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素娥的眼眶通紅，掙扎著，想要掙脫他的手。

“運河，娘不能走，娘跟你說了，我收了人家的錢，就得在醫(yī)院照顧好病人！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孫運河氣的抿緊了嘴，站在那里死死盯著她。

“娘，你是不知道奶奶說你說的多難聽！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那個沈大軍？？你還想著嫁給他對嘛？可你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人家對你根本就沒那個意思��！娘，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

張素娥被自己兒子這么說，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她捂著嘴低聲嗚咽。

“運河，我沒有，我沒想著再嫁給他，咱們家什么樣，你大軍叔家什么樣？我心里比你清楚！我壓根就配不上人家�。∥以趺纯赡苓�想著嫁給他？這次，這次，是人家給了錢，我，我得照顧好他娘！那五十塊錢，我不是都給你了嗎？”

孫運河攥緊了拳頭。

那錢，他確實收了，過年終于給弟弟妹妹們買了肉，還包了餃子。

可這越發(fā)讓他覺得屈辱，這是她娘去找沈大軍換來的！

與其說他恨娘軟骨頭，一次一次往上貼，還不如說，他恨自己，沒出息！

只能在鎮(zhèn)上打個零工，一個月掙那十幾塊錢。

弟弟妹妹還都在上學(xué)，娘每天靠給人家糊紙盒，洗衣服，一個月掙那十塊錢。

壓根就不夠一大家人生活的。

如今奶奶臥病在床，每月還要買藥吃。

弟弟妹妹的衣服都是穿了好多年的，一個補丁加一個補丁。

小妹的鞋甚至都露腳趾頭，大冬天腳上全是凍瘡。

孫運河過了年也二十了，可連一個上門提親的都沒有。

一個是因為，她娘和她奶都是寡婦，有的人家忌諱。

再一個最重要的一點兒還是因為家里太窮了。

二弟運超早就想休學(xué)，跟他一起打工，可他學(xué)習(xí)好，每次考試都是班里前幾名。

她娘說什么都不讓他休學(xué)。

娘說，只有考上大學(xué)了，才能真正的有出息。

孫運河也這么覺得。

他早早輟學(xué)，但弟弟妹妹一定要好好上。

他們兄妹三人，不能都沒出息。

今天為什么，他會找過來。

主要還是因為，她二姑今天來看她奶。

聽說了她娘在醫(yī)院伺候沈大軍的娘，立馬就鬧開了。

說她不要臉，家里有癱瘓的婆婆不伺候，出去伺候別的男人的娘！

一時間，鬧得人盡皆知，整個村里都議論紛紛。

他和弟弟妹妹走在路上，都被人戳脊梁骨，說他娘是寡婦，凈會勾搭男人。

想到這里，孫運河的眼淚就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娘，你知道村里人都怎么說我們嗎？他們說你是寡婦，整天想著勾搭男人，說我們沒有爹！說我們是野種，不知道你和哪個野男人生的，說不定都不是孫家的種！”

“啪！”

他話音未落，臉上就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

抬頭看去，張素娥早已哭成了淚人。

“他們胡說八道�。�！你也信！！”

孫運河哭著搖頭。

“娘，我不信，我從來不信，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們兄妹幾個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娘，我弟今兒跟人打架了，妹妹回家就偷偷哭，娘，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

張素娥將臉深深的埋進手心里，淚水卻順著手指縫往下落。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們..........”

張素娥甚至覺得，自己這輩子活著就是個錯誤，是不是當(dāng)初她男人死的時候，她也跟著去了，就沒有這些流言蜚語了。

可當(dāng)時的她不能死，她還有三個孩子，那么小，她死了，他們怎么辦？

可她活著，似乎注定要讓孩子跟著她一起痛苦，一起被人戳脊梁骨！

一起過這些苦難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上天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她不知道.........

正當(dāng)她想著自己是不是死了就能一了百了的時候，旁邊突然走過來一個人。

“素娥，我們結(jié)婚吧！”

正痛哭著的張素娥和孫運河同時一愣。

抬頭看去，只見沈大軍正站在她身旁，一臉痛惜的看著她。

不等她開口，一旁的孫運河就氣的眼都紅了。

“沈大軍，你什么意思？我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他不希望，這個男人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是在看到他們最狼狽的時候出現(xiàn)。

他不想他只是因為同情而想娶她娘，而是因為真心喜歡她，才說出這番話來。

當(dāng)然，內(nèi)心里對他要娶她娘這事，也有些抵觸。

沈大軍看向抬手替張素娥擦了擦眼角的淚，轉(zhuǎn)頭看向猶如一頭暴躁小獅子的孫運河。

“我不是憐憫，是真的想娶你娘，你娘是個好人，我從年輕時就喜歡她，我跟她認(rèn)識的時候，還沒有你爹，如果不是命運的捉弄，我想，我和你娘幾十年前就該結(jié)婚了，那可能就不會有你們了，如今你爹去了，你娘是自由身，她為你們操勞了一輩子，憑什么就不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quán)利？”

沈大軍是個大老粗，張素娥從來沒想過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大軍........”

沈大軍看了她一眼，繼續(xù)道：“我不是沖動之下做的這個決定，我承認(rèn)，我還喜歡著你娘，之前，想著以前的事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我有閨女，而你娘有你們，一直聽說，你們和你奶都反對她再嫁人，我也怕給你娘造成麻煩，我這一輩子，反正就這樣了，怎么樣都都行，可你娘不一樣，她是個女人，苦了一輩子，到頭來，將你們都拉扯成人，還要讓她繼續(xù)受苦嗎？”

“我是真心想娶她，從我斷了腿，她不管不顧的去看我，從我爹娘出事，她二話不說過來看望，我就覺得，你娘是真好！我掙錢的時候，她沒過來找過我一次，可每當(dāng)我出事的時候，她總能及時的出現(xiàn)！她是個好人，不求任何回報的好人！她值有人去好好愛護她！”

聽著沈大軍的話，一字一句，發(fā)自肺腑，張素娥早就哭成了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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