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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過敏




        有些人最擅長“殺人于無形”。

        他們不用武器,只用一個眼神。只要單純在你靠近的時候,用漫不經心的視線掃你一眼然后收回,略微上挑,然后繼續旁若無人地交談就足以讓人的心千瘡百孔。

        可是那的確不是他們的錯,怪只怪你沒有能力,因為你是螻蟻,才沒辦法進入她們的視線。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開,暖人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的幕簾漫進,帶著和煦的輕柔,溫撫刺痛的神經。

        模糊睜開眼的剎那,文嶼蘭還擔心和昨晚共處一室的人有四目相對的尷尬,沒想到那人卻早已經離開了。

        且走之前,他還妥帖地把被子的邊角塞好,令不著一物的文嶼蘭即使在這隨隨便便就是三四度天氣、也沒有暖氣的情況下還渾身暖洋洋地舒適。

        這不免令人感激。

        只可惜這份柔軟若是能用在昨晚那就更好一些了,文嶼蘭遲緩地想,明明昨天她都拼命求饒了,可最后還是抵不住身體越來越熱地暈了過去,只曉得自己的全身都要一點一點掰碎了。

        可別以為這是說什么反話的怪調。

        若在別的女人身上或許的確會覺得享受,只是文嶼蘭特別討厭失控的感覺,更別提她雖體弱,可從小到大都沒暈過,怎么能接受第一次暈倒竟然是在這種事上!

        不過多說無益,畢竟這是她自己求來的,也怪不得誰,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了。

        文嶼蘭躺在床上緩了片刻,然后就要爬起來祭她的五臟六腑--她現在饑腸轆轆得能吃下一頭老虎。

        卻不想她從昨晚就未進食的身體精力有限,加上那格外消耗的體力“勞動”,令這個如此簡單的動作,簡直耗掉她的老命:只聽得那細瘦的脊背“嘎吱”脆響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的文嶼蘭不小心一頭撞到沙發椅的腳鼓,然后兩眼一閉,居然又昏了過去。

        大冬天赤著身子在地上躺著幾個小時是要出大事的。

        不消說她那天醒來后是如何穿好衣服再打車堅持到醫院的,單從她今天才從加護病房轉出來就可見這事的一斑。

        文嶼蘭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沒說別的理由,只說自己不小心被車碾到了——可不是嘛,還是一輛重型卡車,差點就把她“五馬分尸”了。

        雖然擔憂在學校工作的落后,但她之前深層累積的疲憊似乎在這一次的脆弱中爆發了出來,她只是不停地睡著,只有少數時候才是清醒。

        這天,文嶼蘭仍舊躺著,眼皮搭拉地只是頭腦混沌。

        只聽得“卡噠”一聲,病房的門打開了,隱約是一位病人被送了進來,后邊還烏泱泱地跟著一大串人地沉沉。

        文嶼蘭翻了個身,無意識地皺眉,只蜷成了極不安穩的一團,連眼睛都沒睜開過。

        “醫生,我的寶兒真的沒事吧?”,一個中年婦女哭泣的聲音響起,很是刺耳沙啞,“她流了那么多血……”

        “沒事了,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最近多吃點補血的,手腕不能碰水”,醫生好言安撫幾句,狀況就好了很多,中年婦女聲音漸小,只把目光轉向了躺在病床上,很是有些悲涼的意味,“寶兒,你要是走了,讓媽可怎么活啊”

        那悲涼似乎感染到了文嶼蘭,也刺痛了她的神經,她緩慢地睜開眼,扭頭看了隔壁床一眼。

        久未視物的眼有些迷蒙,反應也遲緩起來。

        文嶼蘭只看到一個躺在病床上的蒼白少女,和旁邊坐著的中年婦女,少女眼睛緊閉,而婦女的雙手拉著少女的手,眼淚漱漱往下直掉。

        一名主治醫生站在了靠近自己的這邊,正側身向床尾的幾名身穿警服的人說明情況,“已經脫離危險,只是失血過多,需要好好休養,明天應該能醒過來”

        “好,辛苦了”,其中一個警官率先同醫生點了點頭,然后側身讓開了路。

        這一避讓的瞬間,文嶼蘭的視線正好和那警官的視線對上--有些尷尬。

        文嶼蘭依舊困倦,眼里的淚花都翻了出來,連忙借著掩飾打了個哈欠又轉回了身子,閉上眼睛,緩緩陷入深眠。

        等文嶼蘭一覺睡醒過來后,時間已是傍晚。

        她睡得骨頭都要松了地全身癱軟,慢吞吞地磨了片刻,她伸手拿起手機,點了份外賣,然后在等的間隙里去衛生間洗漱了下。

        病房里只有那個割腕自殺還昏迷不醒的少女,和一個身穿警服的警察在她床邊坐著。

        文嶼蘭特地隔遠了些走路,不想扯上任何關系,索性那警察也只是瞟了她一眼,然后又把視線收回了帽檐之下。

        洗漱完后的文嶼蘭并沒有直接上床躺著,雖然她還是有些困,可并不會像前幾天那樣,簡直像斷電一般的無奈,加上現在病房里多了個人,所以她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

        住院部樓下有一個花園,雖然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挺多,但他們在飯點的時候基本不會在那,所以文嶼蘭決定去那散散。

        她心里盤算著既然是要走動一下,那干脆就不去搭電梯了,還是走樓梯的好,于是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朝樓道那走了過去。

        快節奏的社會里,即使等電梯的時間和爬樓一樣,但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等待,只沒想到今天,這情形卻像是反了過來:在靠近樓道的位置,卻熙熙攘攘地圍著一群人,而且還劍拔弩張地像是在吵架。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以往文嶼蘭見到“熱鬧”向來都是避而遠之的,只不過這次她都走到這,實在懶得再往另一頭去,邊心心念念著從墻根那靠著縫隙過去,然后從安全門那過去完事。

        夕陽的光影很是浪漫,有種玫瑰香檳的甜醉,暈染得整個天空都非常瑰麗。

        文嶼蘭忍不住朝窗外看去的時候,一張異常比那更明滟生輝的臉闖了進來--是秦慧毅!

        那一瞬間她都愣了。

        只不過反應過來后,卻才發現,他的情況好像不妙:一身警服的他被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揪著不得脫身,渾身狼狽,連警帽都不翼而飛。

        猶豫間,文嶼蘭也停了下來,不由地“加入”了圍觀。

        披頭散發的婦人似乎精神已經崩潰了,原本只是低低哭泣,突然尖聲哀嚎了起來,“你為什么不保護我的女兒,保護她,啊”

        婦女的眼淚滾落滿臉,只奮力打了秦慧毅一巴掌后,軟了身子就要倒在地上。

        秦慧毅矮下身要去扶,卻被婦女身后少年揮開了手,往后狠狠一搡,“別碰我姨,垃圾”

        秦慧毅一個不察,跌倒在地,但少年攙著婦人離去后,旁邊圍觀的人也做鳥獸散去,邊走還邊悉悉索索地碎嘴,“看來這警察也是有錢人的走狗,嘖嘖”--只剩秦慧毅待在原地的蒼涼。

        文嶼蘭原本也想走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腳卻想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朝他走了去。

        她蹲下身子,有些猶猶豫豫,“你,還好吧?”

        文嶼蘭想,要是他嫌自己多管閑事,或是看自己不順眼,那自己馬上就走,也省得心里負擔。

        卻沒想到,秦慧毅抬起頭來的時候,眼里卻全是隱忍的痛苦。

        盈滿夕陽光輝的晶瑩在眼底閃爍,窗外的天色也即將暗沉下來,有種絕世艷烈的末世感,不知為什么,文嶼蘭的心突然就像是被羽毛輕輕撩過一般,下意識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沒事的,沒事的”

        走廊通道里有聲音傳了過來,像是有人在靠近。

        而秦慧毅似乎并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眼淚,只在那聲音轉過來的一瞬間將腦袋靠在了文嶼蘭的肩上,氣息不穩地在控制某種難以抑制的液體。

        文嶼蘭也很心領神會,一下就把他的身體盡力環了起來,直遮擋到身后的人都走盡了才算了事。

        “你還能走嗎?”,察覺到秦慧毅差不多調整好情緒,文嶼蘭提議道,“陪我到樓下坐坐吧”

        秦慧毅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自己站了起來,站起來的時候,還順手將腿麻了的文嶼蘭拉了起來,然后率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文嶼蘭也不在意,見秦慧毅大跨步地走去,也趕緊跟了上去。

        快要出住院部門口的時候,文嶼蘭去柜臺那看了看,把自己點的外賣提溜了出來,小跑了幾步,走到了一條路相隔的花園里。

        秦慧毅已經坐在了一張空無一人的石桌那里,把外套脫了以后的他褪去了渾身的板正,只慵懶地單手撐著下巴,垂著雙眸,像是個不諳世事的憂郁少年。

        文嶼蘭一頓,卻陡然想起他們那夜過后的隔天,他甚至沒留一張紙條地離去--那已經代表了某種訊息,所以她也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擺平自己的心態。

        “還沒吃吧?”,文嶼蘭把外賣解開,將筷子遞給了對面坐著的人。

        秦慧毅伸手接了過來,低著頭吃了起來。

        但他似乎沒什么胃口,可又什么都不想做地離開,或是開口說話,只拿筷子無意識地在那一戳一戳地放空。

        路燈已經亮了起來,隔著枝椏疏疏密密的縫隙,實在看不得那好好的飯被戳得出飯盒,文嶼蘭就沒話找話地開口了。

        “你怎么這么晚還在這?”

        “我在等一個人”,秦慧毅遲疑了一會,然后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還有些委屈。

        文嶼蘭被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你干嘛這樣看我”

        秦慧毅卻又不言語了,只是搖了搖頭,又垂下了視線。

        “我能問一下剛剛那是怎么回事嗎?”,文嶼蘭沉吟了一句,想了想又找補了一下,“如果不能說的話就算了”

        “沒什么不能說的,反正到時候新聞出來就都知道了”,秦慧毅皺了下眉頭,下意識地掏出了一包煙,但又馬上收了回去,恨恨地撓了撓本就凌亂的頭發,在這時顯示出了他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的粗魯來。

        “你隔壁床的那個女孩是一中的學生,她媽媽是本市著名的女企業家。本來是那個女孩要去臥軌自殺的,她朋友去勸她,沒想到卻在拉她回來的時候被她一甩,跌進了鐵軌里”,秦慧毅頓了下,然后抬起眼來看了文嶼蘭一眼,又看向了別處。

        “那個救她的女孩也是單親家庭,只不過卻非常貧困,她媽媽是殘疾人,靠擺攤把她養大而且她已經提前收到了醫學院的通知書了,所以”

        秦慧毅沉默了,只是嘆了一口氣。

        文嶼蘭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點了點頭--這樣的話,那那個婦人的憤怒倒是能夠理解,只是,“你不是負責緝毒的嗎?怎么會”

        秦慧毅回頭看她,“因為那個女孩的男朋友跟我們的一個案子有關,所以我們才來找她,沒想到她被分手后會這么極端”

        看到文嶼蘭一臉震驚又認真傾聽的模樣,秦慧毅不禁柔了柔聲,想了想,不免又多說了幾句,“其實她那么掛念她那個男朋友也很正常,她的男朋友從初中開始就是他們那的校草了,升到高中也是,成績又好,還會各種才藝,只不過在高考的前幾天,因為講“兄弟義氣”,把人給捅了,所以走上了另一條路”

        “他也是單親吧?”,文嶼蘭聞言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

        再沒想到會得出這種結論,秦慧毅也有些愣愣地看著她,反倒有些呆愣的可愛。

        文嶼蘭撲哧一笑,只掩了掩嘴唇,“我是教書的,基本上有問題的孩子都是家庭有缺陷的,這很正常”

        秦慧毅也笑了笑,并沒有接口。

        “你不要多想”,文嶼蘭看著秦慧毅臉上紅腫起來的巴掌印有些不忍,“那個阿姨的女兒是個好人,所以離開了。你也是,只是你還要救更多人,所以暫時沒辦法離開而已”

        “咳太冷了”,秦慧毅伸手按了按額頭后陡然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也沙啞了許多,“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還沒等文嶼蘭反應過來,秦慧毅腳步一抬就立刻轉身走了,那矯健的步伐竟讓人看出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哎,你等等”,眼尖地看見石凳上落下的警服外套,文嶼蘭連忙站了起來喊了幾下。

        沒想到那腳步倒是更快了,徑直飛奔了起來,像是后頭有什么在攆他似的好笑。

        若是秦慧毅舍得回頭看一眼的話,必定難以錯過那燈下疏影中淺笑的溫柔,只可惜胸腔被某種情緒塞得滿滿的他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又怎么看得清那無人才會顯現的體貼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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