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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牧江奈生休


他自己的浪漫主義個性驅使他如此冒昧破例地住在一個他僅認識一天的人的家中。

        他甚至不知道牧江奈生這個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個披著羊羔外皮的邪惡的人。

        當然最有可能就是一個有著普通人一樣懦弱又卑劣卻掩飾得很好的人——這也是休斯曼最不想看到的一種。

        可他很喜歡,也可以說是一開始就被牧江奈生通身的氣質給吸引了,所以才這么堂皇地就任自己心意流轉,跟隨思緒來到了這里……他就是這樣隨性卻不隨便的人。

        可牧江奈生不是,他就像是和任何這里的所有人一樣,理性又內斂,只不過他的克制更勝一籌,也更引人入勝。

        在休斯曼的眼中,他這樣有著自己一套復雜原則的人,根本抵不過外面的世界,就算適應了也必將是伴隨著身心痛苦的轉變。

        可,該死的,他就是喜歡牧江奈生這種純然純潔的模樣,即使他知道他們的思維方式不一樣,若是非要想在一起的話,他能給牧江奈生帶去的也只是麻煩而已。

        但牧江奈生這樣明顯地抗拒上樓只能說明一個原因:不是他沒有安全感,就是他太注重隱私。

        然而不管是哪一種,就算是他因為禮教的良心,而不好擅自去用其他人的房間,所以才在樓下沙發上休息的緣故。

        可他這般不懂變通,又不懂照顧自己……或者說是明知道是要犧牲身體的舒適與健康,也都要對尊重他人隱私的信條恪守不渝的話,那么這種愚蠢的尊重在休斯曼眼中就顯得既可憐又愚昧了。

        而且基于這還是他叔叔家的房子,即使和叔叔的關系不如表面上的好(雖然也有可能,他就是那種那么純忠于尊重他人的奉行者)。

        可牧江奈生分得那么清楚,腦回路還真是他不能理解的孤寂畏縮至極。

        這自然給休斯曼的心里蒙上了一點陰影。

        要是他們是在公車上路過的人,就算十分欣賞也沒機會相識那就算了,可他無意中窺見了牧江奈生的一絲影影綽綽的內心隱秘,又怎能這樣半途而廢地離開呢?

        他的工作狀態緊張,可以說整個人的生活節奏都是緊湊的。

        休斯曼的反應飛快和精神緊繃讓他的工作效率超高,但也讓他對大多數人的遲鈍和拖沓感到心有不耐。

        而牧江奈生明顯就很松緊皆宜。

        他似乎就是那種可以很高度地配合自己在片場的工作,而相對應地,他也會有那種頭枕在手臂上,在陽光里抬頭回眸的慵懶……而他只需要確認的是,牧江奈生是不是個不畏傳統的人就夠了。

        這世界上只有同類才可以有最基本生活的人;而如果牧江奈生不是,那么他就不再打擾——因為牧江奈生那樣的純澈他不理解,但那是他的生活自己無權干涉,所以雖然欣賞想要擁有,但他卻還是只能遠觀尊重。

        休斯曼心里一動,看了眼暖光燈光下看著書的牧江奈生,倏然想到什么,轉身躡手躡腳地又回了房間,決心做一件看上去(實際上)很邪惡的做法——偷看牧江奈生的筆記!

        那舉動雖然不雅,但卻是他能最快達成目的辦法了。

        20xx年3月8日

        新的生命,總是讓人感到欣喜又諷刺。諷刺的是,父母見到孩子真誠的欣喜,都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有一種自我永生延續的意味。

        20xx年7月29日

        我是個注重隱私的人,也不怎么嫉妒別人。但要做到這樣,我需要有時候忽略別人。

        20xx年8月6日

        我從不相信什么事情可以長久。以前我的父母總是午睡離去,所以我不午睡,以為這樣可以留下他們,不過……現實總證明我并不是被命運眷顧的人。

        20xx年10月18日

        我寫字每次幾乎都是一筆揮就的,不僅是因為思緒飛快,更因為大多數我不想經歷某些刻骨或讓人壓抑的痛,所以會想趕快弄完……這是我的本性,永遠無法改變的。

        就像是我喜歡小孩,可即使知道他們長大了以后會忘了我,我也還是非常喜歡他們,只不過是那種所有都一樣的泛泛喜歡,并沒有哪個更加特殊。

        ……

        牧江奈生這本日歷似乎才新開始寫了沒多久,并沒有像他外表那么委婉的女性特質,雖然透著一股哀傷,但卻是寥寥幾句就寫完了當時克制不住寫下的情感。

        而且就算是這樣的情緒波動記載,在牧江奈生那里也并不多見,因為他記日記的日期斷斷續續,似乎純粹是隨性而為,所以休斯曼窺見的內心世界并不是太多。

        而其他的日記本,大概是因為寫完了,所以被牧江奈生整齊地規整到某個地方,休斯曼不好再擅動,所以無從得知。

        但僅從這些只言片語,休斯曼就可以從中確定他的柔軟,他的孤獨——這不能說牧江奈生不熱愛生活,因為休斯曼看過牧江奈生畫過的圖畫和言語,這也才曉得他是個很溫熱的人,只是在對待某些事,比如說工作或者涉及原則的事上才會顯得那么嚴肅。

        但不論怎么說,休斯曼只要自己確定,原來牧江奈生心中也是有一種憤世嫉俗的情懷、但卻隱藏在心里就夠了。

        因為這樣,他就可以躺在鋪著牧江奈生干凈味道的地褥上,望著天花板上窗外燈光星影影綽綽的燈影,知道有像牧江奈生這樣的溫柔如他的光影待在身邊——且能夠繼續下去,他終于可以閉上眼睛,心滿意足地陷入無邊地黑暗中休息了。

        第二天伊始,亞熱帶地區特有的明媚太陽光亮,柔和地撒在休斯曼的慵懶蓬松的碎發上,微風從開了半邊的窗戶吹了進來。

        牧江奈生一向整潔排布的床單和擺飾的一切,都被長手長腳、睡覺又極其隨心所欲地休斯曼給弄得亂七八糟,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味不知不覺間早已經融合在了一起。

        休斯曼有心想要整理,可一方面不知是出于想要在牧江奈生面前表現真實的自己,還是他已經把牧江奈生當做可親近的人來看,覺得這樣扔著讓他收拾也不會有什么問題,所以休斯曼徑直起身就下樓了。

        休斯曼穿著牧江奈生昨天給的睡衣,步履輕快地下樓,在客廳沒看見牧江奈生的蹤影,休斯曼在樓梯下轉角的時候,卻猛然一瞥,發現了在廚房里靠著柜臺吃早餐的牧江奈生。

        休斯曼肚子也餓了,看見在陽光撒照下如此悠然情態的牧江奈生,自是更加饑腸轆轆。

        可正當休斯曼想要進去的時候,眼神銳利地他一下子卻發現了牧江奈生準備的兩份早餐的不同:原來牧江奈生吃的那份只是溫白開加撕著吃的沒什么味道雜糧面包;而放在廚房柜臺另一份明顯是給自己的早餐,卻是牛奶加全麥面包和一小份水果沙拉,還有未煎的培根和雞蛋——估計是打算等自己起來后現做的好。

        這兩廂的對比實在是太詫異到休斯曼的觀念了。正常情況下“偷吃”的那個不是應該吃得更好么,為什么牧江奈生要做這樣的事,難道是因為自己?這種驚訝的發現令休斯曼的食欲都下降了很多。

        以往就算休斯曼看見別人的困苦或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他會避開那種直面的尷尬,因為怕別人覺得沒面子,而最多他也只是在決策什么或能暗地里照顧一下的時候照顧一下……卻從沒像現在這樣,一直思考著為什么會這樣的原因,然后還歸咎于自己的身上。

        或許是沒有錢,也或許是其他原因,牧江奈生選擇給自己豐盛營養的早餐,自己卻吃如此難嚼,而又不甚營養的雜糧面包,委實能夠證明他的心底善良和體貼——因為他大可只給自己牛奶和面包就夠了,實在不必要加上如此西式的培根和沙拉,那種東西肯定是不在他們這些亞國人的日常食譜當中的。

        休斯曼心思電轉,并沒有再多想什么,只是略頓了片刻,便朝熹微陽光下的牧江奈生走去。

        只是,在朝牧江奈生走過去的時候,休斯曼不小心碰到了客廳的椅子,嚇到了正不知何時,踩在高腳踏上夠東西的牧江奈生,害他重重地跌了下來。

        那劇烈的撞擊聲讓休斯曼嚇了一跳,一下子就知道他摔得有多痛了。

        可牧江奈生在悶哼一聲,用手肘撐地迅速爬起來后,竟然著急歉意地朝休斯曼說了一句。

        “噢怎么辦,嚇到你了吧……嘶”,牧江奈生一下捂住手肘無言。

        這害得休斯曼本來要沖過去去接他的墜落身體,乍一聽這話,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足足愣了好幾秒才算反應過來,卻是第一次對牧江奈生這樣的性情憷眉了。

        這世界上怎么能有一個人活成這樣,還有這樣怪異的思維呢?

        就算換做他自己這種安然的人,至多也就是莫不吭聲而已,怎么他被自己嚇受傷了,還跟自己道歉?

        休斯曼真心覺得,若說是他在昨夜之后,確定了想單方面更近一步的心意的話,可是今天發現牧江奈生這樣的性情,他也不禁會想以后他們相處的種種可能。

        而自己如此率性而為的人,如果碰上這樣的性情,要不是十分欣賞他的緣故,應該是無法長久的--而休斯曼討厭極了嘗試,他想一步到位,而不是無休止地陷于未知的可能性中——僅限于他最慎重的感情。

        休斯曼看著故作安好站在那里的牧江奈生,很想說些什么,可聽到牧江奈生莞笑,妥帖地讓自己先出去客廳稍等一下--他會很快準備好早餐時,就不知道到底該說什么了。

        牧江奈生的狹薄的紅唇躍動著,可他就像是失了心神一樣,很是茫然。因為他不知道,牧江奈生是不是只是因為對他不熟,所以才會這樣,還是說,他這個人對誰都是這樣的。

        休斯曼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頂著未怎么打理過的頭發,一個人自顧自地想著這些東西,不知年月。

        最后還是飄香的培根香氣四處涌了出來,休斯曼這才注意到牧江奈生已經做好了菜。

        眼神才只剛往那令人食指大動的食物瞟了一眼,就驀地發現原本腳沒那么不方便的牧江奈生,似乎是剛剛摔到了腳踝,走路更不好了——雖然他很極力掩飾,但休斯曼還是看得出來。

        而最讓人驚奇地是,不知是不是牧江奈生就是有這樣的本性,能夠把所有的不可能都變成可能,能夠把所有的突兀都變成理所當然……

        這在休斯曼眼中,是因為生活不得不具有非常靈活的變通能力,和非常擅長于忍耐才會有的特質。

        他很想和牧江奈生做那種無話不談的……休斯曼還沒想好是做朋友還是戀人,但總覺得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是會很歡喜,而且很喜歡又很舍不得放下的,因為牧江奈生是個那么自重的人,而這也算是他們本質的相同。

        休斯曼很想和牧江奈生這樣的人相伴長遠,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來看,為了不引起牧江奈生的反感,他還是閉嘴的好,所以牧江奈生想掩飾,他就盡力也裝作看不見好了。

        堪堪地吃完早餐,休斯曼就該告退了。

        雖然他很不甘心這樣撤退……是的,休斯曼用的是撤退兩字,因為他把牧江奈生當做一座無與倫比的城堡來對待。

        可他實在是沒有機會再有什么理由待下去了,他給牧江奈生昨天下午被他強留下來的工錢,牧江奈生也不要。

        而要邀請他出去的話,牧江奈生看上去是不會拒絕的,但他這樣戒心重又慢熱的人,休斯曼就算真的把他約出去了,也實在是錯誤之舉——因為牧江奈生就像是某種緩慢,有種自己特定行動軌跡和想法的人,不按照他的方式來的話,他會很不舒服,雖然他會很盡力去配合的,但配合完后就會心生恐懼,對這樣強勢入侵其生活的人敬而遠之。

        是以早餐完了以后,不過寒暄幾句,休斯曼就穿著不知道牧江奈生什么時候幫他洗好熨好的衣服,告辭離開。

        而站在牧江奈生叔叔家院子門外的青石路上,休斯曼借著略微有些刺眼的太陽晨光,看清了附近周圍的院里花香。

        休斯曼今天也有安排,所以他的思緒又要很快的調動起來才能得以勝任,但想著就現在身旁的也如這太陽般溫潤站立送他的牧江奈生,休斯曼在無數個上班太陽穴緊繃的日子里,竟然難得地感到了一股強烈地妻子送丈夫出門的感覺。

        即使牧江奈生只是重禮儀地送他一下而已。

        但看著那撓人又有些刺眼的太陽,休斯曼瞇著銳利的眼睛,雖然還不知道要怎樣做,不過心里卻暗暗想到:“哼,等著吧!反正晚上我還會再回來的”

        然后他坐上車極速離去,頃刻間便消失在阡陌綠野當中,只一個轉角,后視鏡里的牧江奈生就也不見蹤影了,只反射出一陣惱人的光來。

        休斯曼這天的工作,只需要把昨天拍好的圖片加以修整,然后趕在下午三點前,交給當地請他們拍攝的茶商確定照片就好了。

        不過事情聽上去簡單,但成千張的照片遴選、調整,就算再經驗的人做來也很勞累;而如果與客戶的會面不成功——客戶對照片的風格質量不滿意的話,那他接下來的幾天就又有的忙了。

        是以依照休斯曼的個性,他絕對不會給客戶任何說不滿意的機會,雖然他也很想好有借口,可以多在這里逗留幾天。但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因為想多留幾天而去隨意地去對待他的作品,毀壞他的名譽,那他就真是瘋了。

        他雖然是個浪漫主義者,但大部分時間是個嚴苛的理性主義者,換句話說,也就是他暫時還沒有愛牧江奈生那么深吧!

        因為他知道,他體內的浪漫主義,總有一天會因為一個人而強盛到無比強大,但他現在還沒有真切地感覺到。

        休斯曼做完了他今天的工作……好吧,是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可能是因為今天他的作品中加入了更多的情感或是其他,一切出乎意料地順利,簡直就像打開了他探索新世界的大門。

        本來謹慎的休斯曼就有預留下明天的空檔,以防重拍,如果事情提前完成,那么他就會把能提前的項目提前,又周而復始地運轉在各個地區之間。

        而今天下午和客戶的會面又如此順利,簡直讓休斯曼欣喜若狂的是,他幾乎有一整個一天多一點的時間可以去牧江奈生那邊--雖然不知道牧江奈生有沒有時間,但他的叔叔一家們都野游了,只要自己先搶占先機就可以了。這如何不能教休斯曼感到欣喜呢?

        是以,休斯曼在委婉回絕客戶吃完后,從當初租賃器材的黃頁里,找到了牧江奈生叔叔家的座機電話--那幾乎沒花多少時間。休斯曼撥打了電話,因為一直猶豫的話,他不僅會遭受痛苦,而且會心生膽怯,所以他選擇直接開始。

        “你好,這里是牧江氏。請問有什么事?”,電話那頭不期然傳來了牧江奈生暖洋洋的聲音。

        休斯曼略頓了一下,才從那屏息中解脫出來。

        “嗯,我是休斯曼”,休斯曼語了一句。

        電話那頭似乎頓了一下,不知是牧江奈生心中是有點意想不到的驚奇,還是眉眼有些不耐煩垂了一下,只是聲音仍舊溫和應了一聲“是”,卻沒再問什么別的話了。

        也許這又是牧江奈生為人處世的另一種“得體”之處,因為不安全感帶來的疑惑,令他下意識地不想給休斯曼提供任何方向的可能性——比如說如果自己問他你有什么事,或是怎么啦?有什么是要我幫忙的,那一旦休斯曼真的說了是的,我有事需要你幫忙,那時拒絕的話可就真的不妥當了。

        而且嚴格意義上,休斯曼和自己也真不熟,也沒有再有什么可交集的地方(因為他認為不是同一性質生活的人,很難發展成朋友,而且維持得也會很辛苦--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所以決定什么也不多說。

        不過可惜的是,牧江奈生的這點心思和意味,并沒有被休斯曼察覺,事實上以休斯曼的敏銳,他應該察覺到的,只不過當時的他心緒有些澎湃,所以忽略了那異樣的感覺。

        “我知道這樣有些突兀,但你晚上有時間吧?我想在這周圍看看,給我的侄女買些禮物,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帶我前往?”

        休斯曼這樣請求著,不知道是他有些篤定的語氣真的映照了牧江奈生晚上有時間的事實(他也不好意思扯謊),還是說那小孩子要送的禮物引動了牧江奈生溫良的心,所以在這里一般不會這么快和陌生人出門的定律,就在牧江奈生的身上打破了--他非常富有“地主”精神地謙和跟去了。

        所以說其實人最不該有的,就是這種矛盾了。牧江奈生其實可能非常冷漠,可能誰都不怎么喜歡,可卻有那副溫良模樣,每每不好拒絕別人,或是無法放下那責任感……而帶著這樣的前提去做任何事情,除非事情順利,并沒有招致牧江奈生的不悅,否則很有可能,他的每次行跡都是帶著諷刺和審視。

        當然,這可能本就注定是一場不令人滿意的出行,從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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