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笛子

        歲州知府羅循之很恐慌，在親耳聽到姜思樂說出這件事時，已然恐慌到了極致，他那副本就枯瘦的身子顫顫巍巍，仿佛下一秒就會散架。

        姜思樂并沒有難為這位老大人，歲州……真是太苦了。

        歲州地理位置靠近邊境，但是由于地勢原因，歲州極其不適合抵御外敵入侵。

        它既沒有高險的地勢，并不適合埋伏，而他平坦的小沙丘地帶卻極為適合青夷的騎兵奔馳。向來皇帝只在成州派遣大量的駐軍，對于歲州，多是要求它征調(diào)糧食以緩解軍需。

        所以歲州的賦稅是大夏國內(nèi)最高的，就連地理資源豐厚、商賈眾多的江州、季州、明州等等富碩地區(qū)，每年國家要求征收的賦稅都沒有歲州這個偏遠又貧瘠的城市多。

        除了地理位置不適合防守作戰(zhàn)而被兵部忽視，朝廷不看重它還有另一個原因——沙丘地帶。

        歲州的地形中多有小沙丘地帶，這種地形極為不適合種植糧食。而水稻等需水量較大的農(nóng)作物，在歲州根本無法種植。

        種植農(nóng)產(chǎn)品的習(xí)慣也影響道了人們的飲食，歲州就像是一個分界線。

        大夏的其他州府多是以大米為食，而歲州以及歲州之后的成州，還有其他無大河流惠及的城鎮(zhèn)卻多是以小麥做成的面食為主食。

        再加上賦稅之中，使得很多歲州人要么南下搬遷，要么北上參軍。

        歲州的人口稀少也是全國之最。但朝廷的那些老大人們卻對歲州的人口流失，向來閉口不言。

        歲州在大夏人的心目中也成為了苦地方。能在這個地方做官的外地官員可是說，沒有一個是正常調(diào)遣，全都是貶官至此。

        上一任的歲州知府曾做過前朝宰相，結(jié)果被先帝猜忌，貶官至此。

        上上一任的歲州知府甚至曾經(jīng)是三朝元老，但被先帝厭惡，貶官至此。

        這一任的歲州知府雖然沒有前兩任的那么傳奇，但是也是曾任參知政事，加文淵閣大學(xué)士，也是在學(xué)士之間頗有美名的賢士。

        可惜，遭當(dāng)今圣上厭惡，貶嫡至此已然十三年。

        這十三年內(nèi)歲州的情況就要好的多，濫征賦稅的情況被制止，就連朝廷給歲州設(shè)置的十取一的賦稅，也在這位知府羅大人的積極爭取下，得到了兩年的賦稅減免。

        雖說朝廷的這一舉動不過是杯水車薪，但到底是對歲州百姓的壓力有所緩解。

        但這些其實遠遠不夠，就在姜思樂進入歲州城時就發(fā)現(xiàn)，歲州的百業(yè)凋敝并非是紙上的一具虛言。

        和其他州府地方相比，歲州的小攤小販，簡直看不到。商戶更是少的可憐。

        因為朝廷每年征收的糧食甚多，人們幾乎是集體埋頭種糧食，本地的商人多是販賣生活必須品，幸運的是這些商品的價格，在羅大人的治理下并不虛高。

        這雖然讓百姓更能夠便宜的買到商品，但也大大打擊了商人的利益和熱情。

        在歲州，做商人是很難賺到大錢的。下面是民眾的消費力很低，因為年年的賦稅和額外調(diào)集的軍糧，歲州百姓只能勒緊腰帶過日子。

        上面卻又是知府大人的嚴格管理，導(dǎo)致他們的物品賣不出高價，也賣不了高價。

        不少選擇經(jīng)商的人，大多遠離的老家歲州。

        因為他們在歲州堅持做生意的同行，不少人在收成并不好的那幾年活活餓死了。

        正是因為商業(yè)的蕭條，商人紛紛出走，進而導(dǎo)致歲州的經(jīng)濟非常差。

        差到羅大人頭上的頭發(fā)都要愁的掉完了。真就是‘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如今又有這‘飛來橫禍’，羅大人此時心里真就是苦不堪言。

        姜思樂并未在歲州府衙多做停留，只是簡單的告知了羅知府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抽調(diào)了七八個衙役幫忙尋找刺客，便跟羅大人告別后匆匆離開了。

        小道士這邊的追查也有了進展，就在姜思樂去府衙時，他已然在歲州的一家店鋪問道了這把笛子的來歷。

        那商人也是個做手工活的能手，平日里店里的物品大多是自產(chǎn)自銷。

        據(jù)他看來，這笛子并不像是在周圍的店鋪購買的成品。因為在世面上買的笛子，多是用苦竹，水竹，紫竹等，這些竹子并非十分難得，而且多是市面上普及的制作樂器的材質(zhì)。

        若是有錢的人家，會選擇用紅木、檀木、象牙、蛇紋玉來做。

        但不論是定制的，還是店鋪中售賣的，若是使用竹子做笛子，選的都會是經(jīng)年歷冬的來年的竹子。這樣的笛子，質(zhì)地才能夠變的更加緊密結(jié)實，不容易走音、變調(diào)，也不易磨損。

        但小道士手中的那一只卻明顯是新竹，看著色彩明麗，綠的讓人心曠神怡，本身頗有光澤。

        這在懂行的人眼里，卻不是一只好的笛子。

        這位商賈對小道士推斷道：“這人應(yīng)該沒怎么學(xué)過制笛子，多是自己先來無事的志趣罷了。這么做的人，多年紀不大，小孩子心性。”

        “而且也不像是家境貧寒的……便是牧民家里都會制笛子。”

        “大人，你看這孔……”素衣的商賈指著那笛子上排列的圓孔。

        “中間的間距也多不同，應(yīng)該就是個新手。”

        小道士挑了挑眉，心道：有意思，什么時候這刺客也有閑情逸致了？

        還自己親手做樂器，頗像是風(fēng)流文士的作風(fēng)。

        緊接著，小道士又多問了幾家商戶，但大多都是一樣的說辭。

        雖然沒有什么意外之喜，但單單就這兒，小道士已然能看出很多東西。

        他那微微瞇起那雙桃花眼中，流轉(zhuǎn)著危險的笑意。

        他身邊跟隨著的護衛(wèi)，看著小道士那頗有些滲人微笑，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

        今兒這天怎么還有些冷？護衛(wèi)不由的摸了摸后背，退后了幾步，才感受到身體重新被夏日的熱浪包裹。

        “小道長，可是有發(fā)現(xiàn)了？”護衛(wèi)憨憨的詢問道。

        小道長點了點頭，抬頭望著天，臉上滿是洋溢著的自信，道：“放心，他們逃不出貧道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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