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歷527年4月15日。

    日涅帝國，舊烏科省，頓烏斯克遺址B區營地軍事所。

    一夜未眠。

    在覆蓋著簡陋的布滿破洞和補丁的軍綠色床墊的木板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晚。

    待到陳舊手表的指針指向早晨五點時，萊特才在心臟雜亂的“砰砰”跳動中，困倦和腦袋隨著心跳的間次疼痛下勉強睡去。

    直到他在周圍夜晚專屬的寂靜變為了晨間軍事所內軍官和【戰士】的凌亂腳步聲，高聲急迫地討論當前戰局聲，還有小腹的脹痛感下猛然驚醒。

    “昨天的夢，昨天的夢。”萊特揉搓著惺忪的雙眼，腦袋不住地抖動，試圖抓住清晨到來時難得的一會兒“絕對清醒”時刻，晃晃悠悠地，將同為軍綠色的薄棉被拉開，打著哈欠。

    風說著，歪著腦袋露出了一個令人感到疼愛的笑容，伸出右手，比劃了一個友好的手勢。

    “我倒是認識一個戰場巡查員，是個文職，擔任了十五年的編外人員，前段時間才轉正。看來這樣的設計的確有帝國一些政治因素的考量。”萊特表示認可道。

    霍然間，他的右手腕部，承受并灌注了“窺探之鐲”影響的，泛著詭異紋身的手臂處逐漸浮現出了在晨曦光華下不太明顯的，呈現淡淡紅色光芒的簡單線條勾勒的火焰，以及更加淡然的藍色微光。

    “說到長官的問題，有一點我很不理解。克頓先生，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可能今晚也睡不著了。”萊特淺笑了一聲，用經典的西方式的口吻問道。

    “如果說用莫洛斯告訴過我的，用舊克魯斯德一些科學研究的結論來描述的話，就是機器人的專屬聲音。現在已經獲悉的情報是沉寂高地存在一位序位神明，是‘械元之女’。

    “我倒是沒有聽到，也許，我是說也許，這可能是一種指引，或者是一種暗示，證明你來到這里的行為是正確的，我帶你來這里讓你得到了點新的‘靈感’。”萊特微笑著撫摸了一下風的頭發，像是在擼貓。

    現在無論是帝國還是失落者三大教會，他們都在盯著這位神明。還有蘇格拉委員會，他們的‘血夜儀式’和‘拉萊耶的夢境’都需要神明的力量。”

    然后在夢中變幻成了一種扭曲的、被錯位的意象展現在你的面前。

    就蘇格拉而言，‘治安隊’內的成員地位不會很低，尤其是權力方面。身為‘治安隊’巡查官，為什么你的位階會在我之下？當然，我絕對沒有嘲諷的意思，就是單純好奇。”萊特盡可能用正常的語調詢問，畢竟這是一個有些“特別”的問題。

    “較大的地位和實權，配合較低的位階和待遇才是常態。萊特先生，如果你有幸能擔任一些文職的話，相信你會有更多的感觸。”

    它們隱匿般的閃耀著，仿若螢火蟲的集合體一樣跳躍著，舞動著，生怕自己在這片充斥著暗淡和殺戮的廢土世界中受到傷害，然后在某個駭人的長夜中消逝。

    他的面前似乎閃耀著“希望”沙蟲龐大的身軀，還有那些凌亂地在空中飛舞的漆黑粉末。

    “我很抱歉。”克頓趕忙道歉道：

    一晚上萊特都在回味著坐在吉普車中做的那場夢境，雖說在上個世界中看過的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中提到過，大體意思是：

    但自己來到這片奇幻詭譎的廢土世界無非才一個多月，但這樣凌亂的、毫無頭緒的，甚至是千奇百怪的夢境就發生了不下五六次。

    “當然，是伙伴。”萊特抓住風還算稚嫩的手，微笑道。

    半晌后，他才幽幽地，用渾厚的嗓音解釋道：

    “位階低，權力大，這才是各地‘治安隊’的常態。畢竟，‘治安隊’和處于一線作戰的各地軍團作用上來說是一致的，都是為了保護人類。和‘軍事所’一樣，‘治安所’屬于實權部門，所以位階不能提升得太高，否則就會存在威脅帝國各地委員會，甚至是皇室權力的可能。”

    望著窗外逐漸增多地穿行在B區營地辦公區內，多數是穿著軍綠色制服的帝國【戰士】，還有一部分是穿著銀白色制服或是銀白色戰服的護衛隊各地護衛隊成員，當然，有很小一部分是穿著西裝、燕尾服、深黑色禮服的紳士，極少部分是極具蒸汽朋克風的工人模樣的“人類”。

    “毀滅和……新生，試圖挑戰黑暗，重構秩序，就得拋棄一點屬于人的部分。拋棄理性……拋棄人性，讓迷惘和殘酷伴隨，成為新世界的神？”

    將窗簾重新拉好后，他猛地轉身，看到的在暗淡房間中閃耀的仿佛是狼類動物的散發著光芒的綠色眸子，嚇得他一個趔趄，差點跌坐在窗戶附近。

    當然，我猜測，蘇格拉委員會一定會安排給我與神明相關的任務。否則，我來到沉寂高地，除了參加戰爭之外，對他們來說將會是毫無意義的。”萊特解釋道。

    “什么……領悟？”萊特起了興趣。

    “說實話，我得尊稱您一聲長官。我并不是樂于諂媚之人，但我很敬佩你。你很果決，當著我們的面處決了那些無心人。而且我也知道您是一位異能者，否則那些無心人不會屈服于你的威壓，而在原地徘徊不敢前進。”

    良久，他才噙著痛苦和壓抑的情緒，用低沉的嗓音回答道：

    “聲音的……不尋常，與我們正常說話有哪些區別？”萊特直擊要害地問道。

    但知曉了這個事情，如果有幸能夠在“沉寂的降臨”戰役結束后回到蘇格拉的話，能夠省去一些顯而易見的麻煩。

    “不止如此，我還聽到了很奇怪的女孩的聲音，一直在對我說‘尋找我’，‘尋找我’。你知道的，萊特哥哥，失落者和半失落者經常會在內心聽到很多奇怪的聲音，我們都習以為常了。

    “說說看？”克頓好奇道。

    但即便如此，這些凌亂的、龐雜的意向與自己記憶中的任何事物都無法對應，如此說來的話，只能解釋為萊特本體的記憶了。

    緊跟著，他又口中喃喃地吟誦著古日涅帝國語進行結靈。

    明亮的光華像是一層濃厚的輕柔的絲綢放置在老舊的大理石地面上，與這個房間、這棟“軍事所”，這個帝國，甚至是這個廢土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看到這里，他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的穿越，想到了那場奇幻“美妙”的夢境，揉搓著富有彈性，勉強算得上健碩強壯的左胸口，心臟部位。

    在得到允許推開木門后，克頓反常的一臉精神矍鑠地對萊特和風兩人說道：

    “休息好了沒有？萊特先生。蘇格拉護衛隊的中層軍官剛才到餐廳了，我想你和你的弟弟也很餓了對吧，放心，今天一定能讓你們吃個飽飯。”

    風盡可能地從他的認知中來解讀，但在萊特聽來，這種聲音的解釋再明顯不過了。

    “在上主那里吧，在舊日神明那里吧。或許，以他的所作所為，應該已經前往天國任職了吧。”

    或許在自己穿越過來只前，萊特本體疑似用“狂熊牌”手槍擊中胸口自殺之前，他不僅在迷失沼澤被進行過“機械的歌頌”儀式，很有可能早已接觸過更詭異的產物，就是不知道是與序位魔物有關，還是序位神明有關。

    “理解，理解。”克頓笑道：

    “很多【戰士】都會想你一樣，整宿得合不上眼睛。不過，精神的影響有時候也是成就一位強大的戰士的根本，不是嗎？人類往往會在精神崩潰時爆發出極致的戰斗力，甚至肉體被貫穿，被失落者的觸手、利爪、牙齒傷害時，靠著精神力量能堅持到戰斗結束。”

    “什么？萊特哥哥，能解釋得詳細一點嗎？我不太明白。”風一臉茫然道。

    “你知道的，萊特先生。”克頓嘆了口氣，臉色略微變得有些難看。

    雙眼凝視著太陽光芒三秒后，萊特低頭嘆息一聲，心緒開始沉淀下來，從傷感和略微的痛苦中恢復冷靜。

    “這么說的話，我接受的是神明的指引。或許這就是爺爺口中的‘命運’吧，從遇見哥哥你，見到他曾經查閱歷史書的時候見到的隕石開始，到昨晚的聆聽，看來哥哥，我確實需要跟著你在高地中探索一番、歷練一番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伙伴了，你的……隊友了。”

    “我們平時說話，尤其是在正常閱讀單詞時候經常是連貫的，有時候像是在唱詩歌。爺爺曾經說過，一些艾溫特萊的人，還有中部帝國人說話的聲音會比較短促，受到文化影響，他們的每一個單詞之間會存在一個極其短暫的停頓，這樣聽起來比較鏗鏘有力。”

    畢竟，如果能以位階來壓制那些可能監視過他的“治安隊”的話，自己吃個火鍋都能被抓的事情，想必也能夠避免。

    但從表情來看，似乎又在期許著什么。

    ……

    畢竟魔源力這種造物主噩夢中最輝煌、最璀璨的產物經常能夠溝通魔鬼和神靈，但我這次聽到的聲音很不尋常。”風嘟囔著，眼睛在閃躲著什么，似乎是在恐懼。

    自己在上個世界無非就是個寫了幾百萬字還撲街的網文作者，沉醉于“做題”的“小鎮學生”，要說能接觸到神秘非凡的事物，最多是看幾本克系書籍。

    “萊特哥哥，我也沒睡著。在我離開‘無心村落’之前，臨走的時候爺爺特意囑咐我在前往人類的城鎮之后一定要前往沉寂高地一趟。他說這里存在屬于我的秘密，能夠更好地讓我領悟生命的真諦。這點昨天我沒告訴你，畢竟我也在思考這件事的具體含義。但是昨晚上在床上我有了更新的領悟。”風用尖銳高昂的聲音說道。

    “告訴你也無妨。你作為失落者應該能感知到我身上的氣息，沒錯，我的身上存在一些秘密，我無法理解，也無從去探知。所以我要去探尋神明，得到祂的指引。

    “但我聽到的那個女孩聲音是很連貫的，但很輕，每一個單詞都用最輕的語調說出，而且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見不到任何的抑揚頓挫。甚至，還有點回音，像是在有限范圍內的回音，并不是在空曠的山谷中綿長的回音。”

    略微托著下巴裝出思考的樣子，原地來回踱步幾分鐘后，他微微嘆了口氣，坐回到木板床上后，斟酌了一番，還是沒有選擇欺騙風這個少年模樣的半失落者。

    “是機械體。”

    “我不知道是幻覺還是指引，畢竟那個大叔克頓說了，翻過這座山就正式到達沉寂高地的范圍了。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直能聽到機械齒輪的運轉聲，還有機械拼裝所產生的咔嚓聲，就像我見到的很多帝國士兵在玩弄槍械時的聲音一樣。”

    “在……”萊特嘴巴翕動，欲言又止。

    “我記得各地委員會領導的戰略團在每一個城市、小鎮和營地中都屬核心部門，下屬的除了指揮一線作戰的‘軍事所’之外，就是‘治安所’了，而‘治安所’下屬的‘治安隊’算是更為重要的組織。

    白天和夜晚的夢境中的內容或許是在不經意的時刻見過的、聽過的，或是感知到的某個事物而留下的不易察覺的印象。

    “能冒昧地問一句，那個編外人員，現在在哪里任職？”克頓聯想到了自己，好奇地問了一句。

    “風……風，你別嚇唬我，我本來就一晚上沒睡好。”萊特捋著胸口吐槽道。

    幾分鐘后，昨天“迎接”他們的克頓敲了敲“戰略指揮分部辦公室”旁邊的臥室，萊特和風臨時休息的房間木門。

    “說實話，我們都沒休息好。畢竟一晚上都在做噩夢，加上一路從A區營地穿越頓烏斯克城市遺址來到這里，說實話，旅途的勞頓還能通過休息緩解。但是戰斗造成的精神影響可是無法很快修復的。”萊特擺了擺手說道。

    想到這里，萊特恍恍惚惚地走近狹小臥室房間的窗臺，拉開了窗簾的一角，使得晨曦半白熾半金色的光芒投入房間中。

    “但每一個帝國軍人的犧牲都是值得尊敬的，都是值得去銘記的。”

    說完，他將黑色制服帽子摘下，鞠了一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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