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鳳羽露出他那副標志性的高傲中帶著輕蔑、戲謔中帶著質疑的表情，“本公子哪里不正常了？”

        百里奚沒有回答，只是回了他一個‘你自己心知肚明’的眼神，便轉頭專心看起了朝央的舞。

        鳳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細細回想，覺得自己行為并無不妥，便也不再糾結，朝舞臺上看去。

        朝央一襲似火紅衣，抬腕低眉，云袖生風，一柄紅傘在她手中翻飛輾轉，靈動飄逸又不失柔韌力道，可謂盡態極妍。

        “怎么樣？”鳳羽得意道，這次出行他和朝央特意穿了和舞服相似的衣裳，現下那臺上紅衣紅傘，伴著涼亭奏響的天籟之音，煞是美妙。

        “只教了一個多月，就達到如此效果，本公子是不是特別厲害？”他微勾起唇，抬了抬下顎，一副驕傲得不行的模樣。

        “你確定，她從前不曾習舞？”比起鳳羽教得好，百里奚明顯更傾向于朝央自身天賦，“她雖有不足，但，渾然天成。”

        鳳羽還要再辯白，但聽那音律陡然一轉，便知該自己上場了，他幻化出一把長劍，飛身而上，與朝央共舞。

        一曲舞畢，兩人停下動作。

        鳳羽笑容滿面，對樂律和舞蹈都十分滿意，朝央氣息有點不順，站在原地，斂眉想道：這身子也太弱了些，不過是跳了一支舞。

        “很好。”百里奚也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鳳羽眼眸更亮，道：“連你都說好了，那必然是非常棒了，到時候就等著我們驚艷四座吧！”

        朝央瞥了他一眼，見他頗為高興的樣子，心思一轉，斟酌道：“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可以嗎？”

        “嗯？”鳳羽詫異地挑眉，仿佛不太習慣朝央堪稱溫和的語氣，隨即他輕哼一聲，用施舍般的口吻道，“問吧，趁本公子現在心情好。”

        朝央又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沒眼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神情，移開了視線道：“我想問，你知不知道一個叫阿魘的……”

        “閉嘴！！”朝央還沒說完，就被鳳羽厲聲打斷。

        朝央冷不丁被他吼得一抖，不解地抬眼望去。

        只見鳳羽俊美絕倫的臉猛然陰沉下來，唇角緊抿，眼中是真切的厭惡。

        這還是朝央第一次從他眼里看到這種情緒。

        往日里，鳳羽都是高雅的，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即便是對某人某事不喜，也只是輕蔑而嫌棄地瞥過去，不會這般外露地展示自己的憎厭。

        朝央不由得皺起了眉，“你……”

        “以后！”他猝然轉身，大步離開，“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他連聲招呼也不打，徑自架著那能上天的馬車飛走了。

        竟是把朝央一個人丟在了這兒。

        朝央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道，“這脾氣也是沒誰了。”

        “你不該問他這個。”百里奚站在幾米遠外，眉眼冷淡，聲音低沉而清冽，“以往，敢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的，不論有意還是無意，都被剖了內丹扔去喂狼了。”

        這么兇殘？

        朝央后知后覺，心底升起一絲寒意。

        她察覺到那個少年的身份可能是個禁忌，而她作為一名初來乍到、身份低微的妖族，或許不該隨意探尋。

        朝央欲言又止，緊了緊手心，道：“如此，我也不便多問，今日打擾了，還請百里公子送我回宮。”

        在百里奚的幫助下，她最終還是順利回了梧桐殿，自然，她沒有見到鳳羽，不知道是不見想她還是有事忙去了。

        一晚上過去，朝央輾轉多次，睡得不太安穩，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身，急匆匆跑去了百花庭。

        那個少年，她實在很難不去在意。

        妖界作息和人間相似，日出日落，春夏秋冬，不像天界，沒有黑夜，只能靠云軌計時，大多數地方永遠溫煦和暖。

        她來的極早，天還蒙蒙亮，滿天星子還未完全隱去。

        看著光線昏暗的庭院，朝央內心又生出一絲后悔，就算心神不寧睡不著覺，也沒必要來這么早吧？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忽地蹙起眉尖，敏銳地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朝央目光一凜，悄悄隱了氣息，遠遠躲在假山后面，朝那邊探頭看去。

        雖然妖力減弱大半，但她夜視能力尚在，因此看了個一清二楚。

        寥寥星光映照之下，只見一名身量不高的少年正蹲在花叢中，手里拿著一個破爛罐子，小心翼翼接著花瓣滴下的露水。

        少年面容稚嫩，目光堅定，鍥而不舍地一朵一朵收集，晨露濕重，他額前頭發已經浸濕，面色更加蒼白病氣，小小一團，看著可憐。

        朝央心頭泛起波瀾，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從假山后面繞過去，生怕嚇跑了對方，不料還沒靠近，便被警覺的少年出聲喝住，“誰在那里？”

        朝央當機立斷，飛快跑過去一把將他箍進懷里，沒想到這少年看著病氣嬌弱，力氣卻不小，轉瞬間一下就掙脫了她，因為力道過大，慣性作用之下還把她推倒在了地上。

        “嘶——痛！”朝央手臂似是磕到了尖銳的石頭，痛得她輕呼出聲。

        已經跑了好幾步的少年聽到這聲痛呼，身體一僵忙又跑了回來，低著頭滿臉愧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你打我吧，只是、只是求求你，不要把我在這里采集露水的事情說出去……”

        “為什么不能說？”朝央見他回來，笑了笑，道，“你每天都來么。”

        少年聽到熟悉的聲音，乍然抬頭，欣喜道：“姐姐？是你？”

        “是我。”朝央雙手撐地正要起身，沒想到右手手臂一陣刺痛，不由皺了皺眉。

        她方才呼痛只是為了引回少年，倒是沒注意傷處。

        “姐姐別動，我看看。”少年上前，掀開朝央衣袖，只見瑩白的肌膚上被劃出一道口子，留下一條紅色血痕。

        “沒事，你不用自責。”妖族嘛，恢復力強，也不會留疤，痛也只是一時的。

        少年抿緊了唇，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瓶，把藥粉倒在朝央傷口處，“這個可以減輕疼痛，很好用的。”

        朝央心道：很好用的意思，是這個少年經常用么？

        她慢慢起了身，感到傷處清清涼涼，痛意確實輕了不少。

        “阿魘。”朝央叫出他的名字，問，“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采集露水么？”

        少年看著朝央，沉默片刻，道：“我說了，姐姐能不能不告訴別人？”

        朝央店頭應允：“可以。”

        “我、我聽說……陛下近來睡得不好，經常失眠，我想起了婆婆以前教過我的，采集花瓣在一天中最早滴下的露水，待分量足夠，結合安魂草入藥，可以制成最好的安神靈露，我想把這個送給陛下。”

        “你為什么想要送給陛下？”

        “因為、因為……”阿魘臉上似乎帶著一絲羞澀，有些不好意思道，“婆婆說過，他是我舅舅，是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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