腹痛到真正要生，中間得隔段時間。
  產婆和曹嬤嬤便攙著她在走廊下溜達，寧祈本想扶著她，但女子生產的事，他肯定沒有產婆懂，怕自己笨手笨腳弄疼了她，反而不敢上前了。
  曹嬤嬤笑道：“侯爺不必擔心，夫人這一胎養得極好，兩個產婆又是長公主從宮里選的最有經驗的，這次想必會比生小世子時更順利一些。”
  在喬嫚平安將孩子生下之前，這些對寧祈來說都是空話，他一句也沒心思聽。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喬嫚這才再次進了產房。
  一回生二回熟，
  有生安哥兒的經驗在前，這次喬嫚不用嬤嬤一一指點，自己就能知道許多事要怎么做。
  陣痛越來越強烈，喬嫚心里又是緊張又是害怕。
  曹嬤嬤在旁邊安慰鼓勵著她，秀玉和秀清一個擦汗，一個不時給她喂口參湯。
  產婆：“開了，全開了，夫人可以使勁了。”
  喬嫚緩了口氣，應從產婆和曹嬤嬤的話開始用力。
  ……
  院子里
  寧祈和喬昱臉色一個比一個沉重，誰也沒有說話的心情。
  小丫鬟將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時，兩個大男人腿腳一軟。
  若不是明峰和常平眼疾手快的扶住，怕是真要摔個四腳朝天。
  寧祈攥緊掌心，攔住丫鬟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夫人還好嗎？”
  丫鬟看了眼侯爺所指的血水，笑道：“侯爺放心，夫人那邊一切順利。產婆說胎位很正，夫人不會受太多苦的。”
  寧祈嗓子啞的不行，“那這是？”
  丫鬟：“婦人生產都是這般，本是正常的，侯爺不必過于憂慮。”
  說罷這些，兩個小丫鬟繼續忙進忙出，做自己的差事。
  寧祈渾身發軟無力。
  正常的？
  這一盆盆的血水，竟是正常的？
  喬昱臉色也有些發白，強穩著心神，不知是在說給自己還是怎么，“別胡思亂想，不都說是正常了嗎，小妹會平安無事的。”
  寧祈低著頭，拒絕任何人沒用的安慰。
  又過了半個時辰，產房里忽然傳來一陣喧嘩，緊接著便是一道嬰兒嘹亮的啼哭。
  兩個男人猛地抬頭，寧祈有些微微發抖。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產房內有了第二道啼哭聲。
  秀玉率先出來報喜，“侯爺，生了生了，夫人生了兩個特別漂亮的小姑娘。”
  寧祈急不可待，“夫人怎么樣？”
  秀玉：“夫人也一切無恙，母女平安！”
  喬昱先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好，沒事就好。平安就好。”
  寧祈僵了半天的身子終于有了些許知覺，抬腳就想進產房。
  秀玉攔住他，“侯爺，產房這會很亂也很臟，您還是先別進去。”
  “產婆在給兩位小姑娘清洗，產房也在收拾。”
  寧祈卻沒心思管什么亂不亂臟不臟的，不親眼看到人，他心里就是踏實不了。
  還是后出來的曹嬤嬤說話有份量，寧祈這才聽話，直到等產房收拾干凈了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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