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秦嶺。

　　柳依依和黎婆婆架云往東而行。

　　她們剛剛參悟了“兵”字秘，此刻要去找柳依依說的那位前輩。

　　至于薇薇、姜大爺和姜婷婷三人，他們三人修為過低，一夜之間難以收獲太多，便待在靈鏡世界中參悟。

　　在柳依依的靈鏡中參悟，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柳依依心靈之力的加持。

　　以柳依依的天資悟性和對心靈的修持，尤其是在將小世界完全融入靈鏡之后。

　　他們三人此次必然是能所獲不菲的，至少參悟“兵”字秘的時間會縮短許多。

　　因此，現在飛云之上，只有柳依依和黎婆婆，在一邊趕路一邊交流對目前所得的幾種“九秘”的感悟和修行。

　　至于飛云，乃是柳依依先前練手而為的一件符器。

　　散而為云，聚則為符。

　　當然，以這云符的速度，肯定是達不到這般迅速的。

　　以北斗的地域之廣，飛到那位大圣那里，得要凡人一生的時間。

　　黎婆婆見柳依依偏愛這般飛行，便施法加持了一下。

　　兩人飛行半日功夫，便已臨近了那處小山。

　　柳依依降下云速，將二人氣息放出，告知別人自己等人前來拜訪。

　　“又是一位修為還要在我之上的道友，竟隱藏在這般荒野之地，我還道此世如此凋零，竟無一道友可論道，不想竟是麒麟藏于田野。”

　　黎婆婆近距離感受到那不知名強者的氣機，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

　　想她也是冠絕一個時代的天驕，同輩之人甚至晚輩之人皆已不在。

　　原以為，這北斗雖大，禁區之外卻無一可論道之人。

　　不想自遇到柳依依之后，先是震驚于世間竟有如此驚艷絕世之女子。

　　無論是容貌資質，還是福緣悟性，以她六千多年的閱歷，此前從未見過，今后也未必能遇到。

　　這般集天地宇宙萬靈之精華而生的女子，能有柳依依一個，已經很難得了，還想貪多，也未免太過貪心。

　　“老道不過是空活了年月罷了，當不得道友如此盛贊！”

　　黎婆婆話音落下，便聽到前方一座低矮的小山上傳來一聲應答。

　　伴隨著這一道聲音，那老道的放開自身氣機，為二人指明方向。

　　黎婆婆聞他此言，搖頭一笑，并未做答。

　　柳依依操控著浮云緩緩向前而動。

　　想了想，她喚醒靈鏡中的三人，將三人招出，一起面見這位大圣巔峰強者。

　　柳依依本欲在山下降下云頭，以示尊敬。

　　不料鏡另有一股力量直接牽引著浮云往上飄去。

　　她看向黎婆婆，見她示意不必理會，便任由這云頭被牽引到這小山上的一座破舊道觀前落下。

　　只見一位身著古舊道袍，發間一根破木簪，臂上搭著一支舊拂塵，身形枯瘦矮小的老道士，立于觀前等候。

　　“道友有禮！”

　　浮云落地，柳依依收起云符。

　　黎婆婆當先上前與老道士互相見禮。

　　柳依依等二人見禮完畢，便帶著薇薇三人上前。

　　“洪荒古星天師教圣女，柳依依，攜門中弟子拜見前輩。”

　　柳依依領著薇薇三人對老道士行禮拜見。

　　老道士拂塵一擺，扶起眾人，而后用一種驚嘆的眼光看向幾人。

　　“果然是黃金大世啊！”

　　老道士打量了眾人一番，而后將目光落在柳依依身上，眼神有些莫名的韻味。

　　“你方才說，你是來自‘洪荒古星’的‘天師教’？”

　　老道士說道“天師”二字的時候，眼神微微有些變動。

　　“正是，”柳依依微微欠身頷首，“師法天地自然，天人合一以求大道。”

　　老道士微微頷首，并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引著眾人進入觀中。

　　這道觀又小又舊，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大圣巔峰的強者的居所。

　　道觀前有一畦菜地，一支葡萄藤，一株樹齡四千多年的老松。

　　這老松想來是老道士自己中的，也陪伴了他半生了。

　　柳依依一來就被這老松吸引了注意力，這老松生長四千多年，歷經歲月輪回，刻錄下了時間的印記。

　　于她而言，這就是一部時間孕育、自然而成的天然道經。

　　此道經非彼《道經》。

　　這是一部記錄著時間之道、自然之道、輪回之道的經書。

　　跟著老道士進入道觀，柳依依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道觀內的環境上。

　　當然，這道觀內的環境里也沒什么東西。

　　完全可以說，家徒四壁都不如。

　　老道士和黎婆婆落座之后，稍微聊了幾句之后，便開始論道。

　　二人都是一個時代的絕頂天驕，時代相差也不算遠，最多也就一千多年。

　　兩人實際上都沒有什么可以論道的同道中人，也都是隱士般的性子。

　　黎婆婆大概是年輕些，還偶爾在外面逛逛。

　　這老道士真的是宅到家了，除了附近的山民，外人幾乎不得而知。

　　但也許是后半生才如此，前半生說不定也曾有過名聲在外的馬甲。

　　不過，按照柳依依的推測，這老道士應當是蔡家的后人。

　　原本是在東荒，后來為了避禍進入中州秦嶺。

　　然而萬年前，青帝臨終之前，在東荒點出一指，發出一道殺念，要擊殺蔡家那位受了詛咒的源天師。

　　蔡家那位源天師雖然尋到化仙池與千古龍穴，但仍然沒有抵擋住詛咒。

　　雖說蔡家最終隱于秦門之中傳承了下來，但也著實經受了一場大難。

　　而且按照秦門的發展基調，應當是隱世不出，不參與世間紛爭。

　　原著中老道士雖然修為絕頂，但死前只是回首西顧，而并沒有像大成圣體神念那般羽化于親友墓前。

　　而他隱居于此地四千多年，距離秦嶺秦門并不遙遠，未嘗沒有暗中看顧的意思在里面。

　　柳依依猜測，這位前輩極有可能是年輕時出門闖蕩。

　　甚至是有可能違背了祖訓之類的情況，中間還可能發生了什么遺憾之事。

　　這才會在修為絕頂之后沒有回到家里。

　　比如像妖皇雪月清當年那位一生的遺憾。

　　比如像葉天帝微末之時遇到的那個紅顏——女妖秦瑤。

　　這位前輩也許也有類似的情況，也不一定就是紅顏，也有可能就是親長。

　　年少之時，意氣風發，想要闖一世帝路，打破青帝留給家族的陰影。

　　違背家族祖的訓，不顧親友的反對，毅然決然地離開。

　　在外闖蕩多年，雖然經受了很多挫折，但也算是有所成就。

　　他滿懷著期待與對親人的思念，再回到隱藏在秦嶺中的家中之時。

　　等待他的卻是，物是人非。

　　他無法面對這一切，再次逃離出去。

　　然而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讓問題沉浸，發酵。

　　直到四千年前，他終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然而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四千年過去，不成圣，故友親朋終究湮滅于歲月中。

　　從此他就隱世于此，種下那顆松樹，默默守護著曾經的家族。

　　……

　　正在和老道士論道的黎婆婆感受到柳依依似乎有些走神。

　　但是并不能確認自己是否感應有誤。此刻正值論道，她也不好分心去觀察，便沒有再去理會。

　　其實柳依依自從第一次心神融于天地，經受天地自然孕養之后，神魂之力就開始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程度在成長。

　　而等到她明悟本心，煉出靈鏡，心靈之力得到提神之后。

　　一心多用早已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若非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黎婆婆也不能察覺到異樣。

　　沒看旁邊修為更高的老道士就一點都沒有感受到嘛。

　　甚至老道士還見到柳依依似有所得，暗自感嘆她的驚人悟性。

　　柳依依憑借著一心多用的小天賦，在旁人沒有發覺的時候，暗自走神了一小會兒，便重新將散亂的思緒收回。

　　默默用靈鏡感知了一下場中眾人的狀態，見大家都沉浸在悟道之中，便分化出一縷心念。

　　以靈鏡施展“鏡心投影”之術，將心靈之力投影到觀外的那一株老松上。

　　一種飽經歲月沉淀的意境頓時將這縷心神籠罩。

　　柳依依立刻就陷入了悟道之境中。

　　盤坐在道觀之中聽道的本尊身上也突然起了變化。

　　她瞬間即進入了天人合一的狀態中，一股歲月自然的道韻流露而出。

　　好久沒有出現過的異象再次出現。

　　一株綠柳自柳依依身后浮現，柳枝飄蕩，無風而自動。

　　道韻散發，將身后聽得有些辛苦的三人籠罩在內。

　　這場論道的主體本就是黎婆婆與蔡老道，二人都是大圣修為。

　　雖然也會有些照顧這些后輩的意思在內，但幾人修為實在太低，對道的感悟并不如何深入，因此聽起來略有些艱難。

　　柳依依這番動作，正好解了三人的難處。

　　此刻原本如霧里看花般的三人，眼前似乎有一陣清風吹過，吹散了迷霧，讓三人對到的理解更清晰了起來。

　　尤其是姜大爺。

　　三人中就屬他修為最低，天資也要弱一些。

　　薇薇有仙靈眼，能夠洞悉本源，悟道方面本就比旁人更有利些。

　　而姜婷婷雖然最小，但一顆純真之心尤為難得，加上得到太陰人皇的九個帝字之后，在柳依依的幫助下，覺醒了隱藏在血脈中的太陰人皇傳承。

　　自此，她日常修行，都能有專屬外掛講經說道。

　　姜大爺就要弱很多了，既沒有天賦體質，也沒有外掛。

　　好在他畢竟是大帝后人，無論是祖上還是兒孫都是資質絕頂之人。

　　他自身雖然老朽了，之前也沒有接觸過修行，但本身資質還是很好的。

　　經過柳依依的丹藥調理，恢復了氣血活力。

　　而且柳依依傳給他的玄法也很適合他，他一生少有順遂之時。

　　青年失祜，中年喪偶，老年喪子，可謂凄涼。

　　三人之中他雖資質最差，但心境卻最高。

　　凡人一生短暫，但也能在這短暫的一生中創造很多輝煌。

　　若非遇到柳依依，姜大爺作為一個凡人的一生也算是走入暮年了。

　　這一生的閱歷感悟，也是他修行路上的積累。

　　修士修行到一定程度，也會專門去“化凡”，來悟道，來提高自己的心境修為。

　　姜大爺有這一番經歷，日后也會成為他的優勢所在。

　　此刻由柳依依給他打開了悟道的大門，超出年輕人的歲月積累，立刻讓他感悟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那是歲月積淀出來的一種韻味。

　　一粒種子，在土中發芽，長成一棵小樹苗。

　　歷經風霜雨雪，春夏秋冬。

　　光陰輪轉，歲月流逝。

　　曾經栽下這棵樹的那個人，也在歲月的中老去。

　　這棵樹并沒有生出靈智。

　　或者說，這棵樹并沒有化作常人認知中的靈性生物。

　　它只是作為一棵樹，一直在本分的生長著。

　　柳依依一直相信，萬物有靈。

　　原本這棵在原著中作為環境描寫的老松，并沒有被柳依依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見到之后，她卻發現，這棵樹似乎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門。

　　這棵在外人眼中看來平平無奇、毫無靈性的老松，在留意意思眼中卻充滿了生命的靈性。

　　這是一棵樹的靈性。

　　不是要化作妖的靈性，只是單純作為一棵樹，它自己所擁有的靈性。

　　這幾乎讓柳依依失態。

　　這哪里是一棵樹，這是道啊！

　　是地仙所追求的“萬物有靈”之道。

　　這也是明明有兩位大圣強者在講道，她卻要分出心神在這棵老樹上的原因。

　　說句不太謙虛的話，兩個大圣講道，對于她而言，可能并不是那么難得。

　　這棵長了四千多年的，充滿靈性的，對她的道途有所指引的老松，比兩個大圣的道對她的幫助可要大多了。

　　果然她的心靈之力投放過去之后，馬上就有了巨大的收獲，將她拉入了深層次的悟道之中。

　　原本只是想暗中打探一番，然后再向老道士請求具體來參悟。

　　不想直接引起了巨大的反應，甚至連異象都不由自主的放了出來。

　　而姜大爺也是運氣好，恰好有自己的一份歲月的積累在其中，機緣巧合之下也有了一份別樣的感悟。

　　苦海翻騰，似有某種力量孕育其中。

　　苦海上空有種奇異的道韻在流轉。

　　囿于修為，他并不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具體得到了什么。

　　但他的收獲是實打實的。

　　而且也因為他并不能明了自己收獲了什么，就沒有過于強求，反倒是有種自然而成的韻味，所得反而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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