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天過半的黑三個人回了家，孫梅等在門口。院子屋子的煙囪向上冒著熱氣，氣溫已經從還算合適變成了陰冷。走了一路，三人除了感覺手臉有些冷之外，身上還是熱的。

        徐敏讓表姐和舅舅去收拾一下，她帶著趙喜紅將四個人的背筐里面的藥材弄出來。找了麻繩將羊淫藿一摞一摞的先捆扎起來，準備吊在堆積了糧食的庫房房梁上陰干。院子里掛著一盞昏黃的燈，孫梅去做飯去了。晚飯是羊肉湯，其中一份的是徐敏的藥，單獨用蒸鍋給她熱出來一小碗，里面只有一塊肉但是里面濃郁的藥味很是濃郁。趙樂雪聞了一鼻子就嫌棄的放一邊：

        “這東西她要吃的啊？每天都吃啊？”

        “能治病的東西，怎么不吃啊。”孫梅白了她一眼：“我跟你小姑說了，下次去城里帶上你找店里的大夫給你看看，抓什么藥好好養一養。看你那臉色，這生完孩子都半年多了，看著還不如二敏的好。她這湯我問了，暫時沒材料。等問問大夫，你要是能吃，我買上一只羊每天給你燉了。順便我和你爹也去一起看看，正好好久沒見你弟妹了。二敏鎮上那邊租了房子，正好夠住一晚上的，第二天一早的就過去。”

        “噫！”趙樂雪一臉的嫌棄擺手：“別，我不吃！光聞著味道就夠了。我覺得我挺好的，二敏那身子骨是真得補一下。我跟你說今天不是上山找藥嘛，才干多少活兒啊……就滿頭汗的。她原先在家也是干活的，但我看還不如我呢！我都沒咋喘氣出汗的。”

        “她能跟你比？”孫梅白了自家姑娘一眼：“你爹把你們幾個丫頭看的跟眼珠子一樣，生怕缺了一口的。她小時候吃的啥？要不是你爹沒事接濟一下，就你小姑父那個二半吊子的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主兒，能有啥好的，沒得早早賣兒賣女混口吃，就不錯了。唉!”

        孫梅長嘆了口氣，弄了蔥剁剁剁的切成細碎的蔥花，看著鍋里煮的奶白的羊肉湯：“你小姑也是個倔驢，跟你爹一樣。”

        “我爹挺好的，你看看我家那玩意兒。”趙樂雪說起自家男人，也是嗤鼻子一聲。孫梅看她那樣子，抿唇笑了。又是惆悵，透過廚房的窗戶看著在忙碌的母女倆：“你說，這日后二敏得找一個什么樣兒的人家啊！”

        “誰知道呢？反正我看她，沒得什么人家也能活的挺好。”趙樂雪嘴角一彎：“娘，我跟你說。我覺得男人這東西，沒得也沒啥。你看，我現在帶著娃有他沒他的有啥區別？”

        “說是這么說，可是沒他你哪兒來的娃兒？”

        “哎呀……懷了就不要了唄！前兒來電話說，要去新疆那邊。也不知道這一去要幾年。”

        “三年吧！不都是三年？”

        “誰知道，他說想爭取當義務兵，當了義務兵就能夠把我帶過去了，作為軍屬。然后部隊里面還能考軍校，如果考上了，日后就一直留在部隊里面。比在外面強。”

        “那你咋想的？”孫梅聽了這個琢磨了一下：“我不太懂這個，不過能留在部隊，把你也帶過去的話，肯定安排工作吧！原先都說，軍屬待遇很好的。”

        “我說看著辦吧！”趙樂雪抱了抱懷里非要看熱鬧的孩子，換了一根手臂：“這事情我就是說不同意，想鬧著他回來也不成。還容易讓他犯錯誤，日后檔案上不好看。回來也沒啥好分配的，說不定還讓人笑話。再說，我就是說了不同意，他能按我說的做？他這個人啥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看不如他自己看著來，能成就成，不能成再說。”

        她長長吁了口氣：“就是擔心，萬一留在新疆咋辦？那邊遠地區的，聽說比我們這地方還窮。哎呀我……唉！”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給他生了孩子。娘不說別的，就是單單為了孩子你也得跟著他。”孫梅看著自家小姑子抬了抬下巴，弄了香菜切好：“你看你小姑，當初萬家河那邊有一戶人家看中她了，你奶奶非要嫌棄距離遠，不知根知底，又說什么受了欺負娘家沒法子在跟前，非讓她跟了席老二。當初我就跟你爹說，那席老二一看就是個不老實的，結果咋樣？家家頂不起來，男人做的也沒個男人樣兒！一家孩子，只管生不管養。要不是你小姑硬撐著，這要是我早離婚了。”

        孫梅滿口的不屑，看了看鍋里的羊湯一邊用勺子攪拌一邊扔下一些洗干凈泡好的粉條進去：“我跟你說，這日子是兩個人立在一起過的。離家遠近的……趕那舊社會，不是一輩子見不到一次面的都有。現在有電話，坐火車也就是那么十天半個月的。又不是過去，連最終埋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你要是能跟他在新疆那地方扎根下來，也是好的呀！咋不能活？再說，窮還能窮到你們軍屬身上？日子就再不好過，爹娘這里還能給你們弄出糧食呢，總不能餓著你們不是？”

        趙樂雪聽她說，沒有吭聲只是捏著兒子的小手貼在嘴角親了親，逗得小孩兒咧開嘴直樂呵。

        吃了晚飯，徐敏帶著趙喜紅繼續認藥。她聽細辛說，看到了不少竹蓀，只是當時他們都注意著采藥去了，沒有仔細瞅。等第二天天亮了，早早地上山迎著陽光能夠找到的東西更多。

        “弄一些紅布條出來，到時候戴上山纏在就近的竹子上。這樣日后也好找，不然那野山坡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趙喜紅聽她說，凝眉想了想：“別弄紅布條，這眼下村里人眼紅的。說不得還以為那竹子是啥好東西，我們前面挖了草藥后面他們能把地皮都鏟了。”

        想到村里那群人的嘴臉，尤其是那幾個地痞癩子，一臉的不贊同。徐敏則想到的更多，她知道村里現在這些人的樣子。嗤笑一聲將纏好一串的羊淫藿放一邊：“我聽表姐說，有人想要讓你帶著去市里藥店一起代工干。還說一次二三百。真是……哎呀我的天。”

        “是唄！想屁吃呢？”趙喜紅嗤笑一聲：“中午的時候遇到村長，也打聽這事情，說是村里人嚷嚷的有些過了，擔心他們鬧起來。要我看，是擔心他老婆鬧起來。”

        徐敏聽的有些不明就里，只是歪頭看著她很是好奇。趙喜紅抬眼看了她一眼笑著：“瞅啥？”

        “就是……跟他老婆有啥關系？”徐敏有一些猶豫的問。她是真的好奇，但空間里佩蘭又在說非禮勿聽、非禮勿信的。

        “他那個老婆耳根子軟的很，家里那個兒子有點本事，又是大學生的。取了個鎮上的姑娘，眼高手低拿不起活兒。偏偏人家能生，第一個就生了個兒子。給這老婆子喜歡的不得了，就拿著當了寶兒一樣的，說什么信什么。我這錢掙得這么容易，滿村子都在說一次二三百、三五百的。能不動心？”趙喜紅撇撇嘴：“這要是一次二三百的，我還留在這里，早去城里買房子去了。弄個城里戶口不好啊？”

        說到這里，她洗玄參的手停了下來：“你到底是咋想的啊？可是日后真想當一個草藥醫生？”

        “對啊！”徐敏點點頭，她此時想的是別的事情。趙喜紅說城里戶口，可她不覺得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想的是能不能先把林地承包下來，這樣她也好操作將空間里的一些草藥拿出來種下去。還有那么一大片的竹林，太密集了。得砍掉挖掉一些竹根清理出來。玄參、羊淫藿都是可以種的。有細辛在，不怕長不出好藥。

        這些都是能夠穩健來錢的事情，總不能沒錢了就想著賣金子。一次兩次的還可以說是湊巧，次數多了難免不會被人留意上。

        “可是學的時間太長了……這光學習，哪兒掙錢啊？等到時候，人家都掙錢兩三年，家底都攢出來了，你這還學習呢！”

        “所以我才想著承包山林，這樣每年得來的草藥錢就夠我用的了。再說，學醫和其他大學一樣，只有頭幾年是沒得錢的。但是后面，在醫院工作還是給錢的。我打聽過了，你放心。”徐敏說完，將最后一捆羊淫藿摘掉爛葉子和雜草捆扎好看著趙喜紅：“你是不是想要城里戶口？”

        “咋？不都想啊？吃公糧的，總比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好。而且，你也說了城里的教育都比這邊強的多。”趙喜紅說完有些猶豫，但還是大著膽子說：“你也知道，我和你爹離婚了。沒的地，占著你大舅家這一畝三分地的。你那房子就是起起來，也跟我和小妞沒啥的關系。你獨門獨戶的，我住進去你是情分。小妮兒日后還要花錢的多，我也不能總靠著你養著。你小舅娘說，城里面現在有一個大藥廠，準備招工。我琢磨一下，我這年紀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能不能上去。這些日子跟你弄這個，來錢是來錢，可這錢也就是個吃個飽肚。再咋說，你現在也是能夠自己頂門立戶了。你妹子還小……”

        趙喜紅說不下去，徐敏聽了有些沉默。她坐在小板凳上略側著頭盯著水盆子里的玄參，想了想：“我爹那邊就是一分都不出的意思？”

        “他能出啥？”趙喜紅快嘴回了一句，最終軟聲嘆了口氣：“別指望他了，他現在能一個人吃飽不拖累你們就不錯。眼瞎看著那孫寡婦對他還不錯，這日后等他老了腿腳不靈活了，還不知道咋辦呢！”

        聽她說這個，徐敏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沒有說話，是因為在和佩蘭商量，她更想承包山林了。當然，還有她爹……對于這個男人，她比趙喜紅的心思還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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