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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張稀霖


景曉萌的住處實在離賓館有些遠,在他們匆匆趕到那里的時候,他們一行人早已經(jīng)吃完早餐了。

        沒什么時間留給他們?nèi)顺栽绮停皶悦攘⒖叹驼f,“那讓我去旁邊買點早餐可以吧?”,他說著,邊跑向了旁邊的店鋪。

        卻沒想到,景曉萌跑過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家店鋪的老板是景曉萌小學同學,而且還認出他了。

        “你怎么回來?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那樣……”,有些臃腫,黝黑的女老板笑著和景曉萌寒暄。一向爽朗的海濱人家,不知怎么,說到最后,竟好像有些羞澀了起來。

        景曉萌正忙著裝椰餅,聞言有些一愣,卻還是理智無缺地立即溫潤地笑了笑,雖然沒認出那個老板是誰,可也沒讓她尷尬應(yīng)了幾聲。

        “又是這個笑容!”,那女老板不禁激動地心想。好像從小學開始,景曉萌就是那副唇紅齒白,長手長腳的樣子,和海邊人的粗壯非常不相稱;且他的性格也是斯文有禮的那種,很是討人喜歡--至少是很受女孩子喜歡。

        那個女老板看著景曉萌的大眼睛長鼻,竟不禁紅了臉。

        不過景曉萌此刻倒是真有些尷尬了,被店鋪里,還有那么多同學,尤其是張稀霖的眼光看著,難得地有了一些果決,他于是放下錢,扯著個袋子就飛快地跑了出來。

        一行人今晨的打算是在海邊玩玩,而且要去遠一點的干凈的海岸,所以很快就上了路。

        景曉萌隨手將早餐遞給了周同學后,然后見沒人注意,默默地走到了張稀霖身邊,“沒來得及問你要吃什么,這個可以嗎?”,他把一份椰餅和果汁遞給張稀霖,自己手中卻連杯喝的也沒有。

        聽到他那似乎一直以來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的聲音,有那么一瞬間,張稀霖很是覺得這世界怎么了!

        為什么明明幫人買早餐這種事情,他幫忙買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還要做到怎樣才算不得不令人感激呢?他又不是誰的附庸!

        一想到這,張稀霖的心情就不美好,所以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倒是很真誠地道了一句謝謝,不過卻還是沒有接過那杯果汁,還翻開包包,把椰餅的錢塞進了他的手里,轉(zhuǎn)身就走。

        一路上,劉世曦和生科院班一個醫(yī)生世家的溫潤男子討論得火熱,剩余的人也是各自有討論的對象,并不互相打擾。

        而一到海邊,他們就紛紛各自同脫了韁的野馬一般,四散而去。

        張稀霖的衣著一貫是老學究風的,又是黑的藍的,很是中性,這次也不過換了條五分的棉褲,和海藍色的短袖而已。

        張稀霖不喜歡熱鬧,是以也只在海邊淺灘里、海水剛好沒過小腿的位置里走了一下。她帶著一頂碩大的遮陽帽,也算長手長腳的瘦弱,在夏季炎熱的光線下顯得很是蒼白。

        而就這么走在人潮擁擠的海灘上,聽著周圍的一切歡聲笑語,可身旁卻沒有一個相熟的人--這種感覺既像被全世界包圍的奇妙,又有些獨自貽樂的舒適,很是偷歡。

        其中也有個愛鬧的男生,看見景曉萌和那女老板早上“相談甚歡”的場面,就提議他們中午也去那家店鋪吃。

        景曉萌也不好拒絕,所以中午的時候,只得幾人返回,又回那個地方吃去了。

        只不過才吃到一半的時候,就有幾個愛起事的同學又開口相推著,讓景曉萌去跟那個跟他相識的老板要個折扣。

        景曉萌猶猶豫豫,沒答應(yīng),但也沒拒絕--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擅長這種事情。

        而就在景曉萌磨磨蹭蹭去的時候,還未曾開口呢!誰知道那女老板的丈夫剛好進貨回來,剛好看見女老板一臉?gòu)尚?-不知那是不是碰到他什么邪火,他竟然破口大罵起來。

        “景曉萌你這個私生崽來我這兒干什么……”,而后夾雜的是一大堆土話,但也聽得出好賴。

        那惡毒搞得在座的人一瞬間就很有些懵了,幸虧那女老板對著丈夫時恢復了那母老虎般“兇神惡煞”,徑直扯了她丈夫進后廚里面,才避免了更加尷尬的場面。

        景曉萌回到座位上吃飯的時候,明顯感到了氣氛的凝滯,心里有些堵。有人也想關(guān)心了他幾句,但這種私人的話,在公眾場合說起來卻更不好處理,所以干脆也就沒有人說了。

        而堪堪落座的景曉萌知道,現(xiàn)在肯定很多人在心里暗暗討論他,可能還看不起他,而且這件事在回到學校以后,肯定還會發(fā)酵——畢竟在陸氏學院沒有人知道他是個私生子。

        但景曉萌還是只能忍著,裝作毫不在意地把飯吃完了,特別是在張稀霖面前面無表情。只不過他來這里的初衷倒是興致變淡了許多--很想就這么不顧一切地跑回學校去,只不過是理智作祟在強撐著而已。

        堪堪地吃過飯后,頭頂著藍得深沉的天空,景曉萌任咸澀的海風吹拂在臉旁,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沒有關(guān)注他人。

        很難得地,他竟然在這么吵嚷的碧海藍天里感到了超脫,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寬廣和它的美輪美奐如果不想俗世,只放空自己的話,就讓時間這么凝固著,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飯畢,收拾心情,抬腿走出涼亭,沐浴在了亮得有些刺眼的太陽光底下,走得久了頭皮還有些發(fā)燙。他們等會要去的,是這個海灘另一邊的租船處,然后打算向船老大租船出海。

        而就在他們路過一塊沙地的時候,景曉萌停下,和一個認識的正在種沙灘蘿卜的老漢打了個招呼,“安伯”

        也有幾個知禮的學生向老漢打了招呼,老漢抬起了頭,笑道,“哎哎……曉萌啊,沒放假就回來了……我就說昨天怎么看你房間有個女娃,咋的,有女朋友啦……”

        老漢的土話音有些重,但很多人卻都聽得懂。這些話雖然已經(jīng)被景曉萌急急忙打斷了,已經(jīng)走了一段的人群也還是有一些人聽到了,有人就順勢問起他家住在哪里,景曉萌無法,也就指了指房子給他們看。

        眾人遠遠地看到那高大銅藝圍欄區(qū)里的高大白色別墅,就發(fā)出驚嘆,紛紛笑責他怎么不帶他們進去看看,此后一路上,倒是對他熱絡(luò)感興趣了許多。景曉萌倒是來者不拒,只是少了那么些真誠的熱情,但他掩飾得很好,沒讓人發(fā)現(xiàn)罷了。

        不過可能是他們的運氣太不好了,好不容易才跋涉到了租船的地方,碼頭上全是各式各樣的船只,大熱天的還有滿滿當當?shù)拇ぴ谕庑蘩泶弧?

        那些船工赤膊上陣,有的□□只穿了一條三角褲衩,那里鼓鼓張張的,見到這么這么一大群人走過,也沒見害羞--反正在這里住久了的人也都是這樣的,就是幾個城里的女同學被這樣的場景“刺激”到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連連發(fā)出小聲的驚畏。

        不過,這里的船工應(yīng)該來說是被管教得很好的那種,雖然年輕,但上過學,也很早就成了家的,都是很踏實又老實的人,只顧做自己的事,也沒人開他們玩笑。其中一個較小的男孩還跑過來,問他們是來干什么的,還問他們要不要幫忙。

        碼頭上的人都換了一批,景曉萌也認不出他是誰,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我和船老大打過招呼的,我是阿景……”

        “噢!船老大叫你直接進去”,那男孩說完這句,蹦蹦跳跳地又回其他船上了。

        船老大卻是聽到聲音自己出來了,那是個高大彪悍的男子,不過臉上卻有一條長疤,看上去像是被船上的鉤子給傷到過的。

        景曉萌本想上去的,只不過他卻是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上船后,徑直對景曉萌說了--且是那種在大風浪來時,也能穿透風浪的粗大的嗓子,“阿ging,嘿鬼缸哦dua乎,摸趟qie克落……”

        景曉萌聽后只是皺了皺眉頭,笑應(yīng)了幾聲后,回頭和他們解釋了一下,“船老大說這幾天大風浪,很危險。不能租船給我們了”

        景曉萌這樣解釋著,卻還是沒能打消他們想要出海的想法,最后是直到劉世曦他們?nèi)ド塘恳矡o果后,才算罷休。

        在回去的路上,有人本來提議說去景曉萌家去玩好了,但在景曉萌家外面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景曉萌家院子里疏于打理,是只有幾棵矮黃的樹的,便沒什么期待進入的心思。

        而后他們又看到與景曉萌家一墻相連旁邊的另一幢房子,那房子一進門就有一個巨大的泳池,綠植茂盛,在炎熱的夏日里,顯得清涼無比,于是他們就順勢覺得,讓景曉萌去向他的鄰居借泳池,辦個泳池party也不錯。

        誰料一向笑意迎人景曉萌的表情,卻在那時顯得很是為難,拒絕的話已經(jīng)溢于言表,就這下,提議的那個人就有些心生不滿了。其實很多事情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景曉萌太過良善了才會這樣,他們才會在他領(lǐng)隊的時候這么多事,提那么多令人麻煩提議。

        而如果要是還是許盈香或者其他人的話,也許他們并不敢這么麻煩,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那么麻煩,不過但誰知道呢!很多事情是不能假設(shè)的,因為假設(shè)了也沒什么用處,只是自尋煩惱。

        景曉萌好聲好氣地大家解釋,說那家人現(xiàn)在不在,而且他也好幾年沒見了,貿(mào)然進去不好。

        “你騙誰呀!那庭院那么干凈,肯定是有人打掃的,不想去也不用找這個理由吧!”,很有些人表示不相信景曉萌說的話。有些人知道以景曉萌的性情--能做到的他基本上都不會拒絕,在這種事上他沒必要撒謊,所以還能諒解。

        不過,這么大中午的走了一來趟,又熱又累,隔著大鐵門,那碧水盈盈的池水碧波蕩漾,頭頂池邊又是澆灌得綠蔭滿涼的綠植,很是愜意地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那么涼爽,要是能進去就好了!抱著這樣的想法,總有些膽大的人就是敢提出這么令人難為情的要求,他們竟然商量著要景曉萌去問村長拿備用鑰匙,不然的話打個招呼破鎖進去,再鎖賠給那戶人家就好了,反正也不過一池水而已,也沒什么關(guān)系的。

        一群人吵吵鬧鬧,景曉萌眼眸低垂著卻是什么話也沒說,直到漁村老大現(xiàn)身,用他那不甚標準的震耳欲聾的普通話大聲說,“那個池子死過人,就在池子邊,一池的血水……全身的血都流光了!你們還要進去玩哈”

        那話一出,霎時間,剛剛幾個提議的人一想到那個滲人的場面,不禁在炎熱的夏日里陡然生出幾分寒涼的恐懼,抖了抖身體,這才算罷休。

        最后,幾個人還是嘟嘟嚷嚷說這次的旅行毫無樂趣,然后在景曉萌“家徒四壁”的白色房間隨意逛了一圈后,一行人興致聊聊地分散走在海灘上,有些人玩了下海邊水也就打算回酒店了,然后看電視的、玩手機、打牌的,一個個的,就像換了個地方宅一樣。

        景曉萌可能因為拒絕了他們想要來泳池趴的決定,所以不好意思,后來力邀他們?nèi)ズ_呌斡荆粌H費盡心思準備了幾個游戲,還為他們定了餐館。張稀霖自然也是一起。

        本來他們是避開了早上那個女老板的店的,卻沒想到剛好看到那個女老板的丈夫又在附近,大概是和妻子吵架,沒處泄憤,便氣急敗壞的沖來,又拐彎抹角地諷刺景曉萌是個私生子。

        此時張稀霖是看沒有其他同學在側(cè),正想好好說一道那個女老板的丈夫,只是她剛想要開口,就被景曉萌拉住,不知為什么地就忍氣離開了。

        張稀霖不明景曉萌的心思,見狀也就沒有說話,本想掙開的手,也因為一直不敢看自己是如何臉色,低著頭急走的景曉萌而頓住了——當是給他點鼓勵吧!張稀霖心想,默默地地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賓館,本來景曉萌也做好了心思,去通知他們聚餐的地點、也打算陪顧照看好他們的,可那些人卻說,不出海只玩水的話,他們早就玩得不愛玩了,所以景曉萌只好怏怏的回家了,連之前牽了張稀霖一路的手也沒有意識到。

        回到景曉萌家后,張稀霖也沒有出去。

        一個下午,張稀霖就只在景曉萌的書柜里拿了幾本書來打發(fā)時光,而景曉萌也在隔壁的書房看了一下午的書,直到晚上也還沒有離開書房的位置。

        而傍晚張稀霖出去后,從外面回來,景曉萌問她吃過了沒,張稀霖應(yīng)他吃過后上樓,也由著他一人坐在寬大的餐桌上吃著簡單的晚餐。周同學也不見蹤影,他一個人怪沒意思地,然后也不知做什么好地,就早早爬上床休息了。

        周同學不知道突然在哪里找到談得來的伙伴,在外面待到直到深夜才回來,景曉萌在他回來之后,和他確認了一下房門安全后,整間別墅就又陷入了沉靜。

        本來一切也還算相安無事。但凌晨時分的時候,張稀霖卻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吵醒。因為景曉萌給她準備睡覺的房間,剛好就在大門的上方--即使直面大海,視野非常不錯,但這全部滿目的白色淡黃色交織的一切,讓她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而變得淺眠,所以她一下子醒來走到窗邊,就看見一身雪白睡衣的景曉萌,匆匆跑下去樓梯,然后在開了門后諾諾地站在門口,被船老大訓斥。

        “……你這帶的是什么同學!半夜偷解了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景曉萌聞言也是一驚,連連道歉,反倒一副誠摯著急的模樣,讓人不舍苛責。

        船老大也只是氣急了,見此也知道他是無辜,就軟了下來。

        其實船老大沒有立即出海而且來找景曉萌,也只是為了確認偷船出海的人數(shù),以便尋找而已。

        但景曉萌在打電話確認完仍在酒店的人數(shù)后,卻不肯留下,一定要跟著去海上,說是這本來就是他的職責所在,也要確定同學們的安全,所以硬是跟了上去。

        張稀霖本換了衣服也要去幫忙的,匆匆跑下樓梯,也要跟著去了。

        結(jié)果船老大用本地話不知說了一句什么就笑著提腳走了,景曉萌也有些羞地看了一眼楞在門口的張稀霖,訥訥地急促說了句“你在家等著吧!”,而后也跟著船老大走進了沒有月色深沉幽靜的黑夜里。

        張稀霖只好一個人退了回去,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等著。

        一整晚過去了,張稀霖窩在沙發(fā)上的時候,恍惚間聽到“咔噠”一聲,門開了進來。

        太陽的白光映在景曉萌的身后,襯得他高大的身影頗有一番天神降臨的風范。

        然而卻是直到張稀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胳膊上是帶著傷回來的的。

        他臟兮兮睡衣一邊的袖子,不知被什么劃了開來,露出一大片的白色紗布混雜著點點血跡,看上去很有些滲人,張稀霖一時有些呆住了。

        景曉萌昨天下午根本沒有午休,昨天晚上也沒睡,對于他這種作息良好的人來說,連續(xù)的不眠和體力過度消耗,使他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感到非常疲憊。

        張稀霖見他這么倉皇一進來,也不知道該做什么,該說什么,一只手放在沙發(fā)的靠座上,只看了一眼他,很是拘促。

        景曉萌卻是勉強制住了困意,笑了一下寬慰她,虛弱地說了一句,“我先去洗澡了”,進了浴室——景曉萌也是有些潔癖的,更何況在張稀霖面前,他隱約知道她也是很有潔癖的,所以自然不想落了下乘,給個什么有不合適的機會。

        而直到景曉萌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出來,張稀霖還是站在沙發(fā)旁有些扭捏,但看到景曉萌要上樓休息,就鼓起勇氣喊住了他,“呃,你……”

        景曉萌轉(zhuǎn)過頭來。張稀霖看到他困倦地目光看過來,反而一下子不知說些什么,就那么定定地站著。

        景曉萌停下,看到桌上擺著兩個簡單的煎蛋,和一杯橙汁,心念一動,景曉萌的手從扶梯上放了下來,向她走去,含笑道,“那是給我的嗎?”

        張稀霖微微點頭,景曉萌淺淺一笑,頭腦昏沉坐在餐桌上,其實現(xiàn)在比起來吃飯,他更想的是去睡覺,只不過是張稀霖的好意,所以他還是吃完了張稀霖煎的兩個雞后蛋,才打算要去睡覺了。

        張稀霖見他吃完了立刻又要上樓,猶豫了一會還是指了指他的頭發(fā),“你就這樣……睡覺”,景曉萌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無奈的笑了笑,“沒事,你忙你的去吧!”

        張稀霖知道那種困到極點的時候,人是有多難控制自己的舉動--那種幾乎能一頭就栽下去地板的本能,能支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所以景曉萌現(xiàn)在仍這樣溫和,的確算是很尊重她了。

        張稀霖不知為什么,一時不忍,竟脫口而出說了句“我?guī)湍悴粮砂桑 ?

        這話一出口,張稀霖自己都覺得懊悔,不知為什么自己要說出這些話來,但還是盡力表現(xiàn)得自然,眉眼淡然地看著他。

        景曉萌也是累到極點,點了點頭,不管什么,徑直就在沙發(fā)上趴下了。

        張稀霖自己說的話只好照做,她去衛(wèi)生間取了一塊干凈的毛巾,半跪在沙發(fā)旁幫他擦拭。

        細長的手指穿過景曉萌蓬松的發(fā)間,棉白的頭巾擦拭過他的耳朵,可能有些用力,讓他的耳墜有些紅色。張稀霖經(jīng)常給張溪巖吹過頭發(fā),所以很快就弄好了。

        而景曉萌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情感上恨不得時間更久一些,可理智上卻已經(jīng)幾近喪失感知任何事物的能力。

        于是只沒多一會,景曉萌在暖暖的陽光照射下已經(jīng)陷入沉睡,張稀霖看了一眼他在陽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腳趾,給他蓋上薄薄地被單。再然后,無所事事的張稀霖看著他碎了一袖的睡衣,就找出針線補了起來,補好了以后還順便洗了一下。

        只是洗衣服也洗出了麻煩。本來內(nèi)褲她是放在一旁的,不想洗的,但想想那內(nèi)褲單獨地擺在一旁,又未免太明顯了,所以也一起洗了。可她剛洗完又覺得不好意思,總覺得像自己上趕著討好似的,然后就這樣,她的腦袋就這樣被來來去去的各種思緒充斥著,一片混亂。

        所以,為了不再想這種令人折磨又羞恥的心思,張稀霖就想出去海灘走走,試圖通過曬曬舒服的太陽——她的體溫一向偏低,不知是因為什么,可能是生病的緣故,經(jīng)常如墜冰窖……但夏日炎熱的太陽,的確能讓她來舒緩自己的心情,能感受一種生命血液里存在的溫熱感。

        張稀霖一人獨自在海邊走著,本來也沒想去想什么的,卻是腦海里不自覺地又竄出景曉萌的樣子,和他的那個讓給自己住的房間——張稀霖雖然平時表現(xiàn)得是很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但她其實卻是很能耳聽八方的觀察細致的,不然也不能在她父母如此水火相交的生活中如此安然。

        本來看到那房間布局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后來又聽到那種沙灘蘿卜的老漢說了,也就確定了那房間的主人……只是她有些鬧不明白,不知景曉萌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有說過什么的話,張稀霖應(yīng)該不會錯過什么,也能從旁推敲出些什么,可景曉萌卻是表現(xiàn)得很隱晦,害得張稀霖即使想說他喜歡自己吧,都覺得好像是自己太自戀多想了!

        其實也都怪景曉萌這種面面俱到的的好人形象,隨時隨地都照顧著別人情緒的做法,真的很容易讓她這種缺愛的女生感動的。可她自己又太蠢,又因為他對待所有人都好像是這樣關(guān)照曖昧的態(tài)度--而她沒辦法分辨真?zhèn)危艜詫⿶溃詾樗遣皇菚矚g自己可其實事實上,很有可能就只是她自己多想了的緣故。

        張稀霖這廂正煩惱著,卻沒想到剛好碰見了也在外面和那個醫(yī)學世家出身同學一起閑逛的劉世曦。

        劉世曦穿著修身的比基尼,那個男同學穿了條五分褲緊緊地摟著劉世曦的腰站在一旁。

        她借故和張稀霖攀談一會,卻沒介紹她身旁的男同學是誰,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了——正常來說,如果不是想要交朋友的情況來說,她沒介紹那男同學就很正常,那她們簡單打過招呼就算完了,可劉世曦明顯不想和她交談卻又不讓她走的樣子,令張稀霖瞬間就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張稀霖剛想問她有什么事呢,劉世曦的話鋒一轉(zhuǎn),就提出要和她換房間住,“我不習慣和那么多人一起住”,劉世曦如是說,友善地笑了笑。

        劉世曦希望張稀霖可以去酒店住,而她能去景曉萌家住?張稀霖猶豫了一下,才明白她此番主動和自己說話的意圖。

        張稀霖的眉目一凜,本想拒絕的,只是心里又被剛剛自己和景曉萌不明意味的態(tài)度而產(chǎn)生了雜緒,莫名就不想再在那里待了。

        張稀霖原本心知,她是該回去問問景曉萌的意見才說的,畢竟這樣才不算失禮,卻莫名其妙地還是答應(yīng)了劉世曦的這個要求。

        劉世曦聽到她想要的的答案后,就露出一個更加美艷的笑容,跟張稀霖約定好了時間,立刻就拽著那男同學回去酒店收拾東西了。

        睡醒之后神清氣爽的景曉萌,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腦袋還有些懵懵的,卻是依稀想起在睡前自己頭頂上被觸碰的那些柔軟的感覺,就不由地心馳蕩漾,在樓下哧溜地轉(zhuǎn)了一圈后,壓了壓心思,就打算上樓看看張稀霖現(xiàn)在正待在何處。

        結(jié)果剛上了二樓的轉(zhuǎn)角,他看見掛在二樓陽臺上隨風飄揚的雪白睡衣,看上去完好如初地如同一只在風中飛舞的蝴蝶。

        景曉萌伸手把飛揚地衣服拉過來一看,一眼就認出那細密的針腳是張稀霖的手筆。

        他原本還以為媽媽留給他的睡衣就這么破費了呢,沒想到就這么輕易地被她弄好了,松開拉著的衣角,景曉萌低頭一笑,突然有些不可思議起自己現(xiàn)在的心境。

        倏然想起這兩天他老呆在書房,卻其實根本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為的也不過就是想在離她更近的位置上呆著而已。

        而那個反應(yīng)遲鈍的人,大概還不知道他把他的房間讓給她住吧!還以為他媽媽真的舍得讓她唯一的寶貝兒子,住在房子背后那么陰暗的角落嗎?

        景曉萌不禁搖了搖頭,暗嘆自己的懦弱。

        他是很想和她表明心思,可他要是是個能夠做到那樣事情的人,也就不會喜歡上張稀霖這個,他一直認為是他永遠也夠不到的云端少女了。

        不過想想現(xiàn)在這樣也好,他可以慢慢感受,慢慢把那些愛傾注進時光的涌流中,體會那些悸動。

        景曉萌漾著笑容穿過走廊,想起早上張稀霖給她做的早餐,還幫她擦拭頭發(fā)的舉動……不由地暗想都怪他太累了,什么都感覺不到,才無法重溫當時的意味。

        景曉萌的心情一邊懊悔,一邊美滋滋地走過原本他的房間門時,透著門縫卻意外地看見她待在另一個男人的懷里,還似和他親吻的樣子!

        景曉萌頓時如雷電掣,瞬間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登時身子就不由地倒退了一步,碰倒了花風鈴,將里面的人引得打開了房門。

        景曉萌瞬間想轉(zhuǎn)身逃離,但他的血液卻像凝固住似的,令他僵在那里,一動不能動彈。

        直到那個生科院的、他的同班醫(yī)學世家的男同學站在門口和他斯斯文文地打過招呼,景曉萌看見在房間里整理衣服的是劉世曦后--雖然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丛谶@,但他的心才仿佛恢復了似的,一下子又跳動了起來。

        景曉萌舒了一口氣,卻又愣了一下呆在房門口,奇怪為什么他們兩會在這里。

        似乎看出了景曉萌眼里的疑惑,劉世曦解釋說,是張稀霖覺得她一個女生和兩個男生住一起有些習慣,還是去酒店和女生一起住自在些,所以才和她換的。

        劉世曦說的那個理由其實很站不住腳,但景曉萌理智上相信了這些話,有些感到挫敗--因為他知道張稀霖慣來是不擅長與人同住的,但如果選擇和一個人住或者其他的話,她會選擇還是和一群人住的。因為在很多人的情況下,別人會忽略她,而如果在這里,有其他一個男生,又獨獨有他的話,的確反而令她不自在些。

        不過縱使景曉萌接受了這樣的說法,但潛意識里卻不是很相信,不過自然也不好意思去問就是了,畢竟人家都主動搬出去了,明顯他也應(yīng)該心知肚明,再去追問就不好意思。

        景曉萌心思流轉(zhuǎn)著,余光卻剛好看到就劉世曦要將衣服放進衣柜。不想他們住在自己的臥室里,景曉萌就立刻應(yīng)承請她去另一個房間住。

        劉世曦詫異不解的看他,景曉萌也不知道怎么一個謊話就這么謅了出來。他只好解釋說張稀霖的床鋪不干凈了,所以他會給劉世曦換床新的房間。

        而劉世曦是那種不用她自己動手的話,自然是什么都樂意的人,所以就住在了一樓下面的空房間里——當然辦什么事也方便一些。

        當天夜里,即使他們努力掩飾了,樓下的房間響起了奇怪壓抑地低聲,搞得正在上方的正在想張稀霖的景曉萌面紅耳赤,又有些不悅,一夜不曾睡著。

        第二天一早,景曉萌很早就床了,打算在他們離開前,為了他帶來的學生偷偷在船老大碼頭上解船、和為所有人帶來麻煩的事,去向船老大道歉并致謝。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幸,景曉萌剛好在沙場拐彎的時候,碰見了正在幫老奶奶曬蝦膏的張稀霖。

        彼時的張稀霖正蹲在地上,帶著編織帽,細瘦的身子委在地上,要不是她的坐姿形態(tài)和其他人顯得很不一樣,景曉萌幾乎沒認出她。

        因為她坐的盡量地直,這一點也不同別的婦女那樣低眉服帖佝僂著腰--對于做農(nóng)活來說,保持那樣的姿勢無疑很受累。所以她特別顯眼。

        景曉萌想了想,本想裝作沒看見徑直離開的,卻還是忍不住進去庭院和她一起幫忙。

        而張稀霖除了他剛一進去的抬頭飛快看了他一眼外,并無任何話語,只是手上不停、熟練的地擺放蝦膏。

        這種不知是熟稔至極,還是冷淡以對的清凈場面,使得景曉萌很有些不知所措,當然如果他知道張稀霖對他的看法也是如此的話,那他就會知道他們的心思是不謀而合的。

        景曉萌不敢靠的太近,只蹲在她的旁邊略遠、但比其他人要近的位置,邊取過籃子默默地幫忙,一剎間,沒有言語,卻也配合得天衣無縫。

        可他實在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疑問,便假裝無意地委婉詢問張稀霖,是不是他招待不周,她才不住他那兒的。

        景曉萌想過張稀霖可能會有猶豫不決,然后避而不答之類的舉動,畢竟她昨天很晚才發(fā)了個短信,說了那些、沒提前和他說要去酒店住很不好意思之類——那樣的話,而以她一貫的處事方式來說,避其鋒芒,也是她常做的事。

        卻沒想到張稀霖手上不停,非常耿直的一句“她非要跟我換的,我當時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仿佛一下子意識到什么,就沒了下文。

        以往以張稀霖謹慎,和對每件事都非常客觀的角度來說,她不會說這么“接地氣”,幾近抱怨和無奈的話,尤其還是像說別人的壞話似的。

        張稀霖的確有些反常——因為自詡正直的她,通常不會去做特殊的事情,也不會說特別的話,不會給人的話里設(shè)這樣隱晦的引導,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做,因為她覺得是自己有些著慌了,被人趁虛而入才會失去應(yīng)有的警惕的。

        但因為劉世曦的確那樣“半強迫”地和她換了住的地方,而她又因自己多余的想法,才害得她對景曉萌這樣一個斯文有禮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做出粗魯無力的舉動--意識到這點后,她不禁為自己的那些舉動有些沮喪后悔了。

        事實上,因為張稀霖心里知道自己爸爸出軌的事情,雖然別人以為她不知道——但在家庭生活中,她固執(zhí)地認為,他是那種很令人感到侮辱的存在,所以張稀霖才會一貫對異性有很苛刻的要求。不過,景曉萌卻是在那種苛刻的審視情況下“唯一幸存者”。

        張稀霖之前對很多人也無禮過,但過后卻都會因為他們身上的那些無可饒恕的缺點,而慢慢減弱自己的愧疚。但景曉萌不一樣,從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到后面很多次,張稀霖也沒給她什么好臉色過,但景曉萌卻一如既往地那樣溫潤如玉。

        這讓很少為別人改變的張稀霖,很想稍稍為他考慮一下,至少要給他一個好臉色——因為他也一樣,在這世上,也是一種很孤獨無措的存在吧!張稀霖有時會這樣心想,忘卻了天上的浮云流過。

        景曉萌猛然聽了她的近似抱怨的、只有相熟才能說出的這樣親密話的語調(diào)來看,一下子腦袋懵了,愣了一下。

        不過懵掉過后,景曉萌冒出一個想法,覺得自己姑且可以認為,她這是在向他展示,她從未在別人面前顯示過的性格特征吧,那么,其實這也意味著他也算離她更近一步了吧?苦苦思索后意識到這一點景曉萌,即使張稀霖最終沒說出他想聽的話,心里也是開心的。

        船老大為景曉萌特地的上門道歉感到哭笑不得,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以后你別這樣了,就揮揮手讓他回家,看景曉萌的眼神像看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景曉萌走在回家路上,在廣闊無垠的港口也停留了一會,不知為什么驀然想起以往在繁星點點星空下的掙扎。

        他明白船老大的意思,依他現(xiàn)在所學的知識,他也知道該怎么活才能更好一點,可他卻做不到那一點。有時他也不想這樣活著,但那些生活習慣,就像是慣性一樣,已經(jīng)神髓入骨了,不是說改就能改的——說句難聽的話,也許這輩子,習慣成自然的景曉萌都無法逃脫這樣的面孔了,除非逃離到一個新的地方,否則他也只能繼續(xù)這樣生活下去--因為他的人生早已經(jīng)在開始,奠定了那樣委屈的基調(diào)了。

        今天本來是他們聯(lián)誼活動的最后一天,本該啟程回學校的。但因為前晚那幾個在海上受驚的同學,本來景曉萌打算去賓館看他們一下,再看看情勢,看是否要打電話通知老師延遲回校。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是沒有必要了。他們也不是小孩了,是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的,而且張稀霖又不住他那里了,反正他們又都覺得沒什么樂趣所在,所以他就想把一到中午就走的決定告訴他們。

        他也覺得是時候理性強勢一點了,畢竟他現(xiàn)在并不想在這里繼續(xù)待著,為什么還要陪著他們耗呢?想來也是。

        只是這趟行程終究沒能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因為景曉萌打架了,而且就在他去賓館和他們商量中午回學校的時候,且在他回到學校還被上報處分了。

        至于原因,按他說的是,因為他們背地里說他安排的不好,還講他壞話被他聽到,所以才起的沖突。

        但事實上卻是因為他們當中有幾個人犯渾,胡亂說話,說張稀霖一個女的,和他們兩個大男人一起3p,肯定是受不了才和劉世曦換出來的什么的,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聽了就讓人火大。

        但這些捕風捉影的話,景曉萌一點也不想讓她聽到,哪怕只有一點也不行。所以他承認全是自己的錯,丟失了競爭全校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名額和其他條件,才堵住他們的嘴。

        而張稀霖一向是最討厭打架的,因為她的父親在幼年的時候給她的印象就是暴力的——無所謂冷暴力還是直接的暴力,所以她才那么喜歡斯文有禮的人。

        但所幸,她是親身體會過那種“惡人作惡讓人恨得牙癢癢、卻不得已忍耐的”的感覺,而她本性其實也是惡劣、暴力因子存在的。以至于竟然在后來有一次在操場遇到景曉萌的時候,還無比認同地安慰了看上去正在傷心的景曉萌。

        “他們不懂,這個世界需要你這樣的人了,至少你有其他人沒有的責任心”

        自以為了解了事情真相的張稀霖非常認真地說,還給足支持似的,用手的指尖部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彼時的景曉萌正坐在涂洛山腳下的操場上,看著定定看著他的張稀霖,不知為什么,仿佛接連幾日的陰云都莫名飄散,心里驀地升起柔軟的感覺--那感覺是他從不曾有過的柔軟。

        頓時感覺他們關(guān)系親近了一大步的景曉萌搖了搖頭,撲哧一聲好笑,“你這算安慰的話嗎,真是的!”

        景曉萌越想越覺得想笑,尤其是看到張稀霖一臉懵,絲毫不知道他為什么覺得好笑的時候,他就更想笑了。

        “你笑什么!”,張稀霖故意板著一張臉怒視景曉萌,要是不知道的人,還真有可能會被張稀霖給嚇到。

        可景曉萌看出來,所以他仍捂著肚子笑著,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張稀霖如同一尊佛一樣地坐著,看著頭都要笑到地上的景曉萌的毛絨絨的腦袋,不由地也忍不住低頭微微一笑。

        清風自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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