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錦去找仇序時順便在前臺買了倆瓶水，看到是別人在收費時，默默嘆息，談亦作為老板，居然還為了享樂放店員一個人在這上班。

        太痛心了。

        仇序知道她要來，提前給她發了信息。

        轉悠了半天，仇錦才找到窩在角落里打排位的親哥。

        “喏，水。”仇錦伸手要遞給他。

        仇序戴著耳機，視線聚集在電腦屏幕上，分神聽她說話，“你買的？”

        “對啊，快接著。”

        “你看一眼我桌上，是不是有個什么東西，你再看看你微信，看看我后來給你發了什么。”

        聽這話，仇錦放下水，拿出手機看消息，果然有后面發的一句：水別買了我有了。

        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瓶水？

        眼瞅仇序不想再跟自己說話，仇錦就準備找個地方歇著，順便把水退了。

        從角落退出去，還要穿過一道窄小的走廊，不知道仇序怎么想的找了這邊的機子，這路真難走。

        仇錦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偏偏前面還有人擠進來，她給人讓位子，結果自己撞倒了旁邊人的顯示器，導致屏幕黑屏，讓那人的游戲突然中斷。

        連諭把耳機放下，惡狠狠地盯著仇錦，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

        “不好意思，我找人幫你來修？”

        連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算了，反正時間也快到了。”

        仇錦過意不去，“那你游戲怎么辦？真不要我幫忙？”

        小姑娘依然搖頭：“女生打游戲都不太好，謝謝你姐姐。”

        仇錦：“……”

        “等一下，”仇錦叫住連諭，把手機好友碼遞給她，“加個好友，下次來網吧我找人帶你上分。”

        空氣沉默幾秒，連諭眼神幽幽地望著她，“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女生啊？”

        什么……？

        喜歡女生？？？！

        仇錦覺得這輩子的誤會都沒這個大，她一時間說不出話，連諭當她默認了，拿出手機掃了她手機上的二維碼，“下次找人帶我玩游戲哦，一定要厲害的，至于我，你還是放棄吧，我不喜歡女生，但我可以讓你當我的小老婆。”

        “小、小老婆……？”

        “對啊，當我老婆我會對你好的。”

        一時之間仇錦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莫名其妙才說出了三個字：“知道了。”

        連諭邁著輕盈的步伐跑遠了。

        經過了這么一茬子，仇錦渾渾噩噩地走到了門口，忘記了手里握著倆瓶水，額頭撞到門框才清醒，跑到前臺找人退錢。

        “把這瓶水退一下，我買多了。”仇錦眨了眨眼，示意桌邊的小男生快一點。

        他反應過來了：“啊？哦哦，好的，稍等一下。”

        不過很快，他哭喪著回來，“小姐姐，這瓶水不是我們網吧的，你是在外面買的吧。”

        仇錦想了三秒，“哦”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朝男生笑了笑，“好像是的，麻煩啦。”

        小男生臉頰變得通紅，“沒，沒事。”

        她握著水要去樓下的便利店退，迎面撞上來一個人。

        悶笑聲從腦袋上響起，仇錦還沒來得及抬頭，就感覺到周身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那道笑聲的主人似乎是垂頭看著她，聲音又近了近，微啞又懶散：

        “賣水？賣給我吧。”

        仇錦一愣，抬頭的時候額頭撞到了談亦的下巴。

        談亦被撞的后退一步，笑道：“我買你的水怎么還撞人啊？”

        知道的以為你買水，不知道的以為你買情人。

        仇錦扯了扯嘴角，“三元賣你了。”

        說著把水遞出去。

        談亦沒接，“你先拿著。”

        仇錦抬頭望他，看見他在拿手機，于是把自己手機的收款碼給調出來，和水一起遞出去。

        良久也沒見那人搞好，仇錦有點不耐煩了。

        剛準備出聲催一下，談亦就轉過身，在她手機上掃了一下，過了倆秒，“滴”的一聲，錢到賬了。

        喲，辦事還挺快。

        仇錦把水遞給他，手機還沒收回來，就一并給談亦拿走了，她驚訝地瞪大眼睛，“喂！你付三元怎么還拿我手機！”

        眼見談亦在她手機上敲敲打打，她怕他搞出了什么東西來，就撲過去搶。

        剛撲過去跳起來搶手機，但這個身高還是不夠。

        談亦騰出一只手把她圈進懷里，下巴擱在她腦袋上，用一只手打字。

        懷里的野貓還在撲騰，他三下五除二搞好把手機還給了她。

        仇錦接過手機，像是根本不記得剛被人給抱住了，開開心心地回走廊盡頭去了。

        木桌子旁的男生看的震驚，望著心情舒暢的談亦，他試探性開口：“亦哥，你女朋友？”

        “不是，不熟。”談亦靠在門框上，拿出打火機握在手里擺弄。

        男生眼睛睜的比銅鈴還大，聲音都顫抖了：“那，那亦哥你抱她了？”

        “？”談亦轉打火機的手一頓，眼睛逐漸望向男生：“我剛剛抱她了？”

        “對，對啊。”

        談亦沒再多語，給男生付了倆小時的錢就找了個空位坐下了，隨便打開一個游戲玩玩。

        倆個小時還沒完，談亦就看到了準備走的仇錦和她哥，他從褲兜里摸出一盒煙，取出一支咬嘴里，拿出打火機點燃。

        他點好煙摸出手機，點進微信里看。

        有條新消息：

        記仇的貓：？

        時間顯示一個小時之前，大概是他拿過仇錦手機加自己好友后的半個小時吧。

        談亦也沒回復，給仇錦換了個備注——野貓，搞完后滿意的把手機擱在一旁，戴上耳機打游戲。

        倆個小時玩完了，天色也不早了。

        雨漸漸變小，天比白天更暗了，烏云倒是散去了不少，心情讓人還有些愉快。

        剛從網吧出去，就看到了一輛黑色奧迪停在越野車旁邊，談亦不用猜就知道車主是誰。

        談式降下車窗，“談亦，一個學生，怎么天天來這種不三不四的地方？”

        “學生？你心里的我才是學生吧？”談亦嗤笑一聲，卻把談式惹火了。

        談式猛地下車打了他一巴掌，談亦沒來得及躲，臉頰右側就傳來火辣辣的疼，他還是笑，自嘲又諷刺。

        “覺得丟臉讓我待一班干什么呢？考個年紀倒數第一你要不要啊？到時候你在學校，天天抬不起頭。”

        最后一句話，談亦幾乎是一字一頓說的。

        在談亦十二歲那年，談式剛當上二中的校長，工資可觀，世人矚目。

        初中的談亦一直以來保持著年級第一的名次，從未掉過，這也一直是談式值得驕傲地對外人炫耀的點。

        那個時候的二中，談式經常在演講的時候提到自己的兒子，成績好，長得帥，簡直是上天派來眷顧他的。

        談式沒想過，他演講的隨口一句，給談亦帶來了很多麻煩。

        那次演講之后，很多二中的人來談亦的中學門口堵過他，有女生找他要和他談戀愛，有男生找他說帶他學抽煙學打架，給他說一些學習不好之類的。

        時間長了，談亦的精神上出了點問題，談式只當他是學習壓力太大，但知道他不對勁的，只有他的母親，付萱。

        付萱當時和談式說過讓兒子換個城市讀書，談式不樂意，認為談亦是自己的好寶貝，把這么一個年級第一帶在身邊特別有面子，逢人便說：“這是我兒子！年級第一呢！”

        付萱勸過談式很多次，兒子有心里疾病必須要去醫院治療。

        談式當時說：“他那么小能有什么病？我看是你腦子有病！談亦不好好的站在那？你說這么小的年紀能出什么病！就算有病，也死不了！”

        事已至此，付萱放棄了，只是偷偷的帶談亦看病。

        醫院檢查結果，是輕度抑郁。

        付萱當時就嚇傻了，她的兒子有抑郁癥，她的兒子怎么能有抑郁癥？她的兒子應該永遠熱烈地活著，肆無忌憚地活著。

        后來，談式在學校體罰打架鬧事的學生，這明明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那些學生不服，不應該這么對自己，交了錢憑什么打自己？

        于是被體罰的學生找出了談家的地址，每天每夜的蹲人。

        一次付萱回家，就看到了自己兒子在樓梯間被打得渾身是血，她當時就瘋了，抓著那幾個男生打。

        男女有分，雖然對方只是個高中生，但付萱還是打不過，最后那幾個男生打完就走了。

        漆黑的樓梯間里，付萱絕望地抱著談亦，嘴里一直念叨著：“亦亦不要怕……有媽媽在呢。”

        談亦知道，他那個好看自信的媽媽瘋了，和他一樣患上了可恥的抑郁癥。

        家里從一個人發病變成了倆個人發病，談式終于受不了，把付萱給丟去鄉下了。

        當然，他的寶貝兒子是不可能丟去的，天之驕子是他放在身邊炫耀的。

        付萱一走，談亦的病就更嚴重，他開始反抗談式。不認真讀書，打架，抽煙，喝酒，流連各種場所。

        談式在二中撒謊說自己兒子越來越好了，他就翻墻跑去二中當場拆穿他的謊言，說自己就是一個不學無術，心理和精神上有病的人。

        他很清楚，詆毀自己就是殺死談式最好的利器。

        那年，談亦初二，1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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