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水
最終他還是轉了身,原因是突然想起自己是個神仙,不怕這些個妖魔鬼怪。阿滿面色裝作淡定,卻在看到身后之人的時候有些驚訝。
那是一個女子,除了一身火紅的衣衫外,和白日里集市上見到的富家小姐沒什么兩樣。阿滿有點困惑:“這位小姐,大半夜的,你到這里做什么?”
那女子笑聲如鈴鐺一般動聽,她像是很久沒有笑過一樣捧腹了許久:“你問我做什么,這句話當是我該問公子你的,我回我自己家,你來我家作甚?”
“這是你家……不好意思,我不知還有賈小姐你活著……我來這兒是想調查一下賈家三年前全家人慘死的原因的,聽外人說沒有一人生還。”阿滿溫和回復。
“自然是無一人生還的,因為我,也死了。”她幽幽地望著阿滿,冷不丁地說道。
阿滿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不知如何應答,但是這個女鬼長得如花似玉的,一點都不像畫本子里那樣恐怖,也放下了懸著的心。他又問:“那個,賈小姐,我想問一下,三秋鎮大旱是否與賈家有關呢?”
“這個與你有何干系,公子,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速速離去吧。”賈小姐說完丟下他,自己進了那破敗的房間里。
阿滿碰了一鼻子灰,他摸了摸鼻子,望著已經被關閉的房間門,轉身離去。
既然是官府下令不準外人談論賈府的事情,那么官府那邊肯定有賈府全家人被滅口的真正原因。他乘著月頭,翻入了衙門。
用仙法打開庫房的鎖,仔細翻找了三年之前的卷宗,倒還是真的讓他找出了端倪。
三秋鎮原本就毗鄰郎國,三年前這里的衙門和郎國大皇子達成了一筆協議,如果三秋鎮助大皇子找到一名喚郎云的人,那么郎國保證如果將來發起戰爭,一定不會動三秋鎮的百姓;但是如果不同意協議,郎國馬上召集兵馬,攻打三秋鎮。大皇子想找的這人,被發現私藏在賈府上。
當時當地的衙門配合大皇子的人將賈家假借殺人之罪全部捉拿在案,不料大皇子出爾反爾,殺光了賈家的人,也沒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此事無疾而終。衙門自然是有苦說不出,本來只是捉拿一段時間后就放回去的,哪里想到全部給殺了,只能命令知情的人全部閉嘴。于是百姓們也就只知道賈家慘死,卻不知道原因。
導致大旱的原因卷宗里確實一點都找不出來,看來應該在賈家人慘死的時候,出現了什么事情,這件事兒,他是一定要弄清楚的。那就還是要找當事鬼,那個賈小姐。
阿滿又來到了賈府,敲了敲剛剛賈小姐進的那個房間的房門,沒有人吭聲,房門卻開了一條縫。他道:“賈小姐,打擾了,我還有點事情要問你。”依舊沒有人應他。慘白的月光默默落在窗邊蜘蛛網上的灰塵表面,折射在阿滿的臉上,很白的小臉上露出一點點異常的紅潤。
他打開門,一陣熱浪撲來,眼前仿佛不是一個女子的閨房,而是南池的火山之巔。巖融一般的溫度充斥著整個房間,高溫都使空間變了形,阿滿看到對面床上盤腿坐著的賈小姐的臉有些扭曲變形。他忙呼:“賈小姐,你怎么了?”大步走過去,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賈小姐睜眼的一瞬間,房間的溫度瞬時降了下來,好似剛才的高溫都不存在。她望了一眼阿滿,那小手弱柳扶風樣地搭在了阿滿的衣領上,整個人都靠在他的胸膛上,聲音魅惑如絲:“小郎君,人家好熱啊。”手一邊不老實地上下游走在阿滿身上。
阿滿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遠自己,細細打量,語氣肯定:“你不是賈小姐。”
“是與不是有什么關系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吶小郎君!”說著人又要往阿滿身上靠。
阿滿從小修仙,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念了個仙法就把她給隔遠。她雖然被隔遠,但是眼神里冒起了光,聲音顫抖:“你,你是仙人還是修仙之人?”
“我前不久升仙。”
“仙人,仙人……”她瘋魔一般,自己原地打轉,嘴里一直念著,突然她撲過來攥住阿滿的衣袖:“你有見過黃帝嗎?”
“沒有。”阿滿回道。黃帝早在上次神魔大戰后就遁隱于神山,天庭里流傳著他的各種傳說。
他突然明白了這個女子的身份,相傳黃帝有一女,名曰魃,適逢和蚩尤大戰,黃帝派出女兒與對方的風伯雨伯作戰。后女魃因為過度使用力量無法控制自己,無法再度回到天庭。賈小姐現在應該是尸體之身,自己的魂魄和女魃共用。
女魃在民間有一個別稱:旱魃。旱魃所到之處皆干旱,就是因為有旱魃的存在,三秋鎮才一直都沒有下雨,一直缺水干旱。如今干旱的原因找到,解決這個女子就可以幫助這里的百姓,阿滿暗道。
“沒有見過父帝嗎?”女魃喃喃,她眼角有一抹淚珠滑落。阿滿看著她的臉,哎,無論是賈家的小姐還是旱魃都是可憐人,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痛下殺手徒增孽障。
那前一秒還在傷心哭的人下一秒在他的猶豫之際,幻化成煙消失在原地。
阿滿垂下眼簾,想到仙史記里面記載道女魃一直努力為黃帝分解憂愁,可是大戰之后,她無法控制住自己,也無法回歸天庭,黃帝迫于無奈,將自己的女兒流放。女魃在人間走動,人人喊打,于是就去了魔界,最后一次女魃出現的時候,還是前一次的神魔大戰里面的記錄。
那女魃是怎么上了賈小姐的身的呢?
他左右打量這個閨房,許是因為賈小姐經常來住,房間雖然陰森但是井井有條,那些暗沉了顏色的布料擺置得十分整齊。桌上有一封已經開了口的信,看封紙暗黃的顏色和破舊的褶皺,他判斷賈小姐一定經常翻閱這封信。
阿滿打開這封信,借著屋外灑進來的月光,細細讀著。信上寫著:秋水,事急從權,我聽聞那群人快搜尋到這里了,我先躲幾日,等風頭過了,一定來找你。秋水,等我。——云郎
云郎,郎云。看來郎國大皇子要尋的就是這位仁兄。秋水,應該是賈小姐賈秋水。這就是一出活生生的皇族棒打鴛鴦的狗血劇本啊,阿滿嘖嘖稱奇,果然劇本子里面寫遍百味人生,古人誠不欺我。
賈小姐被大皇子抓住,要她去尋郎云,結果郎云這小子自己跑了,賈小姐以及一家人被大皇子滅門,許是這怨恨太大導致賈小姐引魔上身吧。理清賈家滅門事件的大致以后,阿滿唏噓了一陣,走出了賈府。
陰雨如絲,綿綿不絕,鎮上的人們并沒有因為陰雨天而心情不好。一處客棧里,吃飯的人熙熙攘攘,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好幾次上錯了菜而被店家責罵。
他也顧不上,這些罵語左耳進右耳出的,能記得的都是七號桌客人要溫一壺女兒紅啊,一號桌還差一道醬牛肉沒有上等等,若是總記得那些責罵,這店里本來就慢的上菜速度,怕是還要再慢上一時半刻。
一位青年一進門,就被店小二給注意到,好一個翩翩如玉的小郎君,白衣如新,朱唇噙笑,眉眼有些青澀卻并不呆愣。那小郎君坐在角落里,只點了一壺溫酒,一盤花生米做下酒菜。雖然前面還有好些顧客的菜還沒上,店小二卻先給這位上了他的酒菜。
阿滿端起酒杯,微抿一口溫酒,撿了粒花生米往嘴里丟,嚼了幾下。眼里水光閃過,怪不得往日里師父都要這樣喝酒呢,確實很愜意啊。那松花酒濁烈而醇香,倒是自己以前一直抵制喝師父遞過來的酒過于狹隘,這酒并不難喝。那以前為什么會覺得難喝呢,是年紀小,還是因為有師父罩著,不用長大呢。
隔壁坐幾位書生侃侃而談。一人道:“最近這幾天也是奇了,咱們三秋鎮一直下雨,再接著下幾天啊,這大旱就是過去了,今年社稷一定安穩。”
另一人偏過頭去和他低語:“不知道是不是賈家那個冤孽走了,所以咱們鎮子才逃過一劫啊。”
“噓,且不說這話過于怪力亂神,就咱縣令也不讓討論那家的事兒,你可忘了?”
那人撇撇嘴:“那個女人可是好多人都親眼見過總是半夜出入賈家的,這還扯到怪力亂神了,你可真是好好學生。你忘記李家那個二兒子了嗎,被那個女人搞得,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都告訴你別說了別說了,你再說我們就走了。”另外幾人起身作勢走了,剩下那人也急忙跟了上去:“好了,我不說了。”
不僅下酒菜好吃,連下酒的故事也好聽。今日這頓酒錢,花得值。阿滿抬眼望著他們的三三兩兩的背影,放下銀兩,起身慢悠悠踱步離開。
夜色微涼,烏云遮住了明亮的月光。大街小巷都是烏漆麻黑的,風兒一吹,路邊樹葉沙沙作響,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賈秋水望著天空的烏云,神色復雜。
“你到底何時才離開我呢?”她自言自語。
接著她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你以為是我自己不想離開你嗎?”聲音較先前嬌俏異常。
“我也想離開呀,當時條約里訂下的愿望我還沒幫你全部實現呢,那術法拘束著我,不然我早就海闊任我飛了,誰愿意在這個小破鎮上待著。”
“如果這一輩子都找不到云郎,你一輩子都無法離開我是嗎?”秋水聲音帶著些許疲倦。
“對,哪怕是得到個你的小情郎死了的消息,你心里得到了那個答案,我就可以自行離去。就是可惜啊,你的小情郎說好的過幾日就回來,結果三年,還音訊全無。可憐我啊,還要守著你。”女魃嘲笑著。
秋水打開賈家的大門,女魃驚覺府內有人。
“前兩天那個俊俏的小仙人又來了呢。”女魃心情愉悅不少,快步走了進去。
院中,阿滿一身白衣,背手立在一棵樹前,聽到有動靜,轉了個身。瞅見女魃還是那身紅衣,如火一般燒到他的身前。
他打量了一下,確認這個是女魃:“小仙阿滿見過魃姑娘。”
“魃……姑娘?還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姑娘。你猜到我是誰了呀,真聰明。”她長著一雙魅惑的眼睛,眼波流轉。
“姑娘的名諱,全天庭都是知道的。”阿滿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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