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皌煞門
幾人聽罷那修士的話后,即刻飛速往閔陽趕去,如離弦之箭,不到半日便至趙家。
彼時已近黃昏,太陽斂起碎金般的光芒,天邊最后一抹余暉即將灑盡,只剩一絲殘紅。
趙家門前空無一人,結界早已被破壞,空蕩蕩的府邸,無端顯出幾分沉冷肅殺。
趙澄踏著沉重的腳步,跨進門檻。
見到的卻是一副人間地獄。
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即便經過了幾乎一天一夜,依舊沒有散去,滿地尸體橫陳,鮮血早已冷卻凝固,凍結在一起,入眼是刺目的暗紅。
趙澄身體一震,僵立片刻,而后發瘋般向尸體沖去,口中喚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一個又一個,他翻找著那些早就僵硬的尸首,期盼著有哪怕一人能回應他。
可是沒有。
當最終看到叔父趙令的尸體時,他跌倒在地,滿臉絕望。
“啊啊啊啊!”趙澄悲痛欲絕地哀嚎,發泄著自己的痛苦。
少年的神色不見了往日的鮮活,眼中布滿了悲傷哀慟。
蘇清音和唐尋一臉不忍。
朝央凝起黛眉,看著滿院的尸體,胃中一陣翻騰不適,幾欲作嘔。
她撇開目光,眼角余光在觸及角落某一物事時,猛地一頓。
海棠花……
朝央瞳孔驟縮,手心腳底竄起一股刺骨冷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夜玄!!!
腦中如五雷轟頂,她的臉色頃刻間煞白。
此時,天際最后一絲光亮也熄滅殆盡,夜色拉下厚厚帷幕,整個天空徹底暗了下來。
遠處,忽然亮起數十道光芒,待得近了,才發現是修士御劍劃過的劍芒。
“何人滅我族人!”空中響起一道暴喝,領頭男人一身趙家標志性道服,冷肅著一張臉,面上難掩震怒之色。
“父親!”趙澄聽得男人聲音,猛然從悲痛中醒神,起身三兩步走到對方身旁,聲音哽咽道,
“父親,叔父他……”
“不必多言。”趙家家主抬手止住趙澄的話,抬步走到趙令身邊,伸手探入對方筋脈,確定其氣息已絕,這才臉色黑沉地起身。
他猛然出手,一道強勁無比的靈力打出,落在院中參天大樹上,‘砰’地一聲,剎那間巨樹四分五裂。
“吾趙家子弟聽令,今以心魔起誓,此仇不報,天道難遂,身死道消!”
“此仇不報,天道難遂,身死道消!”剩下的弟子齊聲喝道。
隨后,趙家家主吩咐下去,把橫尸弟子抬去厚葬,府邸清洗打掃一遍,這才把視線落在朝央幾人身上。
“想必這兩位便是真亦宗尊駕。”
蘇清音上前,行禮道,“真亦宗掌門座下,蘇清音,家主請節哀。”
趙家主道,“不必多禮,二弟前夜回府之后,便已將諸位之事傳信于我。”
“今日已晚,幾位可暫住趙家,權當盡了地主之誼。”
說著喚來弟子,安排住處。
將蘇清音等人安置妥當后,趙氏家主便轉身快步離開了,想來如今趙家逢此大難,他也沒心思與真亦宗結交。
整個過程,趙家家主的視線只在朝央身上掃了一眼,也就不再關心。
朝央以面紗遮臉,一襲淡色衣裙,瞧著并無不妥。
若是再仔細些,以他的修為,或許能發現,朝央此刻因為心緒浮動而不小心溢散出的絲絲妖力。
……
夜玄是帶著一身血腥氣回到玄慈古山洞府的。
剛剛屠殺完半個趙家,又是玄門八大家族之一,他并非一點傷也沒有。
他踏進洞府,正要喚來鼠妖,卻在瞬間察覺出了不對勁。
有人來過。
夜玄身影驟移,轉眼到了地下洞穴深處。
鼠妖的尸體橫擺在潮濕的地上,腹部破了個大洞,妖丹已然消失。
夜玄瞇起狹長的眼,眸中還未褪盡的殺伐之氣凜冽如寒冰,鋒銳逼人。
倏然,一絲極淡極特殊的香氣鉆入他的鼻內。
夜玄呼吸一滯,手指難以控制地微顫。
“她來過這里。”低磁的聲音含著篤定。
夜玄點漆般的墨眸中漸漸聚起喜悅之意,唇角勾起莫測的弧度,忽而,笑意一凝,出手如電般迅速,朝暗處打去。
“為何不留住她!”
空曠幽暗的洞穴猛然一聲慘叫,隨后一道嫵媚女聲響起,
“咳咳……呵,你自己留不住她,反倒來怪我?”
夜玄被此話一激,眼底晦暗不明,低聲道,“現在不同了,現在的我,一定能得到她的歡心!”
“哦?”妖魅的女聲帶著帶著譏笑。
夜玄聲音冰冷,暗含警告,“所以,你絕不能出現她面前!”
“可我一日不死,你就還是個……”
“閉嘴!”夜玄又揮出一道強勁妖力。
“噗。”暗處的女妖似是吐了口血,她卻毫不在意般,繼續冷嘲熱諷,“你朝我發脾氣,你自己還不是……”
“我說了,閉嘴!”夜玄還欲出手,臉色卻是一白,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夜玄啊夜玄,你還真是可笑,呵呵哈哈哈哈哈……”
女妖不等夜玄再次發怒,就狂笑著隱去了身影。
夜玄靜立片刻,面無表情地擦去嘴角鮮血。
忽地,他淺淺一笑,俊美妖異的臉龐詭魅非常。
“不急。”
“很快,我們就會見面了。”
夜玄喃喃低語,眸中涌動著勢在必得的暗芒。
……
自趙家被屠戮半數門人后,其余玄門世家紛紛來訪,同情相助的,小心試探的,暗地看笑話的,短短三日,已是暗流涌動。
趙氏家主趙破一一應付,滴水不漏,竟叫那些別有用心者鉆不了空子。
朝央偏居趙府一隅,不知外事如何,又因為妖族身份,怕露了馬腳,不敢隨意走動,只得暗暗焦灼。
她心中有愧。
即便此事不是她干的,但總歸因她而起。
朝央心事重重,突感結界波動,有人闖入。
在這修士的地界,謹慎起見,朝央是在周圍布了一層微弱結界的,一旦有人踏入她這小院,她便會立刻感知到。
此人氣息收斂,腳步輕悄,似是不想被人發現。
朝央登時警惕了起來。
“唉……”一聲嘆息幽幽傳來。
朝央神色一頓。
趙澄?
自那晚后,朝央再也沒見過他。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朝央。”少年的嗓音壓得極低,若朝央是普通人,定是聽不到的。
可她不是。
朝央閉眼,指尖妖力凝成細絲釋放出去,隨后,通過那道妖絲,‘看’到了站于院中桃樹下的趙澄。
此時的少年神色倔強,眉目間染上堅毅,似乎多了一份擔當和成熟,和先前所見截然不同。
“我要加入皌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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