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托付
恍恍惚惚，席春敏擁著小被子坐起來。外面的天色已經晚了，金色的晚霞在天邊游蕩，從窗戶就能夠看過去。屋子里沒有點燈，就著金色的光，很多東西都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色彩。
“主子醒了？”坐在一邊腳踏上正忙著針線的艾香站起來，她將手里的東西放在一邊，將她就光用的琉璃燈拿起來，放在羅漢踏一側的側桌上，將席春敏周圍照亮。隨即又拿了一根白燭引火，將屋子里的其他燈也點燃。
整個屋子都亮了。
“點這么多，若是過幾天蠟燭都燒沒了怎么辦？”席春敏雖然覺得明晃晃亮堂堂的很好，尤其是那些玻璃燈罩，一個個看著真漂亮�？梢仓�，在她沒有找到外面出路之前，這些用一點少一點。
“蠟沒了可以再做。”艾香去隔了一個屏的熱水臺那里，給席春敏端了一杯溫熱的蜜水。那杯子白瓷帶青花，看著很是雅致。小小的，如同一個小缸。
席春敏喝了一杯水，表示還要。艾香接了杯子重新給她弄一杯：“佩蘭和紅粉去收拾主子能用的東西去了。這時辰，主子可是餓了？”
她這么一說，席春敏才覺得自己有些餓了。她點點頭：“我有帶干糧……”
“給您熱了熱，看著也是粗糙。不過好在，之前一任留了不少米糧在，我看主子身弱，只燉了一些肉粥。紅粉打了一只肥羊，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她說著，將杯子一類的收拾起來，不知從哪里拿了一個炕桌出來。那小桌子精致的很，像是三根油光滑亮的粗樹根支撐著一塊帶著圓形年輪的薄菜墩。但沒有那種惡心油膩的東西，反而油光水亮的。她摸了一把，手感十分油潤感覺很是好看，覺得有些驚奇。
“這是庫房里面的，不知道是哪個主人放進來的，叫盤根三支年輪小臺。我看著剛好給主子做個小桌，用來吃粥，加一點小菜剛剛好�！卑阏f著，拿了一套雨過天青色的花瓣邊緣的小碗、圓形的淺口小碟子還有一個小魚樣子的小東西放在小桌上。又端了一口兩個巴掌大深口的鑄鐵小鍋，下面墊著厚實的草編的圓墊擺上來。小鍋上面蓋著嶄新濕潤的木質圓蓋。里面還有輕微的咕嘟聲，顯然是剛從爐子上弄過來的。
艾香將鍋蓋拿開，一股香噴噴的味道從里面傳出來。席春敏聞到里面有肉香，還有一些蔥香。
“是蔥？”
“還有芫荽�！卑阈χo她盛了一小碗，里面絲絲肉條在內。乳白色的湯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帶著一種奇怪味道的香氣。她捧起來嗅了嗅，那種香氣從沒有聞過。不像是豬肉，也不是鴨肉。她知道鴨肉不好吃，煮不爛還容易咬不動。
“這是羊肉，取了最嫩的地方，切成細絲。主子嘗一嘗，合不合胃口�！卑阕谝贿叺男〉首由�，微笑中帶著期待。
席春敏抬眼看了她一眼，小心的用發光的白瓷小勺弄了一點，吹涼了一些才送入口中。鮮香中，帶著肉的香氣。她眨眨眼，又吃了一小口。
“好吃！”她端起小碗，很快就將碗里不足一湯勺的粥喝掉。也就是兩大口的量，雖然有些燙，但進入胃里卻十分舒服。之前餓得咕咕叫的肚子，也感覺舒服了不少。
聽到她說好吃，艾香頓時松了口氣一樣塌了肩膀：“我就說，我的手藝主子肯定是喜歡吃的�！�
“好吃的呢！”席春敏看著她又給自己弄了一勺，笑嘻嘻的端起小碗。這一次她不好意思兩口吃完，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將里面吃干凈。給她弄了第三勺，艾香出去又拿了一個竹編的小平底盤子過來，里面是她帶過來的窩窩。已經切片煎的兩面金黃，聞著味道就流口水。
她看著艾香將筷子擺在之前那個小魚擺件上面，疑惑的在她示意的眼神下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酥脆的外殼，牙齒落下，發出咔擦的聲響。蛋液的焦香讓席春敏眼前一亮，她說為什么那么香，原來是加了蛋液的結果。
“原本以為沒有雞鴨的，結果還找到了一些山雞蛋和野鴨蛋。挑選了一些沒有崽子在里面的。明兒早，給主子燉蛋羹吃。粉紅找了一些草魚回來，養在缸里了。明兒剁了蓉，混合著羊肉餡再來上野雞吊的羊湯，做成小餛飩一定會很鮮美的。只是材料不夠全，主食方面就剩下米了。不過細辛找到了一些麥粒，說是能夠種出來試試。來年，就有自己產的麥粉可以用�！�
她說的話，席春敏一邊吃一邊感覺到了一股希望的溫暖籠罩上來。
一頓飯吃到了外面漆黑，院子里掛起一盞盞紅艷艷的燈籠。她看著忙碌掛燈籠的兩個身影。拿了艾香遞給她的軟綿的手巾擦了擦臉：“佩蘭是忙完了？”
“應該是忙完了！主子，可是要拭容？我喊了她過來，就去給主子燒水沐浴�！卑泐D時了然，她站起身將桌面收拾干凈出去喊了佩蘭過來。
“我……”席春敏看著她瞬間沒影的樣子，原本想說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在心里慢慢猜測，市容？世榮？還是……沐浴，跟洗澡有關。那……她看著手中捏著的軟布，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剛剛艾香給她手巾時說的：擦點一下！
��！是洗臉的意思嗎？原來不是給自己擦臉的？
她頓時臉上有些紅，覺得有些尷尬和不自在。
佩蘭和紅粉正在掛燈籠，聽艾香開口連忙過去。她先看了一眼小鍋，發現還剩下一點粥：“怎么沒吃完�。俊�
“油炸的那個饅頭吃了不少，我也沒敢給她多吃�？雌饋砼率前腽嚨暮镁昧�，一次吃太多油水怕是不好。”艾香搖搖頭，佩蘭點點頭：“想想辦法吧！眼下，也只能這樣�！�
“是！”佩蘭是她們的統領，她欠身行禮后將東西送到廚房。此時廚房大爐灶上，一口大鍋里面正煮著白滾滾的羊湯。小火溫著。一整頭羊宰殺下來，只取了最軟嫩的部分。剩下的都整個拆解，將一整根羊脊骨和大塊的肉扔進去慢火燉著。將剩下的粥弄進露臺角落的小陶甕里面，準備明兒一早弄個樹坑埋了。
艾香將廚房里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在爐膛里面加了一些厚實的柴火，便起身去了東北角隱蔽的房門，那里直通便室。便室爐火還有著火苗，只需要加上水就好。
佩蘭走進屋子，看著扒著窗戶向外看的席春敏，從水臺上弄了一茶壺木樨花茶過來，弄了一小碗蜂蜜一起。
席春敏看著坐在窄床另一邊的佩蘭，抿了抿唇：“我做夢的時候，見到我師傅了！”
“是上一代主人？”佩蘭拿了一個大一些的比小碗上面要收口一些的黃陶杯子，里面用木質的小棍子弄了一些蜂蜜，倒了大半杯的木樨花茶遞給席春敏：“木樨花加了一些蜂蜜。本來有飴糖的，可是艾香說那些飴糖都不夠好，倒不如新發現的蜂巢來的好用。取了一定的蜂蜜，又能得一些蜂蠟�！�
席春敏嗅了嗅那香粉的味道，小口的抿了一口眼前一亮。她喜歡這個味道：“這是桂花？”
她覺得應該是，每年秋天的時候山上的桂花樹會開花，那時候會摘一些別耳邊頭上，聞著好聞。
“是！”
佩蘭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她看著小口的喝了兩三口才將水杯放在膝蓋上握著的小主人開口詢問：“可是說了什么嗎？”
“嗯！”席春敏點點頭快言快語的說：“師傅交代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希望我將你們當親人對待。畢竟，這世界再無比你們還忠于我的人。讓我從他小時候學的東西開始學。說你們知道的多，讓你們教我。有什么事情，讓我同你們商量著來。說你們雖然不知道我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但終究見多識廣，活的時間又長，肯定有經驗在里面�！�
“第二件事，是關系到我家這邊的事情的�！毕好粽f到這里，有些猶豫。她低著頭看著姜黃色的茶湯，想到剛剛自己因為手巾的丟臉，頭低的更低了，下巴都要貼在胸口上。
佩蘭看她如此，盡量小心著語氣：“是……不想回去？也不是不能。只看怎么做而已�！�
席春敏聞言抬頭看著她，凝神許久才緩慢開口：“剛剛……艾香給了我一塊手巾�！�
她捏著手巾在手中攥了攥，用牙齒咬了一下兩腮的嫩肉：“她的意思是讓我擦手，可我拿來擦了臉�！�
“是臉上有汗嗎？也是可以用的�！迸逄m瞬間明白是什么意思。這位主人，看著就是出身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從最下層的人中出來的，也算是有自己的奇遇，可終究同她們以往接觸的不同。但這些在她看來并不是問題，只是……
她那雙五黑的反射著光的眼球轉了一下。就聽到席春敏繼續道：“是……可以用！但是……哈哈……”她尷尬的笑笑，扯了扯嘴角：“是不是不是很好？我師父說，以往沒人教我這些。讓我學起來。我有他幼時的灌頂，必然能夠學習他的東西�？晌矣X得，可能還不夠。我在夢里，看著他就跟老神仙一樣。你們也是，跟仙女一樣�？晌沂裁炊疾皇�，我就是一山野的傻妞。”
“主人不傻，傻的話也不會發現這些不是嗎？”佩蘭安撫她說道：“實際上，我們也并非主人想的那么好��！我們最初的主人，就是一個主人說的，山野中的野人。那時候他空有一身蠻力，卻不知道如何施展。后來尋詩訪友，不恥下問。這才有了這個神奇的空間，和豐富的傳承在這里。我們最初，是走路都會同手同腳的偶人。現在這樣，也是千年時光和歷代主人潛心栽培的結果。如果主人不嫌棄，我教你！但我想，也不一定什么都要一樣。我聽主人說，外面的世界竟然很是不同。對女子的事情，更是通達。我想，這怕是同盛唐有的比較。我們不知，外面最好的女子是何等樣貌。但盛唐高門貴戶的女子，大概應該是最適合的。”
“佩蘭！”席春敏以為會被嘲笑或者什么，結果她聽到了最溫柔的說解。她覺得，她見過最美好的女子，也就是這樣了。
“嗯？”
“在我看來，你就是最好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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