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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宗慈希華


其實這世界上有十九層地獄,就是現在,我們生活的地方。

        一

        宗慈希華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早上醒來的時候,突然會有一股想要找個男朋友的沖動,但清醒以后就完全不想要了。

        不過她沒什么時間去想這些的。因為她每天的行程都很忙。

        剛開始或許是為了逃避,她才如此,到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漸漸地變成一種猶如囚籠般想要逃離的折磨煎熬,而現在卻是一種不得不養成的、或者說是被迫遠離低俗或娛樂的品性--因為她已經沒有辦法、說實話也放不下面子停下來了。

        就如同她有時很想吃一下小時候的棒棒糖,可她現在也絕不會吃的那樣,似乎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就只因為她長大了。

        她也想過,可以想個辦法慢慢抽身。但事實的情況是,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因為有強迫癥而非常有道德感的人。她的工作非常的繁瑣且重要,每天每天,幾乎有做不完的事堆積、趕著她前行,如果她想抽身,那么勢必會需要對某些地方疏忽,而這也是她難以接受,且無法做到的。

        所以即使是每天自己感覺是自身渴切、那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找男朋友,因為現實的緊迫,她也就放下了。

        可能有人說,什么職業會需要如此費勁心力?

        想來想去想不透--自然是總理了。

        正因為是一個國家的總理,所以她才需要輕巧地八面玲瓏、竭盡全力地殫精竭慮——即使她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面面俱到的人,也還是要這樣做。

        當然,以前的宗慈希華還并不是這樣的。以往的她總是很有棱角,也算是非常激進的一個人了。而現卻在變成這般一個平和的人,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至少對她本人來說是的。

        但要說是什么時候改變的,大概也就是她上任的那一天吧!

        那天是宗慈希華在大選完結后,心情無波無瀾,卻赴往總理晚宴之時,遭到了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

        宗慈希華在結束競選的那一刻,是有想過其他人會因為競選失敗,或是覺得丟不起面子而針對自己,但卻沒想到會是這么大的動靜。

        那天,上一任總理留下的造型師金珀玉,在飛速行駛的車上正苦口婆心地勸宗慈希華將她的頭發放下來,做一個劉海,以免人們會被她的大額頭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

        而宗慈希華卻并不愿意,“我為什么要這樣做,我有什么需要掩蓋的?”

        宗慈希華說話并不直接強勢,但她的話卻毋庸置疑地讓人強烈感受到了她堅定固執的一面。

        金珀玉只能沉默。

        但其實金珀玉想說的,并不單單是形象的問題,而是宗慈希華的確是需要掩蓋些什么東西的問題。因為沒人會喜歡她的眼睛。

        他就最不喜歡她的眼睛--即使她的眼線柔和溫潤,說話也總是慢條斯理,可是她的眼睛那么大,眼神那么直接,卻又游弋,似乎永遠都不帶任何感情,卻又有無限柔情的可能。

        一秒的變換,一閃即逝,只有那副冷淡的表情卻像是永遠不曾變過的樣子。讓你不由莫名地感到挫敗。

        別人也最受不了她的眼。她的眼毫無波瀾,好像不會轉動的棕色寶石,但只要上下掃視你一眼,眼角微瞇,你就會全身顫栗般地不舒服地透視——即使并不冒犯,卻也并不舒服。

        而現在,宗慈希華就是用這樣的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說。

        “我會留任你是因為我怕麻煩——還要重新去找一個人選……但如果是為了避免以后更多的麻煩,我不介意現在麻煩一下。所以說,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能配合好我的工作嗎?”

        金珀玉忍不住問了一句,“也包括照顧您的心情嗎?”

        宗慈希華頓了一下,“是。不過你還是用平語比較好,因為我不習慣”。之后不再抬眼看他。

        金珀玉,“那不行的,對您的尊敬是最基本的……”

        “對我的尊敬不用說出來,我自己會看得到”,宗慈希華又看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金珀玉立刻就意識到了危險,他剛想說好,一聲巨響,視線就瞬間天翻地覆起來。

        巨大的沖擊似乎從肺脈而來,震蕩得他頭腦昏沉,隱隱約約間,只看見熱浪侵襲,幾只軍靴在頭頂上方穿梭。

        眼珠緩慢地轉動著,他朝宗慈希華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后瞳孔瞬間放大,因為宗慈希華并不在那里!

        而腦筋像斷了幾節一樣疲憊,思索無果,一陣晃眼的白光閃過,終于,他陷入了徹底的昏沉。

        金珀玉原本對宗慈希華還有的一絲輕視,從他脖子上纏了架子自醫院回來后,卻發現宗慈希華什么事也沒有,還在等著他給整理去總理晚宴的衣服時,就煙消云散了。

        而對她不由地升起的敬佩,則是在聽說她早在車翻過來之前就立刻做出反應,然后伺機而動,與外圍人員一起將那些刺殺者給制服時陡然產生的。

        當然,這其中自然還有令人疑惑的就是,宗慈希華為什么會這樣做?又或者,她是如何做到的?

        因為明明大選結束后,誰都感到了她渾身氣息的沉郁,說不定她可以趁此機會逃離,借故辭了這工作(雖然金珀玉之前在車上遇禍時會下意識看她,就是覺得她會死于非命)……但她沒有,相反的,她現在似乎因為那刺殺,反而變得精神奕奕,寬容度也很好了。

        而且以她如此瘦弱的身體,又如何能有那么快速的反應力,這也是一大令人疑惑的問題,金珀玉不由地苦苦思索著。

        “我已經說過了,你把衣服放在架子上就夠了”,宗慈希華對著他淡淡地再說了一句,打斷了他的思考。

        她的語氣還是算很溫和,而且也沒用她那樣的凌厲的眼看金珀玉。

        而金珀玉這才驀然發現,原來自己對這個新上任總理的興趣似乎過多了些,以至于他都忘了分寸——忘了她大選結束之后,跟他見面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唯一不要做的,就是用手拿著她衣服,還想要穿在她的身上——她看起來有絕對的潔癖,而要他這個造型師的目的,也只是單純讓他搭配幾套衣服,而且還不準碰那衣服、只能隔著空氣指的那種。

        而他剛剛不僅動了她的衣服,甚至還拿了下來想為她穿在身上!這對她來說簡直不可饒恕吧?

        畢竟算起剛剛那一遍,她已經跟自己強調了三遍了,自己卻還是那樣暈乎乎的。要是按她平時的樣子……意識到了這一點,金珀玉立刻低下了頭,斂息。

        只不過就算這樣,宗慈希華到底也還是沒有穿他碰過的衣服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掩飾得很巧妙,剛好一個重要電話接了進來,她轉到了手機,說著說著便出去了。

        電話一直通到了晚宴上,連其他人也不能提醒她什么。更何況是他金珀玉。

        所以堂堂新上任的一國總理,宗慈希華竟然穿著一身帶血的衣服來參加了為她慶祝的晚宴,不可謂不令人驚奇。

        “呦!這是我們新上任總理的新衣裳嗎?難道就這么沒有衣服穿了嗎?這破衣服也穿的高興?嘖……好歹說一聲,我們也給拉拔拉拔,給您湊個一針兩線的”

        離入口最近的孫家第三子孫孝景不由地漫笑開來,眼角很是犀利。幸而他是個高大俊美的人,所以這樣笑來卻并不是很引人生厭。

        宗慈希華于是勾起了唇角,微微一笑,笑容一閃即逝。她堂堂從上到下比劃了自己一下西裝。

        “當然。這是你們送給我新上任的禮物,我自然歡喜”

        宗慈希華說著,余光瞥到有拍照的人正要舉起手來,臉微沉穆,不動聲色地轉了個方向。

        孫孝景故驚,“啊!這您可不要亂說。我們家可沒送您這樣的禮物——再說了,如果這算賄賂的話……呵呵!那您這個總理也當得太失敗了吧!”

        宗慈希華看了他一下,表情淡淡地可能故意搞笑,“失不失敗這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只是有另一點,既然你是我國人,那身為總理的我希望你能口齒清楚一點——我知道你從小在西洋長大,這有些困難,但是新上任的任要讀第四聲,你讀成了第二聲,會造成誤會的”

        心上人?雋秀如斯的孫孝景和她?這總理可真夠自戀的!

        “噗嗤!”,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金珀玉剛開始也笑了一聲,但后來他看到了宗慈希華那笑容底下的冷沉,于是瞬間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即使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做了這個決定,也或者是,這只是她來這之后偶然而為的想法,但有潔癖的她,就是故意表現,她穿著這身衣服來給別人看的——這點他是可以確定的。

        而他確定了這點,雖不知為什么,便不再笑了。只是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時刻驚醒著自己注意,注意不要再讓那些不知名的東西,再毀壞這身本來就怎么樣的西裝。畢竟這才是他的本分,也關乎這他的聲名。

        晚宴的前段氣氛平平。

        有人可能收到一點消息,不知目的地開玩笑問宗慈希華有關刺殺的事,宗慈希華卻斬釘截鐵地矢口否認,“沒有的事!”

        眾人以為她這完全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想讓自己這么難堪而已,還想再說,但看她那油鹽不進的樣子,沒了興致,也沒過多糾纏。

        宴會很是沉悶,很多人都想提前走了,只是礙于面子沒做而已,卻不想到了晚宴的后半段,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整個宴會。

        原來是月國剛剛主動向本國提供合約,將曾在03年與本國簽訂的進口合約,價格不變的情況下,想與新上任的大總理宗慈希華簽訂合約!

        要知道,這是自03年、時隔十六年來兩國貿易的首次重啟,而且還是由力量更加強厚的月國率先提起的,再加上價格不變——十六年來物價早已經上漲飛快,只要是個稍微懂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做的完完全全就是賠本買賣,哪里去占這種大便宜哦?

        而且更令人費解的是,這還是在宗慈希華甫一上任的時候發來的簽約,所以這其中的意味是很值得推敲的。

        而宗慈希華還兀自手撐著下巴在那里看著月色。

        孫家第一個跳出來了,有些茫然,“你怎么能這樣做?”。

        因為他們驚慌、不解,但很肯定的是--肯定是宗慈希華做了什么手腳才會這樣的。

        他們驚慌的是接下來他們該如何重新把握主動權,不解的是宗慈希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讓聲稱永遠都不與本國再有交往的月國主動示好。但為什么他們自己要如此激動的原因,卻是不可說道的。

        每個國家在每一層面都有頂尖的佼佼者,時國也不例外。

        如果按大體分別的話,每個國家的社會層面總的分為政、經、文、軍——這也是按照每個類別的重量級別來排位的。

        當今為和平世界,即使說是要強化國防力量,但和時國一樣,他們都把政治經濟放在前面,因為要先有政治護航,才能保障經濟發展,而經濟也能為政治施行提供強大助力。

        時國政治經濟方面最強盛的兩個家族分別是朱氏家族,和孫氏家族。而今最活躍的人選已經是和宗慈希華一代相當年紀的新生力量了。

        這里的人有朱家的長子朱政凜、長女朱訊雅、次女朱顏、次子朱云箋、幼女朱茉棠。

        孫家則有孫孝文、孫孝惠、孫孝景、孫孝宣一色四個男子。

        而文化和軍事方面的金家和葉家,無論從家族力量還是其他方面來說,則單薄了些。

        金家有長男金科玉掌管家族的出版行業,二女金滿玉則在大哥的手下幫忙,三子金珀玉--是的,就是那個金珀玉,也就是宗慈希華從上任總理那里留聘下來的金珀玉,就是來自時國文化之家的金家。

        軍家葉家的勢力更是薄弱,尤其是唯二的兩位葉錦言,葉錦心這兩個直系繼承人,都還是女性,這就更雪上加霜了。

        而葉家為了改善這種局面,已經有葉錦言和朱政凜聯姻,軍政兩家結合的趨勢了。

        當然,那暫且不是重點,重點是時國政、經兩大家族的勢力實在夠大,幾乎掌控了整個國家的命脈。

        像孫家一族把控了所有的產品物流,這也等同于控制了物價,而朱家因為某種暗地里的交易默契,向別國“施壓”,阻止了別國進口從而破壞本國“經濟圈”--這才是為什么,在總理宴會上,眾人聽到月國向時國發來貿易函,尤其是孫家會更大吃一驚的原因。

        這意味著他們將無法再掌控物價,當然也不僅僅是只有物價。

        一家獨大別人尚且難做,而時國不僅只有一家獨大,而且獨大的家族又配合得很好,所以即使國家表面平和,只是時國的國民更難做人了--不依靠無法存活的話,那么似乎被剝削也并不算一件特別糟糕的事。

        時國現今矛盾激烈,無論誰上臺,面對的都會是個看上去還好其實卻很棘手的爛攤子,辛苦不說,估計還得夾在幾個家族中間當受氣包。

        這時候最恰當、明智的做法就是推一個無權無勢的中間人來,坐等她做完所有的前期工作,再準備重新拿回政權--這點宗慈希華也明白--可她還是來了。

        不過宗慈希華為什么能當上總理的原因,倒并不只是因為朱、孫兩家相讓,而是因為她家的某些原因,誰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卻都對此隱晦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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