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東宮太子府。
太子殿下高坐于主位，內(nèi)閣次輔曹仁居于右位，太子少傅裴言蹊則居于左位。
內(nèi)侍太監(jiān)進來通報：“太子殿下，王貴已候在殿門外。”
蕭逸宸放下茶盞，“讓他進來�！�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辈欢鄷r，王貴便踏進殿門，恭恭敬敬地向殿內(nèi)幾位貴人行禮。
蕭逸宸：“沈公子近來都在做些什么？”
王貴回道：“回稟殿下，公子近來應(yīng)召去了幾趟長壽宮，其余時間皆待在霽月閣中。”
“長壽宮？”蕭逸宸眼眸微斂，“去了幾趟？待了多久？”
“這……”王貴面有難色，思索后謹慎地回道，“奴婢也沒有記得太清楚，大約是三到四次，每次都是用了午膳或晚膳才回的霽月閣�！�
蕭逸宸皺起眉頭，又問：“除此之外，沈公子可有其他異常？”
王貴躊躇了片刻，回道：“公子近來對七殿下的態(tài)度溫和不少�！�
蕭逸宸面色微沉，語氣冰冷道：“你先下去吧，若三公子有任何異常，務(wù)必及時向孤匯報。”
“是，殿下�！蓖踬F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太師，少傅，你們都聽見了。”蕭逸宸眼神陰沉，“沈青琢三番兩次抗拒孤的召見，分明是有了太后這座靠山，便不將孤放在眼里了。”
裴言蹊溫和地勸道：“殿下莫要動怒，這件事背后，恐怕還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蕭逸宸微一停頓，“難道……父皇突然下旨讓老七搬出冷宮，其實是太后的意思？”
“多半是太后的意思�！币恢背聊谎缘牟苋书_口道，“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太后將冷宮里的七皇子提出來，真是司馬昭之心吶�！�
蕭逸宸心下一沉：“太后打算扶持老七上位？”
曹仁撫著胡須：“太后與皇上的爭權(quán)從未停止過，如今皇上一病不起，太后自然要扶持一個聽話的皇子，借機重掌大權(quán)。而冷宮中的七皇子，目前當是最合適的人選�！�
“孤，才是大雍名正言順的太子�！笔捯蒎凡惠p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神陰鷙，“區(qū)區(qū)一個不受寵的七皇子，孤想捏死他，豈非易如反掌？”
“非也�！辈苋示従彅[了擺手，“殿下，太后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七皇子。”
“太師何出此言？”蕭逸宸不解道。
“太后的心思，遠比殿下想得更深沉�！辈苋噬钊肫饰龅�，“太后將七皇子撈出來，不過是豎了個明面上的靶子。她真實的目標，應(yīng)當是元妃腹中的孩子�！�
蕭逸宸一怔：“元妃腹中的孩子？”
裴言蹊接道：“七皇子年過十五，自幼在冷宮中長大，與太后并不親近，身上還流有一半趙氏的血脈，過幾年難免又要爭權(quán)，自然比不上襁褓中的嬰孩聽話�！�
蕭逸宸冷笑：“萬一元妃生出個公主呢？”
“這并不重要，殿下�！迸嵫怎枵Z氣平淡，好似在談?wù)撛娫~，“即便元妃生出一只貍貓，太后說這是太子，那便是大雍的太子。”
“這豈不是等于將我蕭氏的江山拱手讓人？”蕭逸宸猛地站起身來，“即使沒有孤，大雍還有六位皇子，朝臣絕無可能同意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登基稱帝！”
“有什么不可能？”曹仁起身，走出坐席，“殿下，你可知皇上并非太后親生？”
蕭逸宸：“這……倒是未曾聽過。”
“大皇子是個殘廢，四皇子如今癡癡傻傻，其余皇子再多出幾樁意外，又有何稀奇？”曹仁面色冷凝，“太后姓戚，不姓蕭�！�
蕭逸宸一時間啞口無言。
“天家無父子，況且太后與皇上并無血緣關(guān)系�！辈苋守撌瞩獠�，“如今皇上纏綿病榻，大權(quán)旁落，戚氏氣焰愈發(fā)囂張。一旦皇上駕崩，戚太后懷抱稚子登基，明目張膽地把持朝政，往后這蕭氏江山，的確該改姓戚了！”
蕭逸宸面色陰晴不定，不甘心道：“倘若真到了這一天，六皇叔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秦王遠在朔東封地，遠水救不了近火！”曹仁一甩袖，語氣恨鐵不成鋼道，“更何況，秦王以何名義帶兵回京？莫忘了太后手中還有沈家，到時命鎮(zhèn)北王出兵攔截，再扣他一個謀朝篡位的罪名，秦王會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諱嗎？”
“鎮(zhèn)北王不該聽命于父皇嗎？”蕭逸宸焦躁地走下高臺，“父皇可還扣著他的寶貝兒子！”
曹仁冷哼道：“殿下，你以為太后為何近來頻頻召見沈小公子？難道真是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七皇子？”
話音落地，殿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后，蕭逸宸語氣森寒道：“既然如此，無論元妃生的是貍貓還是老鼠，孤都要讓它，胎死腹中�！�
同一時刻，沈青琢正跪在龍榻前，垂首諦聽光熹帝的訓(xùn)話。
“朕將老七交給你三年，不成想，你還真教出了個咳咳咳……”光熹帝說半句便咳嗽幾聲，“教出了個庸懦無能、膽小如鼠的皇子�！�
長達數(shù)月的病痛折磨，令躺在龍榻上的光熹帝面色發(fā)青，眼窩深陷，瘦骨嶙峋的模樣，早已不復(fù)當初的強健威嚴。
“青琢惶恐�！鄙蚯嘧亮⒓捶卣堊�，“微臣力不勝任，教導(dǎo)殿下無方，還請皇上降罪。”
“你咳咳……”光熹帝咳得喘不過來氣，身側(cè)伺候的元妃連忙俯下身，一雙柔荑輕輕撫觸圣上的胸口。
光熹帝順過氣來，抬了抬手，“起來罷，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沈青琢猶豫片晌，緩緩直起腰身：“謝皇上開恩�！�
今日光熹帝一時興起，破天荒主動召見七皇子覲見。光熹帝打量著本該極為陌生的小兒子，竟意外從他臉上瞧出了幾分自己年少時的影子。
或許是血濃于水，亦或是人在病中容易傷春悲秋，他忍不住暗自感嘆，這到底是他的血脈，是大雍名正言順的七皇子。
他隨口出了幾道簡單的問題，結(jié)果老七結(jié)結(jié)巴巴半晌，竟是一道也答不上來，最后嚇得跪倒在地，畏畏縮縮地磕頭請罪，生怕父皇降罪。
盡管光熹帝早有預(yù)料，但心中還是不免失望，滿臉疲倦地將老七轟走了，又叫來沈青琢。
“人雖養(yǎng)廢了，身體倒是養(yǎng)得不錯。”光熹帝借著元妃的力撐起上半身，躺靠在床頭，“朕瞧著結(jié)實得很，想來也費了些心思�！�
“七殿下承襲幾分皇上的龍章鳳姿，又不挑食，因而身體長得好�！鄙蚯嘧燎〉胶锰幍毓ЬS道，“微臣慚愧，也就這點用處了�！�
光熹帝垂眸望著跪在榻前的青年，緩聲道：“過幾日的春蒐，你和七殿下一同隨行�！�
依照大雍慣例，皇室一年會展開兩次大規(guī)模的圍獵，一次春蒐，一次秋狝。
今年的春蒐始于三月三日，春耕結(jié)束之時。盡管光熹帝龍體欠佳，仍然不愿缺席這場春獵，只因蕭氏祖先是馬背上打下的江山，歷代皇帝崇尚騎射圍獵，甚至對春蒐有一種奇怪的迷信。
沈青琢應(yīng)聲：“謹遵皇上旨意。”
他本來給自己找好了去春蒐的借口，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只是身后多了個小拖油瓶。
不過沒關(guān)系，并不影響大局。
光熹帝又說了幾句，很快便乏了，揮手讓他先退下。
沈青琢退出內(nèi)殿前，目光不經(jīng)意瞥向元妃的腹部。
元妃懷孕四月有余，肚子應(yīng)當已經(jīng)顯懷，只是她身材纖細苗條，又有寬松的宮服遮擋，看著不甚明顯。
察覺到他的眼神，元妃抬眸和他對視，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落點處，眼底倏然閃過一絲警惕。
沈青琢淡淡一笑，緩步退了出去。
推開霽月閣的外門，“砰砰砰”的聲響霎時砸進骨膜里。
少年一身黑色勁裝，雙手纏著用來保護手腕和手關(guān)節(jié)的繃帶，正全神貫注地用拳頭打著沙包。
他身形敏捷，出拳速度極快，閃躲反擊，下潛反擊，結(jié)實的雙臂繃出充滿力量感的線條，速度和爆發(fā)力都相當驚人。
沈青琢慵懶地斜斜倚在門框邊，靜靜欣賞片刻，“啪啪”鼓了兩下掌，“漂亮�！�
“先生！”蕭慎眼前一亮，當下撤拳，反身往門口跑去，“你回來了！”
沈青琢覺得自己像是養(yǎng)了一只小狗，一回到家，小狗便搖晃著尾巴熱情地迎上來。
果然，下一瞬少年便撲到他身上，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擁抱。
“重死了�！鄙蚯嘧帘凰驳靡欢�，表情略帶嫌棄，“一身的汗味兒，就往我身上撲�！�
“這是汗味兒嗎？”蕭慎輕輕齜牙，一本正經(jīng)道，“這是男人的味道�！�
“噗——”沈青琢差點笑噴了，抬手推拒往自己脖頸間蹭的少年，“你才多大呀，什么男人哈哈……”
“我不管我不管！”小狼崽子又撒潑，潮濕黏糊的汗水蹭了先生滿頸，“先生不準嫌棄我嘛！”
“好了好了，不嫌棄你�！鄙蚯嘧僚铝怂�，轉(zhuǎn)移話題道，“聽聞你今日，在你父皇面前裝孫子了？”
“切……”蕭慎停下往先生身上亂涂亂蹭的行為，口中發(fā)出一聲輕嗤，“如他所愿。”
“你呀，差點裝過頭了�！鄙蚯嘧咙c了點少年飽滿的額頭，“好在你父皇精力有限，無意深究，反倒誤打誤撞，同意讓你參與圍獵�！�
“圍獵？”蕭慎怔了怔，倏地挺直腰身，眼底浮現(xiàn)出難以遮掩的興奮，“真的假的？”
“真的。”沈青琢看著他，語氣嚴肅地提醒道，“不過此次春蒐，先生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你先不要亂來�！�
蕭慎追問道：“什么重要的事？”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沈青琢輕笑一聲，眼含戲謔道，“小七，你想做那只黃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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