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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過敏


沉沉睡去之前,文嶼蘭心中還暗自慶幸著,幸好早睡了,不然可就麻煩。

        但沒想到第二天她還是起晚了,結果上班差點遲到,她還第一節課!

        這簡直難以容忍,所以她連那袋處理好的紙屑也沒有扔,只洗漱了下就趕緊打車去了學校。

        忙碌的半個早上過去后,文嶼蘭好不容易能坐下來休息了。

        她正猶豫要不要點個外賣的好,點了又怕辦公室人多不好意思,可不點又實在饑腸轆轆,正猶豫間,手機來了電話。

        是個座機。

        文嶼蘭沒有接陌生電話的習慣,尤其是沒有備注的。

        因為職業原因,她一般還是會接那些預知的通話——不過座機就不包含在內了,所以她只放下了手機——反正手機靜音。

        等她接了杯熱水回來后,手機頁面還在亮著,這倒是少有,所以遲疑了下,文嶼蘭還是接了起來。

        “你好”,文嶼蘭習慣性地問候了一句。

        “你好,請問是文嶼蘭女士嗎?”

        “是的,請問你是?”

        “這里是巖城市公安總局,我是負責江濱小區c棟801案的刑警宋明輝。之前從你家拿來的那份手記已經拓印好了,你看一下什么時間有空過來取一下呢?”

        宋明輝?

        文嶼蘭略想了一下,這才把記憶串聯起來:原來他是那個小警官——昨天追到她樓下來指責她那個秦秦慧毅,好像就一直叫他“阿輝”。

        不過反應過來后,文嶼蘭卻沒有馬上答應。

        她昨天晚上刻意清理那么多“多余”,就是為了整理,現在那些手記里的東西已經派上用場,那么那本手記對她來說就已經沒有什么用處,她也并不想要了,這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況市公安總局在北城,她在西城。文嶼蘭沒車,打車去的話太貴,坐公交的話又很麻煩,所以下意識想跟那小警官說——隨便處理掉就好了。

        但這樣未免也太不得體,是以,在遲疑了兩秒鐘過后,文嶼蘭便應了下來。

        “好的,謝謝。我下午上完課后去取”

        下午四點三十八分,文嶼蘭轉了三趟公交車,才堪堪到了巖城市公安局門口。

        上次那個秦慧毅帶她走過一遭--原諒她對當面指責過自己的人實在沒什么好感--自然不會稱他警官,文嶼蘭也熟門熟路地先去門衛室坐了登記,然后再到辦公樓四樓的服務臺報備了下,就被放了進去。

        文嶼蘭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瞟到了那天的小警官。其實小警官也不小,只是白白凈凈,體型偏瘦些,再有一個高高大大的老道秦慧毅襯著,便顯得更年輕了許多。

        小警官似乎正在忙什么煩惱的事,站在靠近門的那張辦公桌前上上下下地翻動著成疊的資料,邊看著電腦屏幕眉頭緊皺,嘴邊還不停嘟囔著什么。

        再往里一掃,就能瞧見靠近里面那張辦公桌后面的秦慧毅,他坐在漫撒著暗淡夕陽光輝的窗前,原本收拾清楚的頭發又恢復亂七八糟的模樣,只滿臉肅穆,像個理智而又冷冽的貴族。

        冬日漸寒,呼嘯的風從窗外刮過,只隱隱露出了些許猙獰。而老綠的舊葉在空中掙扎,飛揚在遠處沉沉的青山、電線、暮靄的幕布上,仿若是在表演一場慘烈的無聲幕劇。

        那場景很是容易勾起悲涼,文嶼蘭不禁怔愣一下,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坐在后面的秦慧毅不知什么時候已和她的目光對上,眼神銳利。

        這對視顯然驚到了文嶼蘭,她不禁嚇了一跳,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地咳嗽起來。

        連忙捂住嘴巴,文嶼蘭只垂下了視線。

        靠近門口的小警察終于被這動靜給吸引了,他抬起頭來,一張臉清清朗朗,果真也如他的名字一般清朗尚月,明輝有致。

        看到文嶼蘭后,他先是一愣,而后又想起什么,然后直起身來,一臉為難,“哦,文嶼蘭女士,你是來拿你的筆記本的那筆記本在證物室啊,可是我們現在有緊急的事”

        小警官的話還未說完,一個焦急的女聲就從文嶼蘭身后的樓道里傳了進來。

        “秦隊,怎么辦,還沒有頭緒嗎?還有半個小時不能確定,我們只能放人了”

        里面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許是明白了那沉默的含義,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女警側身從文嶼蘭身旁走了進去,然后朝宋明輝的那張桌子緊走了幾步,“宋明輝,你找到了沒有啊?他們中肯定有人的身份證是假的這都多久了,還有那么多沒核實完?”

        被一通埋怨的宋明輝也很委屈,“那里面那么多人,時間又這么短,怎么核實得過來?”

        “秦隊不是已經排除了大部分人?”

        “戶籍可以改呀!南方人都長得差不多,誰分得清誰是那個什么長板的人啊”,宋明輝臉上也是肉眼可見的急切,“要是再給他們跑掉”

        一聽到“長板”這個名號,文嶼蘭良好的記憶力就自動連接上了腦海中的某些記憶,那是一個蠻寶貴又可笑的經歷,所以她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只不過她還顧忌著這在外面,所以并沒有表現得明顯,只仍靜靜地等待著。

        但沒想到這勾唇卻刺到了最里面坐著的人。

        秦慧毅猛地站了起來,高大挺拔的身姿踱步而來,雖是笑著,但聲音卻不容拒絕,“文女士是吧?勞您久等。您也是刑警專業畢業的,想來我們現在碰到的難題對您來說也是小意思,這樣吧,您幫我們出謀劃策一下,我們也才好騰出手來把您的筆記本還了”

        這一頓“夾槍帶棒”的話下來,連正在忙著核對信息的宋明輝和小女警都察覺到不對了。

        文嶼蘭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太陽穴也像被幾個大鑼的聲波給沖擊了似的陣陣發疼,但她只能咬緊牙關,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以免眼淚掉落。

        “太抬舉了”,可憐她全身的力氣都在控制著不要落淚,發出來的聲音卻語不成句,明顯裹著哽咽。

        “秦隊”,本應著急核對信息的一男一女都震驚地看著他們,似乎想說什么,可卻并沒有什么立場,所以只是看著。

        “怎么,文女士不想幫忙?”,秦慧毅哂笑,“你剛剛一笑我還以為你胸有成竹呢,呵!”,說著,秦慧毅搖了搖頭就轉身要回座位。

        “我可以”

        然而就在秦慧毅轉身的瞬間,站在門口的人突然開口了。

        那個人全身發抖,垂在身側的兩只手也握得緊緊的,但目光卻很堅定地抬了起來。

        她沒有看秦慧毅,而是轉向那兩個呆愣著警察,喉嚨沙啞,“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試試”

        “就這么簡單?”直到走到證物室門口,宋明輝還不由地喃喃著,邊走邊不可思議地看著文嶼蘭,搞得文嶼蘭這般內向的人簡直不堪其擾。

        “文老師你怎么會想到這一招的呢?”,在不知道第幾次回頭看她的時候,宋明輝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咿,難道這是你的特殊能力?講個笑話,就可以分辨出誰哪個地方的人?額,聽聲音……嗯,好像不對,難道就只是因為那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

        “是的”,文嶼蘭神情懨懨,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回答,“你們不是只要找出誰是那個長板的人就夠了嗎?我在長板待過幾年--那個“紅娃娃”的笑話只有當地人才聽得懂,所以”

        “噢,原來是這樣”,宋明輝恍然大悟,“難怪你出來的時候,說那個笑的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這可真是”,宋明輝努力思考一下措辭,才笑吟吟地補上一句,“太精妙了”

        文嶼蘭卻連連擺手,非常不敢接受似的,“湊巧湊巧”,頓了頓,她又緊接著開口,“那麻煩你幫我拿下筆記本,如果可以快點的話就更好了,我怕趕不上末班車”

        “哦,是是是”,被提醒了的宋明輝連忙看了一下證物室的門牌,然后手上動作加快,打開了房門,“不好意思,那請你稍等下,我很快出來”

        文嶼蘭點了點頭,“麻煩了”

        宋明輝倒是如他所說的,很快就出來了,遞給她筆記本的同時,還邊幫秦慧毅“找補”了一下。

        “額……那個,文老師你不要介意啊,我們隊長就是一心撲在工作上,情商有些……”

        宋明輝明顯還有話沒說完,可無奈迎面有幾個同事走了過來,一下遲疑間,文嶼蘭拿了筆記本就“體貼”地告辭了。

        “不會的,謝謝!那您忙,我先走了”

        走出警察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華燈初上,街角的風卻已經開始肆虐。

        文嶼蘭一頭灰白的齊肩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冰冷從脖間、領口、腳踝的縫隙灌了進去,只讓人不禁下意識地打了個顫兒。

        呵!多么麻煩的世界啊,不是嗎?連回去的路途都那么遙遠,遙遠得像是到達死亡終點那般漫長--讓人熱淚盈眶,卻又無可奈何。

        在警局門口站了片刻以后,文嶼蘭這才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裹了起來,然后朝街口走去。

        還得轉三趟車,她得抓緊了。

        下班的人很多,烏央烏央一串一串地像是被固定好的烤串。

        文嶼蘭特意錯過一輛車后,又等來一輛——雖說明天是周末,文嶼蘭不趕時間,但想了想末班車的期限,她還是上了這趟“人滿為患”的公交。

        如同被填滿沙丁魚罐頭縫隙的邊角料一般,文嶼蘭在一片擁擠中思考她此時所作所為的意義:浪費生命。

        不過時間大抵是用來浪費、懺悔的。

        幾百年前的宮殿里,一個為了自保偷偷摸摸在暗夜里穿行的太監,即將在草叢里留下一抹冰涼的汗水;幾千公里外的大海上,一個為了活下來的老婦在朝陽初升的時候朝年輕的海盜下跪求饒,即將在夾板上留下混著血的淚水;幾萬棵綠樹環繞的靜謐里,一個為了宣泄心中欲望而放蕩的女人,即將在枯枝敗葉中留下了滾燙的汁水……所以這么想來,她現在的蹉跎好像也沒什么,因為那不會有有任何意義。

        在等待第二趟車的時候,文嶼蘭突然覺得很沒意思起來。

        即使她早就明白,也接受了這毫無意義的設定,但她還是覺得沒意思了起來,她站在公交亭里的站牌前,仔細琢磨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的原因。

        冬夜的風更漸寒涼起來,刮得人手腳都要凍僵,讓人頭皮緊繃,只月光卻很溫柔地覆蓋在路燈映照不到的野園,纏眷悱惻。

        不遠處有對年輕情侶,他們在亭后的柳樹下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親熱著,連女人的衣服都敞開了些許。

        站在公交亭陰暗角落里的文嶼蘭想要非禮勿視,但卻還是不由地看了好幾眼。

        只最后一次看過去的時候,柳樹下已無一人,只有一塊從女人頸上掉落的紗巾,在那靜靜地臥著,月光也漸漸冷冽起來。

        和那掉落的黑紗一起暴露在這清亮的月光下,她的心里卻涌起了一股煩悶。

        她不耐煩地站著,卻又不想挪動,似乎要把所有的事情想個透徹才算完結,但她又似乎是要說服自己一些事情,卻終不得已,然后只好看著流華月光下野園的暗樹冬草,和那隱藏在草叢里不知名的聲音。

        文嶼蘭靜靜地立著,似乎想把時光都消磨干凈……滿肚子的火、滿腦子的想法無法宣泄、也找不到出口的她愈發暴躁,簡直想撕碎一切才能心滿意足。可在無能的狂怒以后,一瞬間,懦弱的感傷又爬滿全身,像是藤蔓纏身,又像被折斷了翅膀她多么渴望能有一個人能陪在她的身邊,能讓傾聽她的情感,她的隱忍無言……但另一方面她又深恨這樣求而不得的陪伴,所以反而極其厭惡這般坦白的羞恥,只試圖以孑然一身來證明某種純澈的修養。

        但那都是妄想吧!

        文嶼蘭伸手捂住了雙眼,在滾燙的淚水和冰冷的手相觸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非常可悲,甚至連身后樹叢地里的一只蟲子都不如——至少它還可以憑著本能生活。

        以往的種種一幕幕飛閃而過,文嶼蘭卻無力上前抓住,哪怕一點!

        而轉瞬間又黑云將至,公交亭外,天空深處的那輪彎月也即將湮滅,這世界的顏色仿佛一下子換了個味道,暗淡又清晰的讓人有些受不了——沒有人能用這樣清醒的意識去面對這世間在黑暗中放逐的一切,所以文嶼蘭只是淚眼迷離、模糊地看著。

        末班車早已經過了。

        路上的人影寥寥無幾,只偶爾有幾輛飛馳而過的小轎車,在路燈投下的斑駁光影上竄過,似煙塵勿擾。

        文嶼蘭一個人坐著,坐在了公交亭外看不到的角落--像坐在世界最邊緣的懸崖邊上,只沉浸在呼嘯的風聲當中。

        黑暗中隱隱有人靠近的聲音,把文嶼蘭的思緒扯了回來,張望著約摸是個高大男人的身影——她這時才后怕了起來。

        戶外、深夜、孤女、男人,這怎么看都不是一個好的搭配。

        文嶼蘭的眼淚還往下流著,恐慌卻襲了上來。

        那個人走到了公交亭的前面,文嶼蘭不由地往里躲了躲,心臟砰砰直跳。

        只還沒等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幸好那個男人向前走了一步,把月色和燈光都穿在了身上,讓文嶼蘭看清了他的樣子--原來是那個曾指責過她的警官秦慧毅!

        文嶼蘭頓時舒了口氣,極端的恐慌也轉化成了極端的憤怒,但她本質上是個避免沖突的人,尤其自尊,所以連只是瞟了他一眼,打個招呼都沒有地便低下了頭。

        “走吧,我送你”,秦慧毅說了一句,只不知為什么,那聲音聽起來有些低三下四,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

        文嶼蘭卻沒聽出來,但基于他對她有過的嘲諷,她很有“骨氣”地拒絕了,“不用,我打的車很快就要來了”

        “還有多久?”,他沉吟了一會,又問了一句。

        文嶼蘭登時就不耐煩了起來,“不用您操心”

        正常人聽到這冷言冷語應該早走了,文嶼蘭也是這樣認為的,卻沒想到

        “你干嘛!”

        文嶼蘭冷不丁地甩開了秦慧毅上來拉她的手,整個人受到了驚嚇。

        誰知道那本該走的人會突然上來牽她的手啊,雖然隔著袖子,但那也太冒犯了。

        “我才要問你干嘛”,秦慧毅看了眼自己被甩打到的手腕,不禁也冷了臉色,“滿嘴謊言--你根本連手機也沒打開過,怎么可能打車?”

        “那又怎么?我想自己待會兒不行嗎?”,文嶼蘭的眉毛都要扭曲了起來。

        “大晚上你不怕危險嗎?”,秦慧毅的火也冒了起來,一雙星目只是怒視。

        “呵”,文嶼蘭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聲,“這個時候你來好心?”

        這話甚是難聽,秦慧毅一下子火了,“你再說一遍”

        文嶼蘭很識時務,雖然被這喝令式的言語刺激得眼淚立馬又要出來了,但還是把那一口氣壓在心里,轉身就走。

        “誰叫你走了”,秦慧毅只一只手就能就攔下了她,把她格在了身前,虛虛地環著。

        但還沒等他再多說一句,文嶼蘭就受不了地哭了,“你放開我我做錯了什么”,沒有補充精力的身體飽受不住接連的苦熬,思緒快要崩潰,頭腦快要爆炸,聲音也快要枯竭,文嶼蘭渾身忽冷忽熱地直往下墜。

        強壯的人只單手就能讓她攀住自己的手臂,摟在胸前,只是磨磨蹭蹭間,秦慧毅的身體卻是一僵,一瞬間既不好動彈,也不好放手,只能尷尬地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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