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宋掌柜一行人倒是十分淡定，似乎已經打定主意盤算好進了天香苑怎么設計越瀾清和劉老伯，“找官差的那個人呢，先讓他回來。”

        “宋掌柜，今天人多又有夭闕娘子的演出，官差肯定是來不了了，到時候還不是咱自己人辦事。”

        宋掌柜點頭，吧嗒吧嗒地吸著煙袋，十分氣定神閑。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忽然蓮湘閣看臺下面人群發出一陣喧鬧騷動，人群中不時傳來陣陣的抽氣感慨之聲，更多的是男人女人的震驚與稱贊。

        越瀾清抬眼望去，就見到高高的看臺之上的夭闕娘子站起身，放下琵琶，娉婷多姿地走至看臺的外側，一身紅衣似火，在清涼的晚風中颯颯作響。

        真正的美人不需露臉，舉手投足間，皆是令眾人折服的魅力。

        “這是夭闕娘子選中禮物了！”

        “真不知是那種世間奇珍能如夭闕娘子的眼，傳聞說她祖上做過官，什么新鮮東西都見過。”

        “講那些做什么，這下咱們也有眼福一睹這新晉花魁的芳澤了。”

        眾人屏息靜氣，或等著見夭闕真容，或等著瞧得那稀罕的寶物。

        越瀾清也緊緊盯著那女子動作，不知她能否會意。

        “表妹！”一道男聲冷不丁響起，聲音爽朗中帶著不可置信。

        就是，有點耳熟……

        越瀾清面色倏然一變，不會去找官差了嗎？怎么找來個閻王爺。

        來人正是此前在皇宮遇見的，裴玉成。

        其余等人也是大驚，尤其是之前回答宋掌柜問話的大漢，他一把拽過跟在裴玉成身后灰敗著一張臉的小弟。

        壓低聲音問，“怎么真找來個官差了？”

        裴玉成武功高強自然不會漏聽這種細小的聲音，側身對大漢回禮抱歉道：“是在下的人疏忽，今日本就人多眼雜，那些官役還玩忽職守，實在是在下管理疏忽。”

        宋掌柜眉頭緊皺，“敢問公子是……”

        “在下禁衛軍統領，裴玉成。您是天香苑的掌柜吧，不知是哪個司的，改日裴某定登門謝罪。”

        天香苑由于規格龐大，為便于管理，按照職務不同、售賣物品不同，設置了“四司六局”，以便提高服務水平。

        “在下是天香苑果子局掌柜之一，宋昌。”宋掌柜舒了口氣，看來并不是察覺出自己的不對。

        然而下一秒，他剛剛放松的眉頭又狠狠擰緊。

        裴玉成？

        當今戶部尚書的次子，皇城中的禁衛軍首領？

        他兩腿一軟，差點站不住腳。

        “我，您……”他粗喘幾口氣，說出來的話已經是語不成句。

        “表妹怎么在這？”裴玉成知道這宋掌柜一時半刻是說不出什么東西來，轉頭問向越瀾清。

        轟隆——

        宋掌柜腦子中似乎有人在重重打鼓。

        裴大人喚這小姐表妹，那她那她，不就是當朝最具權勢的官員之一，忠勇侯的女兒了？

        宋掌柜精明的三角眼此時已經瞪成了小西紅柿，一口氣吸進嘴里，卻怎么也吐不出去，干干卡在胸口。

        “好久不見啊，表哥。”越瀾清心中小鼓響個不停，自己是不是合著表格犯沖啊，要不然為何每次自己犯事都有他的身影出現。

        遠處人群忽然又爆發一陣更加強烈的喧鬧，使得在場眾人均都放下眼前的事端。

        傳聞中的夭闕娘子已經摘下來東珠面簾，露出了已經被人討論、想象了千百回的面龐。

        看臺上的女子削肩細腰，高挑身材款款而立。

        青絲如墨般傾瀉而下，滑落在肩。明亮如彎月牙的細長眸子里，閃著如南國海面般的粼粼光輝。一襲火紅繡百蝶穿花紋樣的衣裙，腰間盈盈一束，更顯她身材纖細，大有飛燕掌舞的柔弱無骨。

        艷如桃李，冷若冰霜，頗有“云想衣裳花想容”之姿。

        越瀾清一時看呆了，她一向是個喜歡美麗事物的人，所以見多識廣也不容易被人驚艷。

        可是這夭闕……

        她敢說就是這部瑪麗蘇劇中的女主，蘇太后，也比不上面前這女子的半分。

        臺上臺下，遠處近處，所有人都看呆了。一時間，往常人聲鼎沸的繁華西街，竟然一時安靜下來。

        許久還是夭闕先動作，她拿起一邊的食盒，提起來向眾人展示。

        “這是哪家公子遞的？”旁邊的仆從高聲問道，不大的聲音傳遍整條街。

        越瀾清一瞧可不正是劉記點心鋪的食盒，抬腳就拽著劉老伯往看臺下面去，“這里！”

        銀燭一臉的詫然，顯然她也沒有料到夭闕娘子竟然真的會選越瀾清的點心。

        “小姐！”她尖聲喊了句，“選中的話是要……一度春宵的。”

        說最后五個字時，她幾乎聲細如蚊。

        越瀾清一時愣住，她怎么忘了這事。

        這就好比有人比武招親，你一個飛身上去打遍天下無敵手，結果不想娶人家姑娘。

        缺德呀！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眾人的視線紛紛聚集到這里。

        越瀾清戴著面紗自然是認不出來的，倒是有不少人認出了站在一旁的裴玉成。

        “裴公子哎，天哪，他怎么會來這？不會是在看夭闕的吧？”

        “你沒看到他旁邊的點心鋪子都被砸成什么樣了，肯定是來執行公務的。”

        作為上京城中小姐姑娘追捧的富家公子之一，裴玉成自然也是引起討論的熱點。

        然而更多的人還是關注越瀾清和劉老伯。

        任誰都沒有想到，說話的竟然會是一個姑娘。

        看臺上的仆從倒是率先反應過來，“兩位……兩位一定上來吧。”

        “小姐這可使不得，我，我……”劉老伯擺手，他一把年紀有妻有女，怎么還能到煙花柳巷，街坊鄰居要是看見了，他還怎么做人？

        越瀾清腳步未停，“老伯，你也看出來，我非富即貴，有能力保你。眼下你若是想你的鋪子存活下來、做大，你就跟我上去一賭。”

        剛才看見夭闕娘子如此大的影響力，她倏然醒悟過來，這么大的商機，不干白不干，為什么要便宜了天香苑？

        劉老伯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動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跟著越瀾清上了看臺。

        裴玉成靜靜地看著面前這一幕，出乎意料地沒有阻止，反而是派身邊的小廝向將軍府報平安。

        “是兩位一起做的這點心？”仆從有些不確定地上下掃視兩人。

        一個金枝玉貴的小姐，一個底層摸爬滾打的老人。一少一老怎么看都不像是會來青樓的人。

        “因為太慌亂了，我們交了兩盒點心，用的都是這個包裝，所以前來辨別一下。”越瀾清指了指旁邊角落的另外一個食盒。

        仆從點頭將食盒拿到兩人面前，打開，里面躺著的是劉老伯的桂花白糕。

        “所以誰是夭闕小姐的……”仆從本想說良人，可是看著面前兩人實在又說不出口。

        越瀾清拉了拉劉老伯袖子示意他不要離開，對著仆從道：“是我，可否讓我見見夭闕娘子？”

        “稍后會……”

        “就在這看臺之上可行？”下臺了，那她不就錯失最好的宣傳時機了。

        “過來吧。”清冷淡漠的女聲響起。

        越瀾清走過去站在和夭闕娘子的身邊，一時啞然。

        怎么可以這么好看，美得眼睛要花了。

        【宿主，是否接受馬賽克處理，可以讓你看不到夭闕面容。】

        說什么胡話，她還要抓緊時間多看兩眼呢。

        越瀾清清清嗓子，“夭闕娘子，剛才的點心好吃嗎？”

        “自然，很是新鮮又美味。”夭闕眉間微蹙，看不透這個小姑娘要干什么。

        “能否現場品嘗一下，說說口感。”越瀾清開始回想現代直播賣貨的套路。

        夭闕依言照做，在眾目睽睽之下吃了蛋撻，并很是贊美了一番。

        “敢問姑娘這點心是……”

        終于，終于問到點子上了！

        越瀾清深吸一口氣，“諸位這款點心名叫蛋撻，是劉記點心鋪限量發售的糕點，獨家專售，三日后起賣。此點心能得夭闕姑娘歡心，定是世間佳品。接受預先購買服務，前百名預定者可得……”

        她眼珠一轉，掃向夭闕，“可得夭闕姑娘繪扇一把。”

        說罷，她討好地看著夭闕，悄聲道：“夭闕姑娘價錢好說，價錢好說啊。外加今天晚上請吃飯？”

        夭闕暗淡無光的眼睛劃過一絲光亮，快的轉瞬即逝。

        “各位看官，這位小姐是我夭闕的頭位貴客，她所言皆實，夭闕愿傾力相助。”

        臺下眾人一陣嘩然，紛紛開始打聽起劉記點心鋪來。

        更有許多想要討夭闕歡心的人，已經開始安排手下去預定。

        越瀾清此時可還沒有忘記劉老伯，回身把他也拉到臺面上，“這位是劉記點心鋪的老板，一切事宜交給他來辦。”

        劉老伯這時候不知哪里生出來的勇氣，能直挺挺立在臺子上，接受眾人的目光。

        “今日便到這了。”越瀾清深知今天夭闕姑娘的“明星效益”已經能夠帶來足夠多的財富。

        待走到屏風之后，越瀾清剛想說明自己剛才的唐突，卻被夭闕纖纖玉指按住嘴，“小姐今日若忙，我們便明晚再續。你可不能負了夭闕的約定。”

        越瀾清傻眼，看著那副絕代容顏，婉拒的話自然是說不出口。

        “那明晚見。”夭闕忽然近身在越瀾清耳邊輕柔一聲，隨后便領著仆從進了蓮香閣。

        留給越瀾清一個綽約多姿的背影。

        “小姐，”劉老伯恭聲喚了句，他已經打心眼里佩服了這位小姐。

        越瀾清回身，狡黠一笑，“咱們去點心鋪子，好戲還沒唱完呢。”

        惡人可不能放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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