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邯剛結(jié)束了活動，正跟人握手話別，互訴衷腸。人均如雷貫耳，彼此都是仰慕多時。一轉(zhuǎn)頭，看到羅助理在他身后，一臉有話說的表情。楚邯向他示意，一會兒再說。

        眾人告別著，又約了等會兒吃個便飯，很快又從便飯變成了晚宴，緊接著有人提出，晚宴不如設(shè)在他的度假山莊，大家正好去幫他開個張，還有幾個朋友就在那里，正好人多熱鬧。

        再次告別，各自上車。

        羅助理還在打電話，眼看著前面的車已經(jīng)開動了，楚邯打開車窗喊他：“老羅！上車！”

        楚邯平時并不耐煩這種交際，可今天有位貴客，是他約了好幾次都沒能見到本人的宋寅初。他也不怕表現(xiàn)得太過急切，只怕再一耽擱，錯過了。

        話說回來，宋寅初這人也是奇怪。

        從小就沒發(fā)現(xiàn)他還是個情種，老宋家列祖列宗也沒開過愛情這一竅。偏到他這兒，看上陶吟了。

        前段時間，聽說幾個閑人沒事干去招惹了一頓陶老板，結(jié)果陶吟沒咋地，宋寅初生氣了。一副要跟他們斷了交情的樣子。好死不死的，他們挑的地方是楚邯開的。楚邯雖然沒直接參與，但那里的工作人員是看在楚邯的面子上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正巧楚邯有個項目，跟誰合作都不如宋寅初。

        也是趕著了。

        宋寅初是真的生氣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他托了好幾條關(guān)系，愣是沒約到。

        沒辦法，他只能投拍《仙路》，讓裴興國演男一，就是為了認識一下陶老板。給足陶老板面子，試著走走陶老板的路子。

        一轉(zhuǎn)眼戲都快拍完了，才有了見宋寅初的機會。

        這么想來，請裴興國還是請對了。

        楚邯看著手機里宋寅初發(fā)來的短信。挑著眉嘆氣。沒辦法，他沒有太太幫他進行太太外交，只能親自上陣了。

        羅助理上車，還在講電話。

        “什么事兒？”楚邯一邊揉臉，一邊問。他笑得臉疼。

        “梁策拍戲受傷了，正在省醫(yī)院……”

        “怎么挑這個時候？”楚邯沒好氣地問。老羅現(xiàn)在告訴他梁策受傷了，受傷怎么了？受傷去醫(yī)院啊！給他打什么電話？難道是要他去醫(yī)院嗎？他又不是醫(yī)生，去了能做什么？

        羅助理慌忙掛斷了電話。

        楚邯瞪大眼睛盯著手機，緩緩看向老羅。

        羅助理急得汗都下來了。

        黎強拿著手機，如遭雷擊。他清楚地聽到楚邯的聲音，也終于無比清晰地認知到，他把梁策推到了一個什么樣的火坑里。

        他哆哆嗦嗦地想把手機裝進褲兜，但手機掉了下來，砸了他的腳。黎強呆呆地看著滑到走廊中間的手機，一動不動。

        有人把手機撿起來交給黎強。

        等梁策徹底清醒，已經(jīng)是第四天了。

        他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危險期已經(jīng)過了，各項指標都平穩(wěn)。醫(yī)生說萬幸只是外傷，失血量大，當時情況危急，過后康復(fù)起來也很快。

        黎強坐在病床邊，臉上的表情依舊恍惚。

        “大夫說，七天就能出院。”助理推門進來，跟黎強匯報。一轉(zhuǎn)頭看到梁策睜著眼睛看著他，嗷嗷叫著，歡天喜地地沖出去了。

        “醒了？”黎強上前，摸了摸他的頭。“你嚇死我了。”

        梁策笑了一下：“沒事兒的。”

        大夫來了，看了看各項指標，看了眼傷口，說了聲安心養(yǎng)病。轉(zhuǎn)身又匆匆地走了。

        送走了大夫，黎強安頓助理去把梁策在劇組的東西收拾一下，梁策的戲已經(jīng)算殺青了。“導(dǎo)演說，等你好了，回永安京，他給你補一個殺青宴。”

        “給導(dǎo)演添麻煩了。”梁策垂眸想了想，自己應(yīng)該還剩幾條戲的。于是問了黎強。

        黎強也不清楚劇組具體是怎么做的，他也不關(guān)心。按照圈里常見的做法搪塞了一下。

        梁策剛醒，精神短。黎強還沒說完，梁策就又睡了。

        黎強嘆了口氣，給梁策整了整被子。拿著梁策的手機繼續(xù)發(fā)呆。

        前兩天黎強忙得昏天黑地，忘了看梁策的手機。梁策本月的貸款差點逾期。他知道應(yīng)該聯(lián)系楚邯的助理，但不知道為什么，他不愿意撥那個號。

        每次試圖聯(lián)系羅助理，楚邯那句“怎么挑這個時候？”就像炸雷一樣在腦海中響起。他不知道怎樣的受傷時機才算識大體，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跟劇組交涉，提前結(jié)了一部分片酬，趕著最后時限存進了梁策的帳戶，好歹糊弄過去了一個月。

        可他剛轉(zhuǎn)完錢，梁策手機就收到了兩條入賬信息。一個是他轉(zhuǎn)的，另一個是羅助理轉(zhuǎn)的。金額跟他的相差無幾，沒有留言。

        黎強捂著臉嘆息，他想想都替這孩子發(fā)愁。

        愁得他吃不下睡不著。幾天的時間仿佛老了十歲。

        又過了兩天，楚邯帶著羅助理來探病。

        羅助理把黎強攔在病房門口，怎么受傷的？怎么搶救的？怎么護理的？有什么注意事項？一樣樣細細詢問。

        黎強看著緊閉的病房門，心里七上八下。

        雖然梁策已經(jīng)能下床活動了，但左臂的活動還是受限制。五天后出院，再過一個月過來拆線。到時候應(yīng)該不影響活動。

        可現(xiàn)在楚邯進去了，還關(guān)上門。他怕啊。

        他是真怕了。

        如果說過去還覺得梁策在楚邯心里就算不是摯愛親朋，起碼是個孤單寂寞時候會叫來解悶的小情人。但現(xiàn)在的黎強知道，在楚邯心里，他們夠嗆算得上是人。

        連物件，都不是個多么合心意的物件。

        受傷都不會挑時候。

        黎強不敢期待楚邯會顧念梁策的傷情，他只盼著楚邯很忙，只是出于禮貌，過來看一眼就走。

        這是間單人病房，窗戶半開著，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窗簾拉了一半，原本應(yīng)該是遮住了直射在梁策臉上的陽光，但很久沒人動過，梁策被曬出了汗。

        楚邯坐在病床前，伸了幾下手，終究不敢碰梁策一下。

        梁策還睡著，臉很是蒼白，滿臉胡茬，嘴唇干裂。即便是夢中，眉頭依舊緊皺著。不過幾天時間，眉毛被刮過的地方也長出些凌亂的茬子，沒了過去精致可人的樣子，讓人看到就想嘆氣。

        “你來了？”梁策睡得并不沉，他隱約知道有人進來，以為是黎強。沒想到是楚邯，真是意外的驚喜。

        梁策眼中的驚喜毫不掩飾，楚邯也不由得露出一點笑意。

        “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

        梁策說著就要坐起來，楚邯伸手把他按住了。

        “別動。”從手接觸到梁策的那一瞬間起，楚邯就不想把手再拿開。他隔著被子一點點捏著梁策的胳膊，仿佛在確認什么。

        “別擔心，我沒事。”梁策伸出右手，試圖去夠楚邯的手。

        楚邯忙握住了他的手，發(fā)現(xiàn)梁策的姿勢不舒服，坐到了病床另一邊，拿梁策的手在自己臉上蹭。好久，狠狠攥了一下說：“怎么這么不當心？劇組說了嗎？是誰的責(zé)任？”

        “不是工作失誤，真就是巧了。”梁策知道他生氣了，回握了他一下，試著安撫楚邯的情緒。把那天的事故挑揀著不打緊的解釋給楚邯聽。

        梁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喘氣越來越多。楚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沒事，累了就不要說話了，讓我看看你。”

        梁策這才想起自己恐怕不太好看，想拿個東西擋擋臉。但他左胳膊動不了，右手還被楚邯攥著。只好掙開他的手，用力往上提被子。

        “冷嗎？”楚邯發(fā)覺了梁策的動作，趕忙起身幫梁策又蓋了一下被子。見梁策想用被子蓋上臉，楚邯不覺提高了聲音：“你這是干什么？多不吉利！”

        梁策被嚇了一跳，停下了動作看向楚邯。

        楚邯彎腰，兩只手捉住梁策的肩說：“你就不能好好的，乖乖地，別再嚇我了，成嗎？”

        梁策看著楚邯，忽然笑了：“你不嫌我丑嗎？”

        “還有偶像包袱了。”楚邯笑著彈他腦瓜崩。

        梁策擠著眼受下了，然后癟起嘴裝可憐。

        楚邯打完了又心疼，伸手去給他揉揉。“你呀……”

        楚邯陪梁策吃了中午飯，才匆匆離開。

        他下午跟宋寅初還有個碰頭會。合作的事情已經(jīng)談的差不多，接下來還有些細節(jié)需要磨合。

        送走了楚邯一行人，黎強回到病房，見梁策嘴角的笑意還未收斂，一陣心酸。他裝作不在意地坐下，拿紙巾擦拭身邊的小茶幾。“楚總說什么了嗎？”

        梁策笑了一下，說：“他說，出院之后別折騰了，他在醫(yī)院附近有個房子，讓我住在那里，方便復(fù)查。”

        黎強聞言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這個楚邯在做什么？他要沒那個心，就別在梁策面前演！哪天他煩了膩了沒興趣了，一句話，梁策就得在他面前消失。可那時候梁策要怎么辦？黎強急得在病房直轉(zhuǎn)圈：“你答應(yīng)了？”

        梁策眨了眨眼，苦笑了一下：“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啊。”

        黎強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半天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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