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墓前添酒
寅時,屋外傳來陣陣雞鳴,由近及遠,唐無卿心緒不寧,很快便被這雞鳴聲給叫醒了。
窗外依舊是黑天,她側趴在榻上,靜靜地聽著雞鳴,直到它消失。剛準備閉上眼睛,又聽到木門嘎吱輕響,不一會兒聽到“嘖嘖嘖……”的聲音。
反正沒有倦意,不如起身去屋外瞧瞧。
想著她起身著衣,開窗透些新鮮空氣,這房間雖簡陋,卻也住得舒適,聽片紅說,這里曾是柴房,是青月年少時往家里帶了個小孩,苦于沒有地方住,特意清出來的房間,一直留到了現在。
本來她是打算第二天便走的,結果因為傷口感染發燒,又留了一陣子,今日她便真的要離開了。
她翻找出一根蠟燭,點了燭心,一手捂在一側,以防晨風將它熄滅。
出了門,除了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其余的都瞧不見,點著蠟燭沒走遠,便聽到片紅的招呼:“還早,不再睡會兒?”
唐無卿拖著蠟燭走近些方才看清有人影,“片紅姐,怎么知道是我?”
片紅笑了笑,“在這生活久了,黑燈瞎火的,眼神便好使了唄。”
“啊……”唐無卿忽然想起自己在宮里常常燈火通明,現在才知入了夜,竟是這般黑。
“平時倒也沒這么黑,今兒烏云多,那些個星星全被擋住了,瞧不見,這不就一抹黑了嘛!”
她揣著簸箕,一點點往地上抖著,幾只雞來回挑著地上的混雜谷物。
“對了,青月等會要去鎮上做活,你要是不急著走便幫忙把外間桌上的東西裝一下包,他這人總是丟三落四的,這來回不知道費掉多少時間,這樣也省心。”
“嗯。”唐無卿點點頭,轉身入了屋子。
她把蠟燭放桌子邊上,看見桌上很多樣式的毛筆和空白紙張,想到片紅說青月是去鎮上做活,卻不知這些東西可以做什么活。
雖然不解,但天亮便要離開,她也不打算問了,認認真真將桌上的東西盡數打包,一只毛筆卻不聽話地滾到了地上,她蹲下剛撿起來,卻意外發現桌子靠墻的一腳壓著什么東西。
桌子雖然矮,但她身子也不高,鉆進去一下便取到了那東西,她拿到燭光下一看,竟是一塊手帕。
只是顏色已經褪了大半,也染上了很多黃色的污漬,帕子的右下角繡著一枝桃花,灼灼其華,栩栩如生,手指觸摸著仿佛真的摸到了桃花。
她一時覺得有些可惜,雖然這么多年她的繡工毫無長進,好看的繡帕也是閱過無數的,此等繡工乃是上品。
只是這繡帕怎么會落到這兒?
正疑惑著,青月掀起簾子從里屋出來,發現站在桌前的唐無卿,兀自倒了杯水喝,問道:“怎么不再多睡會兒,等會上路可不見得有休息的地方。”
“沒事,我會照顧好自己。”唐無卿回答,不知為何,她這幾日感覺越來越精神,肚子也經常感覺不到餓。她看了眼手上的帕子,“青月哥,這是不是你的帕子啊?”
“帕子?”青月接過去看了看,忽然反應了過來,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喜形于色道:“這、這不是片紅當年送我的帕子嗎!你在哪找到的?”
“桌子底下。”
“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不見了呢,原來一直在家里。”
青月滿眼歡喜地把那舊舊的帕子翻來覆去,猶如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物。
沒多久,黑壓壓的天空泛起瑩藍色的光,漸漸的,東方現出了魚肚白,直至走遍天空,火紅的綢緞橫亙在東方的一角,吐出一個圓球來。
青月吃過早飯背著包袱便動身前往鎮里,唐無卿也隨著一同離開,片紅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別,因為唐無卿她總想起曾經年紀相仿的孩子,也是這么可愛活潑。
路上,唐無卿邊走邊用腳踢著土路上的小石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小石子沿著小路一路滾下去,轉了幾個圈后在路旁停了下來。又踢又停,直到她的目光定在青月背的行囊上。
“青月哥,你是去鎮上做什么活的啊?”
“我是替人寫信的,曾經也是參加過科舉的,寫字不算難事。”
“那……”
“別誤會,我雖然參加了,但我是落榜生,我爹讓我去田里干活,可好歹讀了這么多年書,不把它學以致用,總覺得不甘心。還好,我習得一手好字,還算能幫人寫個書信,也能掙點銀兩。”
青月看起來有些自嘲,語氣卻挺輕松,沒帶著壓抑的感覺。
兩人一來二去聊了幾句,回過神來,已經到了鎮上。
“青月哥,那便后會有期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對了,這是你之前要的酒,片紅特意讓我給你帶的。”
青月從包里掏出一小壺酒,沉甸甸的,唐無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因此她有些意外,不過她還是接受了酒,感激道:“青月哥,你們真是好人。”
“哈哈多謝你的夸獎,再見。”
唐無卿看著青月走遠,直到被人群淹沒。
“你們幾個,別把酒打翻了,小心著點。還有你們,動作快點,姑爺馬上便回來了,可不能被他撞見。”
唐無卿正準備離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婦女正在一戶人家門口指點著粗漢們卸馬車上的貨,表情看起來有些緊張,一手撐著腰,似乎站著都十分艱難。
她本沒打算逗留,誰知一旁兩個婦女竊竊私語的內容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人說:“秦夫人挺著個大肚子真挺不容易啊,這些事不該當家的來管么?”
另一人咋舌道:“唉你不知道,幾年前她不是有個兒子嗎?那大當家可喜愛那個孩子了,誰料五歲便失蹤了,大概過了十年后,那孩子自己找回來了,可是卻被府上的狗給咬死了!這夫婦倆可是傷心欲絕,后來這一向不管秦氏酒莊生意的秦夫人不知為何忽然管了起來,只不過常常背著大當家……”
“那如今應該算是老來得子了?唉說多了不好,聽說這秦府夜里還鬧鬼,我們待的久了,萬一這鬼纏上我們就不好了,快走快走……”
鬧鬼?
唐無卿眉心一緊,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迅速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來,是百綺曾拿給她的信紙,要捉拿惡鬼:鬼頭孫。
當時沒認真看,如今一看,果不其然,這鬼頭孫生前的名字是:秦郝云。
她看了看手里的酒壺,沉默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她之前就覺得奇怪,秦郝云好歹是富庶人家的孩子,怎么會把墓修在這荒涼的路旁小道,方圓幾里都沒見著和它一樣的墓,孤零零的,且除了三壇酒外一無所有。
她把酒壺放下,卻發現其余兩個空酒壺竟然滿了,也就是說有人來換過酒?
正疑惑,頭上忽然被敲了一棍子,她哎喲一聲回頭,原來是之前的七桑老頭。
“又是你這小子,還在這墓旁,要干什么呢?”
七桑老頭語氣不善地說,卻沒有要趕她的意思。
唐無卿捂著頭頂,搖了搖頭,道:“來還酒。”
七桑老頭沒再理她,從麻袋里掏出一壺新酒,端端正正地擺在墓前,卻沒有給他上香。
唐無卿終于知道為何鬼頭孫要搶那童子鬼的陰幣了,沒有點香,便不算祭奠,一個陰幣也不會有。
她見墓碑上有些污漬,便打算擦擦,誰料七桑老頭也是同樣的打算,兩只手碰到的一瞬間,唐無卿感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讓她瞬間縮回了手。
“你干啥子?”七桑老頭邊擦著墓碑邊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唐無卿。
唐無卿護著手搖了搖頭,卻二話不說跑開了。
跑到了河邊后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想著到河邊洗把臉,卻發現手疼得不行,一看,手背上竟燒著火,卻沒有血,皮肉都被火炙烤著,落下來好些灰燼,
“我這是變成鬼了?!”
唐無卿驚叫一聲,她可不想變成鬼,她還沒去世間各處游覽風景,還沒見到大哥二哥,還沒好好和父皇母后告別,怎么能變成一個孤魂野鬼,這萬一沒人祭奠,她將永遠無法回到陽間。
“不!我得去找裴成悅!拿回我的身體!”
她撕下布條,忍痛包扎了下傷口,忽然看到湖面上自己的倒影,她這才想起來頭上的面具,皮偶師說過,戴上它,可以變成肉身,不用懼怕與人類接觸,只是,若是面具被毀,便得回陰間,否則遲早被陽氣吞噬。
“真是的,做鬼怎么這么麻煩!”
她不耐煩地手打了把水面,蕩起一陣陣水花,濺濕了她的袖子。
待水波散去,她拉過面具,穩穩當當地戴在了臉上,那面具漸漸地融進了皮肉里,臉上還是裴成悅那張臉。
她錯愕地摸了摸臉,面具還在,只是別人看不到面具。
她得回宮,可是這里離京城有多遠,她也不知道,于是她準備去問問青月,結果剛起身,頭皮一陣刺痛,她抬手一摸,頭發竟纏在了衣服上。
她要把它解開,可那復雜的辮子勾來勾去,解不開反而更亂了。
她邊整理頭發邊埋怨道:“這裴成悅一只鬼還活得這么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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