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辛居上
記憶中,是冗長的送神游街。
而辛居上則是在最后放神龕時——她擠進去那低矮供品桌和兩旁安蠟燭方桌的夾縫里點香——卻被那昏暗簾布后的黑白蠟燭給嚇到的。
她一下子就傻了,身子不由地顫抖了下,然后不小心踩不住那凹凸的石頭,她的屁股側對著神龕,就一下子朝著那貢品坐了下去……
由此感到惴惴不安,心中誠惶誠恐的她——至此甚是以為自己那之后嚴重的腸胃不好緣由于此——即使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
誠然,她也曾向往過這世界上的很多美好,只可惜全都被她那次的心心念念的“祈福”給毀了——當然她是這樣想的,所以在生活中無論遇到什么,都只是默默。
其實老實說,她完全可以摒棄那所謂的信仰,好讓自己從那樣生活漩渦的恐懼中逃脫出來的。
只可惜她注定是無能為力了——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掙脫那晚她不小心坐下案桌上那貢品后,背后那種讓她渾身汗毛聳立的感覺……而且夾雜著虔誠的愧疚——她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長大成人以后的辛居上,偶爾還是會夢到那樣的場景:在她坐下后左邊身后的那個位置,有一雙怒視的雙眼在看著自己——也或者可以說是蔑視地俯視她的頭頂,使她的心臟劇烈的收縮跳動,絞痛不已。
當然她也知道,那大概也是因為她很容易做錯事情、也做不成很多事情,所以她才會因為害怕指責而如此畏縮吧?那種根深蒂固根植于她內心的惶然,無論如何,將是她一輩子都逃不掉的噩夢。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曉得這點,所以很干脆地拒絕掉了三十多年來唯一追求了她的一個男人——因為她不是很喜歡。
她不喜歡犯錯,不喜歡嘗試,也不喜歡長久,更不喜歡與人為伴,也絕不會喜歡和人分享她獨有的精神世界——因為那意味著撕裂的猙獰……
不過她雖然內心極端,但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而且因為排外,所以對人其實反而都是極其敬而遠之的“敬重”——當然可能也是這敬重害了她--因為那男人卻似乎把她的拒絕當作是她不好意思的欲拒還休,還是在不停地追著她。
而她簡直要被煩死了。但也只最忍不住爆了一句狠話——“我不是……去你的……”,然后她就緘默了,很是無奈。也正因為此,所以在總裁助理問有沒有人要報名去歐洲玩的時候——屬于自愿性質的那種——辛居上就報了。
其實她只是外聘的行政總監,不算內部員工,而且和里面的誰也都不熟——但她私下還問了那女助理一遍的,確認可以了以后,才暗里報了名的。
簡直足見她的刻板!
不過辛居上原本就一直想去旅游一次的。
只可惜一個人去的話她不敢,和三五人的話,人數太少,她這個目標反而會顯得更大,所以不太適合——只有像這種一大堆人去,怎么也不會注意到她的活動才最適合她加入了!呵!她暗搓搓地心想著,因為那美妙的期待,似乎人也像那開了一個小閘的潭水,鮮活了一點。
但不可言訴,那天尷尬的是,辛居上款備好了所有東西,在樓下等的時候——女助理說是會順路來接她的——她原本以為是輛大巴,結果駛到眼前的卻是總裁的座駕……
辛居上的嘴從上了車后,就沒閉上過--她的上唇略短,如果不注意放空的話,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呆愣,反而顯得更加迷茫了。
“你的下巴要掉下來了”,張邁兮說了一句。
他就坐在自己的旁邊!
幾乎縮到后座角落的辛居上,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這是在和自己講話。
她連忙抿緊了嘴唇--本來就短薄的唇就更加看不見了。
只不過等她反應過來,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回些什么話的時候,張邁兮早已調轉過頭,看向窗外了--似乎剛剛那句話不是他說的那般。
于是辛居上也只好更加訥訥。畢竟除了工作上的事--出于迫不得已,她會開口“揮指方逑”以外,其他的,還真沒人聽到過她講過什么話了--她這樣自然也不足為奇。
車前駕駛座上開車的,是總裁的男助理,副駕駛座上的,是總裁的女助理,而后座中坐的,則是長手長腳橫踞車廂的總裁張邁兮
十幾分鐘前,帶著薄被子等一小堆行李的辛居上,在七點四十分等來車駕的時候,打開車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迷人”的場景。
看著副駕車窗里對自己笑得燦爛的女助理,辛居上很想問她一句其他人是不敢報還是怎的,怎么只有但她還是緘默了--在他看過來的目光下。
車在路上疾行的一路,無數次,辛居上想要脫口反悔地下車--畢竟就算去了她也只會拖后腿而已。只是她那緊繃于控制自己身體腸胃的神思,似乎無法再專注于其他事務,所以她只能繼續忍耐著,戰戰兢兢。
不過在車行至公司樓下的時候,張邁兮卻突然讓車停下了,說是要上樓拿個東西--這緩解了辛居上的不堪,她趁機心慌地說要去上下衛生間。
只是沒想到在外面等著上廁所的間隔,她卻看到了那個“明目張膽”追求她的男人--他居然來公司樓下的餐廳里幫忙了!
那男人在人群中來回穿梭,最后得了空隙,竟然還把好不容易等著上完衛生間的她拉著坐下--非要讓她吃他烹調的早餐和新沖的熱飲
天知道,因為那極其“短”的腸胃,辛居上向來是不會在出門前或在外吃東西的,所以她只好坐著--因為她也不喜歡和別人有身體上的觸碰--而那男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好半晌,那男人才因被人叫走離去,辛居上還沒松一口氣,餐廳經理卻是過來了。
他溫和的詢問使得她不太好意思拒絕--對于對她良善的人,她從來如此--即使那原因或許也是因為她更不好意思說出自己不進食的原因罷了。
她邊低頭吃了起來,心中卻只是奇怪,奇怪這餐廳的經理怎似乎知道她的饑腸轆轆似的,還獨獨對她如此友好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辛居上是這樣想的,內心不由得一哂,她笑了一下,心里卻有些熨燙起來了——算了算了,待會的事待會再說吧!雖然那待會也馬上就來了……
辛居上正吃著,那男人不知道從哪里回來,莫名的生氣——把其他桌上收了的本要倒進泔水桶的殘羹一碟碟放到了她的面前——“這是給你吃的,這是給你吃的,這也是給你吃的……”。
男人邊說著,邊大動作地放著,似乎是自己背叛了他的那種痛苦怒火,引得所有人的矚目——是以辛居上受不了了--她哭著跑了出去。
天色陰沉,風嘯凄厲。
在剛要出公司門口灰暗的旋轉門之前,隱隱就看見總裁的女助理和男助理在寒風中等候的身影,辛居上慌忙擦了下眼角的淚水,才走了出去。
剛出旋轉門的時候,辛居上看了下手表,從她進去后都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了——現在都已經八點半了!
她很不好意思,可是又覺得現在才說不去的話,就又更不好意思了……
她正躊躇著,張邁兮就從她身后的旋轉門里出來了——活像就在那里等她出來似的,嚇她一跳!不過也幸好他沒在辛居上之前出來,否則她肯定會更加惶恐不安的。
他們坐上車的時候,果真——“我們定的機票可能趕不上了”——女助理轉頭說了一句。
辛居上正想趁這個當口說出她的訴愿,張邁兮卻點了下頭,“去書店吧——機票改簽——我要去買點書……你也可以吧?”。
最后一句張邁兮是轉頭對她這么說的,聲音煞是溫柔,辛居上只好又咽了下口水,點了點頭,安靜如雞。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溫柔,和一切恰到好處的輔成,辛居上的神經不那么緊繃了起來。
一路沉默地看著車窗外的變幻景色,甚至也體會到一絲愉悅的心情,她的眉眼都柔和了下來。
這一路上旅程的順遂妥帖,不禁讓辛居上私以為他張邁兮是因為喜歡自己,才對她這么溫柔遷就的。
但她是不好意思這樣問出口的,所以換了種方式。
“你為什么會對我那么……耐心?”,她這樣問了一句。
這樣問的很是沒頭沒尾,辛居上原本沒想會聽到他的答案,張邁兮卻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我以前喜歡你,但用錯了方法,不過現在我……”。
“我們……以前見過?”,辛居上不禁疑惑。
“是……”,他猶豫了下,還是繼續說了,“初中的時候……班上有同學找我借作業抄,我一向都是要了就給——只有你,我非得要你跑過來一題一題地教才肯給你……呵!很好笑吧?”。
他笑了下,神情卻又很快收斂。
辛居上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來了。
頓了頓,她也笑了,只不過笑容有些苦澀,“其實你本可以不用那樣的,那時候的我根本就不學習,因為……因為我……我……”。
“我知道的,你不用說”,張邁兮溫和地笑了笑,不禁伸出一只手指虛按在她的唇上,制止了她吃力。
“我知道的……”,他的目光看著她,眼角帶著笑意。
然后他們都沉默了。畢竟他們誰也沒辦法說出,她是因為父母是服刑人員而被禁止升學的的人——那是那天張邁兮在辦公室外面聽到的,所以那時她也才會那般,連作業都抄地,只是應付完那“該死”的法律規定的義務教育——急著尋找別的出路。
她也曾抱怨過命運的不公,不過后來想想,那也總比她一無所知地到最后才知道的好——都說是公平,其實人所謂的階級,卻是早已經是劃分好了的。
辛居上無言。
因為她也不知道作什么反應好——畢竟他說的是曾經。
可曾經對她來說,記憶中的那片天空卻是籠罩她一生的陰影,令她難以忘懷卻又悉數盡忘了。
無言的離落中,張邁兮說出了她心里、腦海里最抗拒聽到的那句話--“我們在一起吧!”。
辛居上的腦神經在聽到這句話、反應過來的時候,立時就有了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但她只是抓緊身下手中的沙,垂下臉龐。
張邁兮見狀也沒有多言,只是依舊坐在她的身旁,靜靜地看著海浪翻滾,落日余暉灑照在他們的身上。
“現在我愛你”,風中傳來一個聲音,辛居上卻依舊沉默。
不過半晌,她還是開口了,聲音沙啞,“那個是三代都要查的,沒有辦法的我生的小孩也我不能再做惡了--我也害怕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張邁兮側身輕輕地擁住她,淺淺的呼吸縈繞在她耳邊,“我都知道的”--所以我也沒繼續上學了,他閉上了眼,似乎泯滅了那無言的深沉。
“你知道?”。
“對啊,我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他說。
當然,辛居上明顯是不相信的,但她還是做出了一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樣子。
張邁兮卻是輕笑了一聲,“從你坐到我貢品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了……不過我這一輩子,卻只有你知道我了……因為”,他轉過頭,伸手撫了下她被海風吹亂的頭發。
他明媚地笑顏映著太陽初生的霞光,目光卻是纏綣卻又清冷,虛空有如神謫,“因為你太過凄苦,所以幻想了一個童話--只不過我剛好適合你的那個童話--像大海般溫柔,所以才出現在了你的面前……不過”。
他低下頭,下頜磨娑了下她的額,唇角仍是微微勾著,眸光卻一剎那黯淡--就如同那墜落的太陽一般暗沉。
“不過我希望你能努力,把我忘了--因為我不希望見到你,即使我也很愛你”。
海風呼呼地吹著,吹呀吹呀,把漂流瓶的心愿吹得七零八落的,就像是心間亂跳的琴鍵,一下子燒斷了弦,同紅日般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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