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央緩緩站直身體，從元荻的懷抱里掙脫出來。

        平息體內激蕩的靈力后，傷口迅速愈合，臉色雖有些蒼白，卻和方才那副氣息全無的模樣大相徑庭。

        就像她煉化的武器千磬絲一樣，瞳魅術也是身體打斗本能所致，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記憶，很久之前，她就知曉并懂得如何使用這個的魅術了。

        利用容貌、聲音和氣息，在瞳眸上傾注靈力，魅惑對方，使對方心智迷亂，對自己言聽計從。

        這就是瞳魅術，九尾狐一族得天獨厚的天賦魅術。

        事實上，這一切，都是朝央早已設計好的。

        早在未卿來尋她合作之前，她便已開始在心里謀算，計劃也初有雛形，只是未卿的到來，讓她的計劃更加完善，成功的概率也大大提高。

        不過和未卿的謀劃不同，她不打算殺死元荻，而是采用一種更為穩妥的方法——畢竟，那只孔雀說的不一定是真話，就算是，他所看過的古籍記載也不一定為真。

        誰也不知道元荻死了，天狐族的鏡幻術究竟會不會消失，如果不能，那她就永遠無法恢復記憶了。

        她更相信自己的瞳魅術，利用此術來操控元荻，既能獲取一些關鍵信息，也能恢復自己的記憶。

        只是，操控一個人比殺死一個人更加困難，面對比自己強大的元荻，朝央十分謹慎。

        她要保證自己的計策萬無一失。

        瞳魅術的強弱跟施術者的力量相關，施術者越強，所施展的瞳術也就越強；相應的，被施術者越弱，控制程度就越深、時間也越久。

        那么，在施術者比被施術者弱的情況下，瞳魅術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呢？

        自然是在一個人脆弱、無助甚至面臨崩潰的時候。

        那什么能讓元荻感到絕望到崩潰呢？

        答案是……她的死亡。

        而且還必須夠逼真，不能讓元荻察覺出來，所以她沒有提前告知未卿她的打算，她也很清楚，若是對方知曉了，是絕不會同意的。

        在保證刺客人選的同時，兵器的挑選也尤為重要，必須足夠逆天，讓她一只九尾狐能夠順利死亡，但又必須足夠‘無害’，刺中她的要害又不能真的殺死她，毫無疑問，認她為主的神劍九荒最為適合。

        認主的靈器，是無法真正傷到主人的，因為靈器會承擔一部分傷害，若是情況嚴重，靈器很可能會因為弒主而遭到反噬，器毀靈亡。

        最后，死亡還必須偽裝得真實。先前白岑曾教她畫過一些實用的符箓，因為已經學過，再學一次很快，所以她早早就準備好了高階斂息符，只要催動符篆，短時間內，足以讓她看上去像個死人。

        但也只是看上去，不是真的死了，但凡元荻更冷靜一些，是騙不到他的。

        只可惜，他心神失守，神魂動蕩，像是有直接魔墮的征兆，哪里還有心思分辨真假？

        也就給了朝央得逞的機會。

        夜已深，天邊圓月越發皎潔明亮，冷風拂過，林間竹葉婆娑。

        元荻渾身是傷，華美精致的衣服被劃得破破爛爛，還有血液不斷滲出，染透了他的衣服，更顯狼狽，但他被瞳術所控，毫無所覺，只是眼神迷離地看著朝央。

        朝央擔心他失血過多昏迷過去，沒法問問題也沒法解除鏡幻術，那樣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只得先幫他止血，而后伸出手，捧住元荻的臉頰，一雙緋色的眼睛對上他的金瞳，唇輕啟道：“乖乖回答我的問題，不準撒謊。”

        “……是。”

        “第一個，你能恢復我的記憶嗎？”

        “能。”

        朝央點點頭，果然，他的確是對自己使用了鏡幻術，“很好，那你知道妖皇陛下的消息嗎？他在哪兒？他的失蹤是不是跟神尊有關？神尊到底有什么陰謀？”

        元荻一臉懵然，好似理解不了這么多問題，張了張嘴，卡殼一般說不出話來。

        朝央無語片刻，嘆氣道：“好吧，一個一個來，妖皇陛下在哪兒？”

        “不知。”元荻聲音緩慢，幾乎一字一頓。

        “他怎么失蹤的。”

        “尊上所為。”

        “為什么？”朝央皺眉，天界和神界數千年井水不犯河水，神尊何以突然發難？

        “因為一個預言。”

        “什么預言？”

        元荻搖搖頭，“不知。”

        朝央又問了幾個問題，元荻有的回答了有的不知，根據這些答案，朝央基本上確定了妖界目前的具體情況，她又問，

        “那神尊的陰謀……你知道多少？”

        元荻搖頭。

        朝央思索片刻，換了個問法，“神尊為什么要派你來妖界？”

        “阻止妖界插手人界。”元荻停頓一會兒，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慢吞吞道，“妖界得知魔種現世，本欲出手，但尊上攔下了他們。”

        朝央略一思考，便想明白了，妖界的確是不管魔種的事情，但百里絕是百里家族的人，所以不得不管，而神尊的陰謀肯定和魔種有關，所以才阻撓。

        預言，魔種，妖皇，神尊……

        越來越復雜了。

        “神尊……答應我，給我御神令，可以，去找……你……”元荻艱難道，語句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一般，眼底似是清醒了一瞬，很快又迷離起來。

        朝央大驚失色，她明明沒提問，這句話顯然是出于他的自我意識，難道他要醒了？怎么可能，怎么會這么快？

        ——必須趕緊了。

        更多的靈力匯聚于瞳眸之處，朝央湊近元荻的臉，對上他燦然的金瞳，命令道：“現在，立刻，恢復我的記憶！！”

        話音剛落，元荻瞳孔驟縮成一條豎線，強勁的靈光圍繞在兩人周身，越來越強，越來越盛，直到完全將他們包裹，在漆墨般的夜色中，異常顯眼。

        身處其中的朝央，卻痛苦非常。

        大量記憶涌入她腦海，無數人影走馬燈一般飛速掠過，讓她頭痛欲裂。

        朝央臉色蒼白如紙，她捂住腦袋，眉頭緊擰著，卻沒發出一聲慘叫，明明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她卻覺得沒有那么難以忍受，或許是曾經經歷過更大的疼痛，導致產生了一定的免疫。

        半晌，綿延不絕的劇痛漸漸消失，她額頭冷汗涔涔，大口喘著粗氣，消化那些過于冗長的記憶。

        終于，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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