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真心努力將心思轉(zhuǎn)移到室內(nèi)。
宋賢良找過來了，他的說話聲聽得越來越清晰。
“宋詞？宋詞？”
站在透氣窗窗框上的真心，透過一線開的窗簾，看見宋賢良出現(xiàn)在了樓梯口，對著下面喊了兩嗓子。
“別怕，是大伯，一切都過去了，一切也都會好起來。”
偌大的空間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偶爾自半敞的透氣窗鉆進(jìn)來的夜風(fēng)撩動窗簾，默默地回應(yīng)他。
宋賢良趴在欄桿上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下，徹底撕下了偽善的面具。
“小畜生，別躲了，你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他步下樓梯，開始四處搜索。
“我已經(jīng)把所有樓層的通道門都鎖上了，我知道你還在這里的。你出來吧，跟大伯聊聊天，我們聊聊你今后的生活安排，還有學(xué)習(xí)。你想出國去嗎？我覺得泰國很適合你這種漂亮的男孩子呢。”
“其實(shí)侄兒啊，痛痛快快地追著你爸媽去了，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你活著只會更痛苦，相信我說的話。”
吧臺下面的柜子門被宋賢良全部打開了，壁爐里面也探進(jìn)去左右都瞧了瞧，還有墻角的花瓶，被他撂倒在地毯上。
“調(diào)虎離山？呵，小小年紀(jì)，很聰明呀，我以前竟沒看出你小子腦袋瓜子如此靈光。故意讓幾部電梯都動起來，試圖瞞天過海。大伯我確實(shí)也上了你的當(dāng)，追了下去，不過好在我及時醒悟過來。我知道那句話，最危險(xiǎn)的地方也就最安全，所以你仍舊待在這層樓里的。”
“小乖乖，你逃不掉了，所有的電梯和安全通道門都被我鎖了，大伯我要來個甕中捉鱉。你最好祈禱別被我找到，否則的話……嗯？”
宋賢良正在檢查酒柜，當(dāng)然啥也找不到。他就從柜子里挑了瓶紅酒，又拿了個高腳杯出來，看起來興致很高，準(zhǔn)備在這里痛飲一番。
身后是吧臺。
紅酒和杯子擱在吧臺上，他彎腰正要去拉抽屜找開瓶器，忽的看見光潔的黑色玻璃臺面上，清晰地映出了頭頂上一只在燈帶里探頭探腦的老鼠。
“哪里來的臭老鼠？！”
宋賢良怒氣暴漲，陡然從腰間掏了把□□出來，只聽見“噗”的一聲悶響，他抬手就朝天花板蹦了一槍！
這個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又猛烈，所有人都嚇到了。
金不換吱吱叫著沿著燈帶抱頭鼠竄。
宋賢良今晚殺了人，心頭裝著鬼，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發(fā)作了，反應(yīng)才會這么大。他還追著金不換又補(bǔ)了兩槍，罵罵咧咧，連畜生都不肯放過。
燈帶因此被打穿了個好幾個洞，吊頂?shù)乃樾紦潴碌簟?
天花板的中間是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燈飾是由幾百片楓葉狀的玻璃薄片組成。這些橙色的葉片在上千顆水晶的照射下，仿若一團(tuán)熊熊燃燒的火。
受剛才那陣槍擊的沖擊，碩大的楓葉水晶燈晃了晃，葉片和水滴形的晶粒互相碰撞，發(fā)出一連串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那宕囗懧暎股肥呛寐牎?
真心看見，在那團(tuán)璀璨的白色和迷人的橙色交織的光芒里，隱隱有幾縷黯淡的綠色夾在其中---裘細(xì)腰那條碧瑩瑩的細(xì)長身子正纏在吊燈的一根金屬彎鉤上。
宋賢良似乎察覺到了異樣，踏上臺階的步子收回來，仰頭望天花板看了看。
然后，他慢慢又走下來了。
手里裝了消~音器的槍，長長的槍管前端，那黑乎乎的洞口，有一縷幾不可見的細(xì)弱的白煙在空氣里無聲地跳著妖嬈的舞蹈。
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宋賢良的目光收回來，視線像一條蛇，開始環(huán)視整個大廳。
窒息的感覺蔓延開來，因?yàn)樗哪抗庥挠牡匾灰宦舆^酒柜、廚房、餐桌、沙發(fā)后，轉(zhuǎn)向了落地玻璃墻。
真心驀的覺得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宋詞也不好受。
在宋賢良的視線就要落到玻璃墻時，真心和宋詞驚惶不安，同時往旁邊側(cè)身讓了讓，以避免被他看清楚窗外有人。
兩個人，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jì)，一個身高一六二，一個身高有一七八，少說兩百斤是有的。這個重量，加上二人同時動作，以至于那扇嬌弱的透氣窗發(fā)出了一道滯重的嘎吱聲響。
像腳踩在雪地里。
雖然被窗簾擋了一擋，可在這安靜得讓人窒息的大廳里，清晰地傳入到了宋賢良的耳朵。
“誰？！”
宋賢良的視線本來已經(jīng)掃過落地窗，聞聲，又調(diào)轉(zhuǎn)回來，陰狠的目光閃了閃。
他又扯了個神經(jīng)質(zhì)的笑，“是宋詞嗎？”
說著話，他扭了扭脖子，然后將手里的槍對準(zhǔn)了窗簾---唯有這里有可能藏人，這根本不用猜---然后慢慢朝這邊走過來了。
真心渾身顫栗。
她知道宋詞也不好過，也正處于極度的恐懼中，因?yàn)樗冀K摟著她肩膀的左手不自覺摳緊了，疼得她額頭冷汗淋漓。
“雞蛋不能擱在一個籃子里，否則會被一鍋端。”
真心想起細(xì)腰的話，看著宋賢良一步步逼近的腳步，她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腦門兒上涌。
兩個人的身體明顯都抖了起來，透氣窗因此又發(fā)出了哳啞的吱嘎聲，好像它也感受到了他們的恐懼。
真心深吸口氣，然后一閉眼，突然出手，一把狠狠地將宋詞推了下去。
“啊！”
宋詞萬料不到真心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本能地驚呼出口。
“宋詞？！”
宋賢良聽見了，跑過來，一把掀開窗簾，趴在敞開的透氣窗窗口探頭往下看。
半空中有團(tuán)黑影正在直線下墜。
在樓下幾層燈光的投射下，影子時隱時現(xiàn)，現(xiàn)出來時，明顯看得出是個人形物體。
他倉皇的臉一次次掠過亮著燈的樓層，白得勝雪。
須臾，宋詞喊出的虛弱的“救命”兩字終是傳了上來。
宋賢良再無疑慮，呵呵的笑了下。
真心看見他的臉色十分愉悅，如沐春風(fēng)。
一顆心如油煎如火燎，真心不敢再往下看，她的手指甲已經(jīng)摳斷了。要再過兩秒，她想她就壓不住身體的顫抖，然后宋賢良聽到頭頂上的動靜一抬頭就能看見她，再然后一舉槍就蹦了她……隱約中，她終于聽到了翅膀奮力振動的聲音，方才長舒了口氣。
“阿彌陀佛，昴日雞，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自救的！”
過了會兒，就見暗夜里一只大鳥逆勢飛了上來，黑乎乎一團(tuán)，在雨絲中遙遙地繞著七樓盤旋，發(fā)出哀哀的咕咕叫。
前一刻真心身為人的良心在煎熬，后一刻她就恨得磨牙。
他這是找死還是故意來暴露她的？？？
宋賢良自然也看見了，喃喃的啐道：“哪里來的鳥？什么東西？……烏鴉？死畜生，你沖哪里叫喚不好，沖我叫？晦氣！”
宋家的九重天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宅，宋賢良今晚干了壞事，本來就疑神疑鬼，如今接連不可思議地看見了兩只本不該在此出現(xiàn)的畜生，他就像炮仗一樣，一點(diǎn)即炸，登時就氣急敗壞地朝空中放了好幾槍。
嘭！嘭！嘭！
裝了消~音器的槍聲像打的屁響。
貓頭鷹咕咕凄厲地叫了兩聲，這才不舍地扇動翅膀，沒入了夜色里。
宋賢良等了一陣，不見那只鳥飛回來，方悻悻地離開了窗口。
真心看見他一身輕松地往上面去了。
但是她自己一點(diǎn)沒覺得輕松。
這個夜仿佛成了永夜，她一直沒有看到黎明的魚肚白翻起來。
真心不知道自己能堅(jiān)持多久，她凍得打擺子。宋賢良離開后，她的擺子打得越來越厲害。
這是秋天，此刻秋雨又正綿綿的下。
但也有可能她是被嚇出來的后遺癥開始發(fā)作了。
前世雖是個妖精，可現(xiàn)在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少不經(jīng)事的小姑娘，人類的恐懼無限籠罩著她。
她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摳著上面窗框的手指麻木了，沒知覺了，手不聽使喚，收不回來了。
她一點(diǎn)也不敢動。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到天亮，到時候傭人要來上班，保安會在花園里巡視一遍，幾十號人呢，夠多了。還有，地下室天窗上的安德烈也要想法子讓人發(fā)現(xiàn)，看宋賢良會怎么給外人交代……說不定警察、網(wǎng)紅、記者都會來。到時候趁著人多嘴雜，她才方便混下去。
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沒想到離開的宋賢良很快又出現(xiàn)在了樓梯口。
真心一顆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兒。
難道他后知后覺，意識到這里還藏了個人么？
裘細(xì)腰也從楓葉水晶燈里將一顆蛇腦袋小心翼翼探出來，擔(dān)憂地望著她這邊。
真心瞪大了眼，心如死灰地看著宋賢良快步走到她藏身的換氣窗口，正想著干脆跳進(jìn)去同他拼命，也許能換得一線生機(jī)。
卻見，他從大衣里面，將腋下夾著個木盒子擱在窗臺上。
盒子有文具盒大小，被他打開，真心霎時看見了滿滿一盒黃金鉆石首飾，即使背著光，也掩不住其灼灼的珠光寶氣。
宋賢良掏出了手機(jī)，一邊打電話，“梁大柱嗎？你馬上報(bào)警叫警察來……家里被偷了，小偷是安德烈……安德烈試圖逃走時，被宋詞發(fā)現(xiàn)，二人發(fā)生扭打，安德烈摔下樓去了，宋詞也……我沒看得太清楚，你們趕緊在樓下找找看……嗯，當(dāng)然要叫救護(hù)車來。”
一壁，他一把把抓起盒中的首飾毫不在意地往窗外丟了下去，真心在其中還看見了宋詞那串黝黑的千眼佛珠，最后他連盒子也扔了下去。
真心想起來，這個位置下面不正好是地下酒窖的玻璃天窗么？
五分鐘后，警車和救護(hù)車呼嘯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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