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權知綬
1
悲劇的發生,往往只在瞬間。
對于庭下的小女孩來說,永遠伴隨人生的噩夢,源于一次偶發善心的上車指路。為了這次的指引,她失去了貞操、健康,以及對女性來說最為重要的名聲。
而對于庭上的權知綬來說,她職業生涯的悲劇也在一瞬間產生。
一只拖鞋遠遠地從空中飄了過來。
而正當她疑惑,它為什么會出現出現在這兒時,還沒等權知綬反應過來,她秀氣又白皙的臉上就已經被砸出一道顯眼的紅痕,鮮血橫流。
尷尬、莫名、又委屈。
無他。
只因那被告使用了絕佳的“外掛”技能:好的律師,錢又到位,有了家人的諒解書,還有所謂的“免錯”原則,她只能判他當庭無罪釋放這才挨了那一板拖。
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看見無良的記者架著攝像機不停拍攝,而庭下的人們也驚呼連連,羞惱得權知綬簡直沒暈過去。
只不過備受侮辱的大法官倒霉事還沒完。
她上午才開完的庭,下午就被去了職--只因為那條火爆全國的“拖鞋法官”視頻讓所有人判定,權知綬肯定是個在其位不謀其政,且“十惡不赦”的“惡勢力”代言者,根本不配代表正義——把她調到了無人問津的檔案室里。
“你還年輕,這次的風頭先避過去再說。等以后唉!”
一同工作的老上司憐憫的說,但誰都清楚,有這么一個互聯網大黑料在,她這輩子是別想在法官這個職業上有什么前途了。
腳步遲緩地走在清幽的棧道上,權知綬漫無目的地游蕩著,滿目的青草翠綠都舒緩不了她的心情。
不知不覺走到一處拐角,垂眸趴在欄桿上,看著湍湍流逝的溪水,新上任的檔案室管理員瞳孔也似乎漸漸失去了焦距,只悲傷得連眼淚掉下來了都不知道。
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模糊了起來,很擔心有人看見的權知綬連忙直起身子想要回去,畢竟她也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只沒想到甫一起身的時候,余光瞥到河對岸那毫無遮掩的紅牌大酒樓時,權知綬卻呆呆地怔住了。
她只失魂落魄地看著那漆黑一片的窗口,唇語喃喃,時光仿佛又重回到了那個美好而又令人心碎的夏夜。
那夜的星光很美。
從窗口斜照進的月光里,精致昂貴的西服上面,伏著一件小小的、帶著皂角清香卻破洞的內衣--而它們的主人正以上下相反的方式疊在一張沙發上劇烈喘息。
而站在河岸這邊欣賞美景的人們,或許永遠都不會想到,對面黑漆漆的展會二樓里,此刻正發生著這世上最原始的激烈活動
鼻頭莫名地酸了一下,顧不得還在白天,權知綬的雙手突然捂住了臉龐,止不住地啜泣。
一陣刺痛從太陽穴里傳了開來,將哭聲壓抑在喉嚨里的檔案室管理員指縫間不斷滲出晶瑩的液體。
說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再在這座異城他鄉堅守著有什么意義了。
2
不管星辰如何轉化,日子照舊還得過下去。
在被“榮升”為一名光榮的檔案室管理員后,沒過多久,權知綬就認命地開始穿梭于各個檢察院機構里,像只勤勞的小蜜蜂般搬運需要歸檔或查看的檔案。
她也不羞。
畢竟她自覺這事不算她的錯,只是要去探求原因的話,卻又無從說起,所以她也只能這樣蹉跎了。
“二、四、六十八”
權知綬點著后車廂里的文件,又看了看左手手腕上的腕表,很是煩躁地舔了舔嘴唇。
臨近午時,她似是腹中饑渴,想先去吃點東西,但依照她做事的本性,丟下這些文件在這里又太不現實,所以她只是猶豫。
良久,終于做好決定的小管理員嘆了口氣,伸出細瘦的胳膊開始搬了起來。
箱子很沉,沒走幾步都能讓腿打擺起來,可小管理員還是堅持著--只要重復十十八遍就夠了。
一箱。
兩箱。
只還沒等權知綬動手抱第三箱,面包車旁挨著的長款轎車駕駛座上,就推門走下來一個似司機又似保鏢模樣的人來。
他的目的很明確,直直地朝權知綬走來,令小管理員都不禁為之側目。
于是她不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呃,你是要問路嗎?”
“不”,那頭發板正男子回答的聲音也一板一眼,“我的老板吩咐我來幫女士您一起搬”
權知綬有些蒙,怎么還有老板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到這都是法官檢察官的地界啊?而且連臉都不露,她又不認識他!再說了,她的工作還是拜上一個有大資金的“老板”所賜,才會淪落到在這里搬東西的,憑什么需要她接受啊?
小管理員的眉頭一皺,原先稍顯熱情的臉瞬間繃緊,生疏而有禮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這是我分內的事,而且自己整理得也更清楚,就不勞煩了”,說著,小管理員又自顧自地開始搬了起來。
搬到不知道第幾趟的時候,權知綬已經扶著墻大喘氣了。
整個午間大樓人也空空,彎腰伏下的時候,那些在黑暗中深埋的悲涼一下又翻了起來,她的眼眶不禁濕潤了些許,但是一想到還有監控室的人在,她就暗暗給自己打氣,又站了起來。
才走出大門,正午的陽光很是刺眼,眼前一片虛無,渾身一陣冷汗都冒出來般的眩暈。
權知綬晃了晃頭,想著要還是很多的話就點個外賣在車上吃好了,畢竟文件一刻不離身這規矩真是折磨人啊!
沒想到這一撩眼,正打算查看的小管理員卻發現自己似乎出現了幻覺。
因為那原本還紋絲不動的長款轎車一側的車門突然打開,一支西裝褲包裹下仍能看得出修長有力的腿伸了出來,而后順著往上,則是在多年前在那個夏夜里揮灑汗水的生動臉龐。
熟悉而又陌生。
權知綬渾身冰冷,全身的血液也似流華般逆轉回了他們初次相見的那個夏天。
3
那是一個極其炎熱的夏天。
趙秉辰剛從球場上下來,甩了甩滿頭的大汗,不拘一格坐到了一旁的休息座上。
大喘著氣時,他的目光暼到不遠處的一個瘦弱女生——看似漫無目的地閑逛,實際上卻在慢慢向他靠近。
這場景很是常見,所以趙秉辰不以為然。
只是那個女孩又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般膚淺,只像一頭迷路而又好面子的小鹿,不想問路,便左顧右盼地面紅嬌羞。
這引起了某人的興趣。
為了不讓那個女生警覺,趙秉辰掏出手機,故作漫不經心地玩著,而透過屏幕的倒影,他看到那個女生來到了他身后。
趙秉辰能感受到來自背后溫暖的吐息,以及空氣中多出的幾分炙熱,而不知是不是打球太用力而導致的緣故,他的手有些微微顫抖,腦子也有些空白。
隊友進球的歡呼、吹過湖畔的微風、藏在深葉間的鳥啼,全都融化在耳朵的嗡鳴之中。
球員的心跳得很快,快到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一樣。
“那個……同學……”,身后傳來了她的聲音,趙秉辰回過頭去。
“什么事?”
“我同學想要你的微信,所以我……”,女生滿臉通紅,顯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趙秉辰只定定地看著。
以往他都是拒絕的,不知為什么今天卻心里一動。
“嗯……我加你吧!”,說著,趙秉辰點開了通訊軟件。
“不用加我,加,加那個女生就行了”女生指了指遠處的一個女生。
這指認讓趙秉辰不禁一窒,莫名有種不爽的情緒蒸騰了起來。
“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她是我舍友”,可以看出她沒有撒謊。
“你舍友?你舍友要我的聯系方式做什么?”,趙秉辰桀驁地笑了笑,露出很不相符的兩個甜美酒窩。
似乎被“懟”得有些上頭,女生白白的臉已經通紅,“我不知道,你還是去問她吧”
“嗯我的腳受傷了,你扶我過去吧?”
“啊?噢,好的”,女生有些語無倫次,但還是乖乖地上前。
女孩似乎想隔著衣服把趙秉辰攙扶起來,可他穿著無袖的球衣,哪里都無從下手。
且趙秉辰坐著的身高就和她差不多的樣子,她那么瘦小哪里能把這么一大塊熱乎乎的“肉”攙向舍友那里去啊?
“額,我去叫她過來吧,很快的,你等一下好嗎?”,女生腦筋轉得飛快。
“不行”,趙秉辰卻出乎意料地拒絕了,只撩起眼皮看她。
“你來問的加你就算了,還這樣去叫算什么意思,那么多人看著,你當你拉皮條的么?”
這還真是——女生的眼一下子就睜大了——很有道理的樣子,所以她也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算了,你還是先加我的微信吧,其他的回去再說?”趙秉辰揮了揮手機。
“嗯”,女孩猶豫了下,余光又瞥見舍友那殷切的目光,立刻點了點頭,“好,你不麻煩的話”
女孩將手機遞了過來,一番操作后“叮”地一聲,然后球員就看到,一個像男生名的“權知綬”添加了過來。
“呃,是,是我”,見趙秉辰疑惑的目光看了過來,女孩連連點起頭來。
那副小倉鼠般的可愛模樣瞬間擊中了趙秉辰的心,令他原本的唇角含笑,不禁逐漸忍不住地變為放聲大笑。
呵!如果說初次相見的快樂能夠在未來的日子里延續的話,那么會不會是誰偷走了他們的歡樂?
否則,那又是為什么,后來的他們又會變成那副模樣呢?
4
一瞬間很多情緒涌了上來,呆立在門口的權知綬不知道該以各種面目來對待這似曾相識的“舊人”。
她盡力調整一下自己的五官,卻只是徒勞,所以她干脆面無表情起來。
然后她直直地走了過去,關了后車廂門,坐上駕駛座。
憤而無處可發的權知綬想,或許她需要盡快離開這里,即使只是短暫地離開一下就好,不然她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眼前一片模糊,正當權知綬要啟動車子時,卻不料一側的車門被突然打開。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那個熟悉的人伸出手來阻止,然后一手撐在車門頂上,一面將臉湊近,惱怒的眼緊盯著茫然轉頭的女人。
“我……”,權知綬很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可又的確忍不住,只看了這么一眼,眼淚就稀里嘩啦地流了出來。
但她轉瞬卻厭惡起了自己的這般軟弱,只想用車門將兩人隔絕,所以她伸手用力推他。
手還未觸到的那一剎那,臉上卻有一只干燥的指腹撫了過來,輕輕地刮掉了滿頰的冰涼。
那指腹的溫暖像是觸動了某種名為憤怒的開關,權知綬的臉一下就皺了起來,然后狠狠地拍開了那人的手。
“滾!”
她試圖想要再次拉起車門,卻被趙秉辰有力的雙手格擋。
“你到底想干嘛?”,一陣徒勞的無力過后,權知綬沒好氣地看他,眼中滿是不屑的憤怒。
她真的不想再次擁有這樣不堪的狼狽了。
“你知道我最討厭花言巧語和假話了--所以我這次來只是想告訴你”,趙秉辰還是一如既往地直言直語,高高在上,只不過他的眸卻始終注視著她,“我要重新追求你”
“什么?”,權知綬以為自己幻聽了。
“我說”,趙秉辰卻溫柔地握起她的手重復了一遍,“我要重新追求你”
“呵!”,似乎是氣急反笑,權知綬自己都恍惚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趙秉辰貌似很理解女人的失態,他只是抿了抿唇,“你不敢相信這是很正常的。當初我也有做錯的地方,我不該在我們發生關系后就一走了之”
這下,還沒等男人說完,“啪”地一聲,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就響了起來。
女人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你怎么敢”,權知綬簡直不敢置信,直氣得渾身發抖,“你怎么敢再說以前的事?”
被打了一巴掌的男人還未說話,原本在一旁毫無存在感的保鏢便氣勢洶洶地上了前來,“對不起女士,你不能對我們老板動手”
這般維護的情形令原本只有十分怒火的權知綬一下子“噌”地拔高了十二分,她的胸腔劇烈地喘息著,邊刻意拍打著趙秉辰的胸膛邊是哭訴,“這是他欠我的,你管得著嗎?”
果然管不著的保鏢在死亡凝視下悻悻地退了下去。
趙秉辰任車里的女人捶打了好幾下后,看她還大有不停歇的架勢,便忍不住單手別住了女人交錯的手腕。
“你聽我說”,他頗有些無奈,“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有些恢復過來的權知綬只深呼出一口氣,強自平復心情,“你走吧,這里是法院,不是什么人都能久待的地方”
“為什么,我不明白”,趙秉辰皺了下好看的眉頭,不明白女人的話題為何如此跳躍。
他正疑惑著,卻沒想,順著女人后視鏡的視線,就看到原本空空蕩蕩的法院大樓,幾個身穿法袍的人朝這邊快速走了過來。
“待會就有你好看的了”,權知綬勾起一邊的唇角,不懷好意的笑了一聲。
也是,一個再有錢的老板,最多也就在背后“猖狂”而已,哪里還能到這般公正的地方來撒野呢?
她等著他灰溜溜地被人趕走。
卻沒想到,身穿法袍的人是趕到了眼前,指責的確是滿身無辜的自己。
“權知綬,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禮義廉恥?”,為首的總長深刻起了他的八字眉,“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對一位如此正直的男士動手動腳”
受此責難的權知綬簡直目瞪口呆,她訥訥地想要為自己辯解,卻無從說起,只好尷尬地坐在車上。
而仍擋在車前的趙秉辰卻卻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朝他們點了點頭,“辛苦了!我待會就上去,這里不用你們”
男人的話似乎很有效力,不一會兒,場面又恢復到了剛剛旁若無人的狀態,他依然歉意地想要開口。
可權知綬卻不能當作剛剛的事沒有發生,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她只心灰意冷起來,沉吟了幾許,她開口了。
“之前你不告而別,現在我發泄也已經發泄過了,以后就當我們互不相欠”,權知綬說著,并不像看到男人地將頭轉了開來。
只是沒想到,還沒等她扭過頭去,突然欺身而近的趙秉辰卻一手擎著她的下巴,湊了上來。
嘴巴對著嘴巴,眼睛對著眼睛,呼吸交融,然后他輕佻地笑了一下。
“兩清?你想得美!”
5
誠然,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黑與白,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一清二楚。
在權知綬的眼里,她幫舍友要到了心愛男神的通訊方式后,舍友也回饋了一個月的早餐外帶服務--這件事就兩清了。
但她沒想到,這件事的影響卻遠遠不僅于此。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明媚日子。
權知綬跟著推免入學的同學一起去拜見自己的研究生導師,其實這也倒沒什么,只不過是見個面而已。只是沒想到,在逐一打過招呼后,她卻見到了當初那個在操場上令她磕磕巴巴才問到聯系方式的學長--也就是她新晉的頭號大師兄--趙秉辰。
論理說這也沒什么,只不過是曾經“搭訕”過的人罷了,畢竟當初也講明過原因的,那也算不得什么,可最關鍵的是,在確定必須得單獨加大師兄的通訊方式后,權知綬整個人就像聽了一天一夜的救護車響笛,不禁頭皮發麻又心臟緊繃起來。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趙秉辰面前,低著頭掏出了手機,神情只是瑟瑟。
心中訝異的大師兄只聲色不動,想著說原本都有聯系方式了還有必要來做個樣子嗎?但為了避免特殊,他也假假地掏出手機掃了一下,甚至還抬頭看了她一眼。
只沒想到,一低頭,一排鮮紅的“對不起,對方還不是你的好友”字體赫然映入眼簾。
趙秉辰破天荒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是和煦,聽在權知綬身上卻有些發抖。
“你的名字真不錯”,大師兄真誠地贊美了一句。
而本就瑟縮的權知綬更恨不得變成一只鴕鳥才好,好鉆到土堆里也免得承受這尷尬的羞恥。
只是很可惜,那愿望并不能成真,而她也無可避免地要遇上更多的尷尬。
大師兄所在的法學院最重要的學習,不是比誰先背下一整本法典,而是比誰用法用得更準確、合理,所以倒是會經常給他們報各地的辯論比賽。
那次的比賽是一場極其重要的辯論賽,也是趙秉辰作為導師大弟子畢業前的最后一場辯論賽。
參賽的賽服都是統一大小的,畢竟沒那么多時間去統計大小——而且,據說這還是為了避免像趙秉辰這類的酷酷男孩在形象上更出眾奪目而定的的規則,總之,他們在比賽前夕都拿到了一件象征紀念意義的寬大賽服。
臨近比賽的那天,每個人都在候賽室焦急地等待著上場,畢竟對于大師兄來說的象征畢業的辯論,卻是某些人初次登上戰臺的亮相——譬如對權知綬就是。
而權知綬一緊張就有些腹急,所以趁上場前還有的那幾分鐘時間,抓緊時間上個廁所。
她堪堪走到衛生間那的時候,原本并沒什么事,不期然卻看見自己導師那最引以為傲的大弟子正在那里和人爭執,還一身烏漆嘛黑的狼狽。
看了下手表的時間,根本沒時間解決的緊迫!
權知綬的集體榮譽感頓時爆棚三百三--于是她徑直走過去,拉著還在試圖和人爭論的趙秉辰的領帶,堂而皇之地走進男衛生間后,然后關上了門。
她先是扒了趙秉辰的襯衫,然后又拿紙巾胡亂幫他擦拭干凈,最后又解下了自己的襯衫,扔給他后,撿起那件被墨水沾染了大半的白色襯衣穿了起來。
她甚至還進隔間上了個小廁才走!
那操作簡直震呆趙秉辰一百年。
“還不趕緊的!”,臨出門前權知綬還瞪了他一眼,然后這才跑開。
仍站在原地的趙秉辰不由地攥緊手中潔白的襯衫,而后又像是怕捏碎那純潔似的倏然松開。
但最終,還是下了某個決定的人,慢慢將那團溫暖握在了手心,然后披在了身上。
后來,權知綬還一直保留著那件帶有墨水痕跡的衣服。
無他。
只因那個節目主持人居然在開場前問了那件顏色突兀的衣服,權知綬解釋說是她想寫毛筆字卻不小心把墨水打翻了的后果,被耳嘲了一頓后,那件“神圣”的戰衣也就被打上了“毛手毛腳的毛小姐”專屬——她的衣服也就換不回來了。
不過那些東西都影響不到權知綬的發揮,或者確切地說,只要不是她主觀做錯的事情,那么她便不會產生羞愧,只是會很煩躁而已。
不過總的來說,受那些不利影響,她還算超長發揮了。
眾所周知,法學院的學生,最注重的是判案能力,而判案之前調解也是一種極其重要的能力之一--即使是判案,也要讓大部分人心服口服才算法理所在的意義,所以如果調解能解決的案子,這樣處理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辯論賽的最后一題,便是為“兩個人”所做的調解。
只不過這兩個人甚至不能算是通常意義上的“人”,因為他們只是稚齡六歲的幼兒而已。
“調解法庭”由十二對不同的幼兒組成演繹,專家組和家長調節好孩子們緊張憤怒的情緒后,由兩隊的參賽者分別進入調解,最快最優的取勝加分。
權知綬身上的棉質襯衫始終未干,再加上剛剛被群嘲一番的尷尬,只汗如雨下。
渾身黏膩的她只強自忍耐著聽那兩個小孩的分辨,已是神色嚴峻。
a君委屈巴巴,“生活老師,他打我”
b君立刻辯解,“他翻我包”
權知綬不解,疑惑的眼看向a君,“你為什么翻他包?”
a君單腳磨地的癟著嘴,“我,我想看看他有沒有好好保管我送的玩具……”
權知綬心里一陣無奈,但也只能做出好好先生的模樣,循循善誘,“嗯,那老師問你,你能不經過別人允許翻別人的東西嗎?”
a君艱難地思考一番后,老實地搖了搖頭,“不能”
這下,還沒等權知綬回話,那個打人的b君似乎找到了最有力的盾牌,直嚷著,“老師,就是因為他翻我的包我才打他的,要不是他沒經過我允許翻我的包,我也不會……”
權知綬被吵的腦仁只突突地疼,她的情緒一下子就上來了,只厲聲打斷了那個打人的孩子,“你說他沒經過你允許翻你包,那你經過我的允許了嗎?打我的學生!”
兩小孩瞬間驚呆了,而后這件事的處理就十分迅速了,三下五除二,權知綬就弄完了孩子,然后讓他們回去了。
而率先出來的權知綬在換回自己的衣服后這才冷靜下來。
她有些擔心自己拖了她們隊后腿,卻沒想到在這樣的“胡扯”下居然還能得到那么高的分數,直接奠定了勝局。
而在辯論賽的慶功宴兼大弟子的送別會上,作為“大功臣”坐在趙秉辰身邊的權知綬雖說不上激動,但也是十分欣喜的。
畢竟這次的幫助應該可以抵消她之前刪除他聯系方式的無禮了吧?也算是個圓滿的結局--心中沾沾自喜的人心想。
只是沒想到,就在權知綬頭暈得想去衛生間醒酒的時候,在轉角的角落,她卻聽到那個桀驁的人說了那么一句。
“權知綬?別提了,她啊,呵!她的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
一瞬間如冰過隙,被如此評價的女孩只是腳步后退,然后再也沒回到那個看上去其樂融融的宴席上。
6
“學妹,這奶茶很好喝,你嘗一下”,畢業了還會回校弄文件的學長經常會到導師這里閑晃,也不時會帶很多東西來分享。
“不用了謝謝”,正在幫導師處理文件的權知綬欠了欠身,甚至連臉都沒怎么側,只是很有禮貌。
“噢,好”,再次被拒絕了的大師兄有些無趣,他在原地停頓了一下,但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笑了笑后轉身就走。
而沒隔了幾天后,看上去很無所事事的趙秉辰又回了學校一趟。
他帶了一大盒甜品到辦公室分享,所有的人都圍了過來,在角落的權知綬卻打算從小門那邊走開了。
“哎,知綬,你不是早就餓了,過來吃啊”,關系好的同學招呼了一句,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你們先吃吧!”,權知綬的臉色有些蒼白,只點了點頭,然后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日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天臺的風也和煦微微。
只聽著歌晃動身體的權知綬神情卻是木然,似乎陷入了某種超脫靈魂的深思,垂向地板的視線卻像下雨般濕潤了起來,滾燙的淚水洇濕了一片片干燥。
就在那濕濡的痕跡正要逐漸擴大的時候,不想一團陰影卻慢慢靠近,停在那攤痕跡之上。
權知綬疑惑的眼只是往上,在經過一陣刺眼的眩目過后,那張白皙明麗又令她十分不想見到的臉龐闖入了她的眼眸。
她只是定定地看著,遲疑了一陣后,最后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心意,什么也沒說地垂下了頭。
相信他應該也很明白自己的態度。
余光察覺到面前的人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權知綬仍只專注耳際的音樂,并沒有任何動作。
只沒想到她想各自相安無事,身旁的人卻沒事找事地摘下了自己雙耳的耳機。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音樂消失的瞬間,權知綬就聽到趙秉辰這么無奈的一句--就好像是她無理取鬧的那樣。
她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轉過頭冷冷地盯著他,“你干嘛?”
“你為什么不吃甜點呢?我看你好像很喜歡吃”,被權知綬這樣逼視的趙秉辰似乎很受不住,垂下眼吞吐了一句。
權知綬卻很不耐這般虛偽的應承,她只抿了抿唇,定定地看他,“我不喜歡--只要是別人送的我都不喜歡--并不是針對你”
呵!她說著,還是在心里自嘲了一句虛偽。
趙秉辰看起來卻并不相信,“可是我發現,好像只有我送的你才沒有接受”
還不想撕破臉的權知綬只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然后離開,所以她只是勾了下唇,“那是因為你送的太多了,我承受不起”
“怎么會承受不起呢?又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趙秉辰笑了一下,情商頗高的他似乎察覺到了某種敵視,卻不敢輕舉妄動。
權知綬沒有回話,兩人也就這么靜靜地坐著。
嘆了一口氣,感覺并沒有好待的女孩徑直起身想走,而一直被忽視的大高個也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以后不會送你東西了--只要你答應我一個請求”,他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緊緊地攥住,一下很是緊張一下又很是直白看著她,“我想把我自己送給你”
“你到底還要捉弄我到什么時候啊”,權知綬似乎被逼到臨界點的崩潰了,她用力甩開了大高個的手,只蹲了下來埋首哭泣。
“對,對不起”,一向游刃有余的大師兄只手足無措,他圍著放聲哭泣的女孩打轉,想要破解卻不得其法,反倒顯得楚楚可憐起來。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啊?你告訴我好不好”,不懂哪里出錯的大高個只能扶著小學妹的雙臂,半強迫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被那困擾疑惑許久的權知綬也想知道,知道面前的男人為何如此看她,所以她只是悲傷地看他,“我自認除了之前刪掉你的聯系方式以外--因為你是我舍友喜歡的人我不想有其他的糾葛,除此之外,沒有那里對不起你的,可,可是你為什么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說我壞話呢?”
“我哪有?”,被如此質疑的趙秉辰頓覺十分冤枉,只是還沒等他再繼續辯駁,他卻陡然想起那次辯論賽的慶功會上,有好事者問起了他那件被她換走的墨水襯衣,他為了搪塞他們說的那句“她的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來。
趙秉辰一下子梗住了,面色也十分愧疚起來。
權知綬見此了然,只冷笑一聲,便要死命掙脫離開。
卻沒想到,就在女孩快要掙開的瞬間,察覺到某種可怕后果的大高個心慌得一下子抱住了女孩。
他抱著她,劇烈喘息著,然后慢慢地曲下身,跪了下來。
“對不起”,趙秉辰的喉頭滾了滾,然后抬頭真誠看著她,“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當時就那么說了,但我,但我真的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我我很喜歡你”
仰著頭的大高個態度很是虔誠,眼角的淚痕也滾燙得權知綬不好意思起來,令她的盛氣凌人頓時蕩然無存。
她只閃躲開那渴求的眼神,變得十分為難起來。
喉嚨發緊,身體也被越錮越緊,權知綬整個人像被燙熟的蝦一般,鮮血都要從薄面皮里淌了出來。
“求你了”,跪下的人很是真誠,“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但你也明白,我不屑去說那些假話,更何況是對著沒必要的人--所以,請你答應我好不好?和我在一起”
“你先起來再說”,被癡纏不過,權知綬只好伸手去扶他起來。
“我不”,大高個卻很是倔強,他一個扶手,把原本站著的女孩也陷了下來,然后他看著她的眼,在里面認真搜尋,“其實你也喜歡我對不對?不然你也不會在那天和我交換衣服”
被如此直白刺探的權知綬氣急反笑,“呵!你怎么不會想我是因為不把你當男的看才這么干的?”,然后她上下掃視了他一眼,“就這么自戀?”
“不會”,將女孩摟在自己身上的趙秉辰露出了帶著兩顆虎牙的微笑,含笑的眼看她,“你這么有潔癖又沒安全感的人,甚至連同性也保持那么遠的社交距離,怎么會愿意穿一個臭男人的衣服,還被他抱在懷里?這只能證明,你也的確喜歡我”
大高個的酒窩蕩了開來,他只用鼻頭親昵地蹭了下女孩的鼻子,“而且,我這叫自信,是有根據的生活推導,并不是毫無意義的猜測--當然啦,如果你還要嘴硬的話那也隨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就好”
被搖晃的女孩只仰著頭,身后的脊柱被一只寬大而又溫暖的手支撐,有種失重的飄忽感。
而她的腦袋也有些秀逗了,權知綬心想,否則的話,大白天的,她怎么從面前的男人眼里看出漫天的星河呢?
答應他吧!答應他吧!心里的聲音只在吶喊。
而最后權知綬也不辜負那心里吶喊。
他們得關系發展得很快,從確定關系到定情,只短短幾個月的時間。
趙秉辰向來是個桀驁的人。
在愛情中如此,在生活事業上也不遑想讓。
他不想走父親安排好的規劃去考公務員,只一心想開間自己的工作室,而在這期間只有權知綬如一順從,竭力支持。
在他們租好的展會二樓里,就是他們打掃完所有的角落后,權知綬那回頭招呼的一笑,讓他下了打算和她一輩子在一起的決定。
而對于已經做好了這樣決定的趙秉辰來說,既然確定在一起,那那些情侶之間該做的事就沒什么顧及了,他會負起責任,以后也肯定會的話,那么讓它提早一點也未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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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坐在車上的權知綬真的很煩。
面前的這人啥破嘴巴,還什么“兩清?你想得美!”,當自己霸道總裁嗎?
好吧,雖然這人估計混得不錯,也的確當上了老板,可那跟自己又沒有任何關系。
結了婚的夫妻一方失蹤兩年,都可以申請離婚了,更何況他們,早就在他不告而別的那天算自動分手了吧!
只在發生關系后扔下一根手鏈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居然還敢在這里撒野?
權知綬打算冷處理他,干脆不理會就好了。
只是她想放過自己,身旁的男人卻是不想。
他的目光在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腕腕表上停留了很久,然后開口問道,“我送給你的手鏈呢?你怎么不戴”
“我扔掉了”,權知綬只瞥了他一眼。
“不可能”,高個子男人卻是風輕云淡地反駁,“就算你討厭我,也只會把隨身帶在身上,等找到合適的時機再丟給我、或在我面前扔掉,所以,它現在不是在你的家里,就是……”
趙秉辰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氣急敗壞的女人從包里掏出的盒子給砸個正著。
他單手接住了從胸膛掉落的盒子,然后將那根依舊閃亮的手鏈取了出來,伸手要給坐著的人系上。
卻沒想還未曾碰到,那根鏈子就被隨意揮過來的手給拍落地上,而權知綬只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滿臉冷漠。
“你不要,不要這么……”,趙秉辰似乎艱難地思索措辭,只嘆了口氣,他還是選擇直言直語,“不要這樣子可憐好不好?”
“可憐?”,權知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一聲,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我不可憐——因為我心里有愛,所以不會像你那樣,居然不看人眼色地賴在這里,來乞求別人的愛……噢!不對,是我失策了,你這人向來擅長如此,做出一副無辜又坦白的模樣,把事情搞得好像是我做錯了一樣,其實你根本就不愛我,只是想戲弄我而已,因為我……”
“啵”
一聲碰撞的聲音,是兩片柔軟的嘴唇堵了上來,然后它開始微張研磨,伸舌刺探,像靈活的小蛇一般來勢洶洶又不覺沉淪。
氣涌上身的權知綬想要狠狠地咬下一口,不想察覺到意圖的男人卻率先退了出去,還搶先堵住了她的嘴,“你又要誤解我了是不是?”
被倒打一耙的人簡直氣笑,“又?明明最開始就是你做錯然后蒙混過關的……算了,我不想說這個。你就說你到底想干什么好了,千萬不要是我想的那樣,否則的話,別怪我看不起……”
“我要重新追求你”,他果真打斷了她。
權知綬一副“終于到了的”樣子,只是低頭笑了一下,然后看他,“我不允許”
“我不允許”,她沉寂的眸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滾,卻又消逝無形。
“那你要怎樣才能允許?”,高個子男人毫不放棄,“你總要告訴我原因吧!”
“我不想騙你,你走吧!”,她最后只留下這么一句,然后就不再言語了。
“我都說了我是有苦衷的”,趙秉辰只悲傷地看她,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人。
“那你說啊,是為了什么?”,聽不下去,也想知道原因的權知綬突然開口,然后定定地看他。
“因為,因為我……”,大高個的身子只是搖晃,甚至輕微瑟縮起來,“因為我父親因公去世了,他是一名緝毒警察,所以我……我怕那時候你還和我在一起的話會被報復”
“呵”,聞言半晌才反應過來的權知綬卻笑得很是悲涼,“那你現在不怕我被報復了嗎?既然要為我好,那就應該一直為我好才是,就象以前那樣,直接走就可以了”
這談話無以為繼,權知綬想要離開,所以趙秉辰也只好側了開來。
只是還沒等她走出幾步,手機鈴聲響了。
權知綬接了起來,下一秒卻大驚失色,“你說在哪?人民大橋,好,我馬上過去”
聞言立即返身的權知綬立刻啟動車子,一個利落的甩尾,車子“蹭”地一下就開出去老遠。
不怪乎女人如此緊張。
只因她接到的電話是那個指路女孩母親的絕望求助。
在不得已判了那禽獸無罪釋放后,她曾到醫院,她們家里向那無辜女孩和她母親謝罪,她什么方法都試過了,也承諾過了,原以為那女孩會鼓起一點生活的勇氣來,卻沒想到,原來心還是死了。
在她趕到橋下,飛奔到女孩那里的時候,女孩的身子已經大半都在橋外了。
偏偏這橋外還是通體無瑕的灰巖大峽谷,一個探身,恐高的人指定嚇得渾身都軟了。
沒人敢再靠近,權知綬也是。
她只是站在外圍,慢慢地擠了進去。
“杭女,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女人的聲音只是顫抖,在女孩看過來的瞬間又立刻擠出一個笑容,又哭又笑地甚是扭曲。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以后我們一定能懲罰他的,你如果走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就什么也沒發生過了”
臉上一片麻木的女孩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眼淚卻掉了出來。
權知綬似乎承受不住地只軟了身體,跪伏在瀝石鋪就的碎石路上,“杭女,你知道人的實質是什么嗎?其實就只是腦袋挖出來那只有兩個拳頭大小的腦花,所以真的不要把那些人的傷害當成全世界,你的腦袋里有很多,未來也會有更多美好的回憶”
女人的淚一顆顆砸在了青石路上,轉瞬間又在熾熱的光下無影無蹤,但她卻還是努力地抬頭看著女孩。
“杭女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拋棄你了?除了你媽媽以外——可是你現在卻顧不上她的愛?我曾經也是這樣想的”
權知綬笑了一下,然后解開了左手深深覆蓋的手表,只低頭看著那丑陋的傷。
“我也自殺過,從這里狠狠地割了一刀下去,但在我看著血流出來的時候,它自己慢慢停住了——我是看著它凝固、掙扎的,因為它很想活下來”
女人說著,抬頭卻露出了一個明亮而又溫馨的笑容,“當我被那個人拋棄的時候,我以為我的全世界都崩塌了,但并不是這樣的,我的體內還有幾億個細胞都在為我而活,所以我愿意為它們而活下去”
“所以”,權知綬只認真地看她,“你就為你的身體而活就好了,畢竟它們也很努力很無辜,不是嗎?”
“嗚”,瀕臨絕境的女孩只掩面哭泣起來,而一旁伺機而動的人也眼疾手快地將那快要掉下懸崖的人給抱了回來。
心里終放下一大塊石頭、轉瞬又疲憊不堪的權知綬只是雙手撐在地上,無限感激那女孩賜予她的救贖。
幸虧她還活在這世上!權知綬心想,在原地不知道匍伏了多久的軟手軟腳也得到了緩解。
吞了吞澀地干裂的喉嚨,權知綬緩緩爬了起來,就在她扶著欄桿慢慢往回走的時候,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那里趙秉辰卻看著她,單薄而又愧疚地垂眸在她那瘦的手腕上。
他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說些什么。
權知綬也向前走了一步,無悲無喜,臉上的淚卻是迎風而逝。
兩人一左一右,攜風而立,交錯的瞬間,卻是涼風微起,心泛漣漪。
愛與永恒的抉擇,也總是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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