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選。”

        少年姬軒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過來，“通常你這么問，兩個都是壞消息，所以，我一個也不想聽。”

        “這次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來人一臉急切，終于忍不住自己先說了出來，“算了算了，小爺不跟你計較，我先告訴你好消息，聽好了——你還記得那個瘋丫頭姬瑤嗎？就是一直纏著你的那只小天狐，她竟然對別人一見鐘情啦！你猜猜是誰？快猜快猜！”

        姬軒利落地從船上一躍而下，斜靠在船舷邊，雙手抱臂，笑瞇瞇地一字一頓道：“沒、興、趣。”

        ——畫面之外，元荻乍一聽到姬瑤兩個字，瞬間睜大了一雙金瞳，手指不受控制地顫了顫。

        朝央注意到他的失態，問道：“怎么，你和這位名叫姬瑤的天狐族人，認識？”

        元荻深吸一口氣，目光死死盯著那團記憶片段里的姬軒，沉聲道：“她，是我的母親。”

        朝央聞言，詫異不已。

        她那個便宜爹竟然和元荻的娘親有這等過往？說起來，兩人都是天狐族且同為姬姓，有交情不足為奇，奇怪的是，元荻對姬軒是同族的事毫不知情。

        還有，他倆現在的視角可是無名的，畫面中只有姬軒，對無名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但聽他與姬軒說話時頗為熟稔的語氣，兩人關系貌似不錯，說不定，無名對當年的真相也……朝央眸色微暗，壓下復雜心緒，搖頭感嘆道，

        “唔，另一道聲音是少年時期的無名？嘖，變化可真夠大的啊。”她眼中帶了一絲好奇，“他現在肯定沒戴面具，真想看看他長什么樣，可惜……”

        可惜，不能一探究竟。

        ——

        兩人的交談只是短短須臾，薄霧籠罩的記憶里，那些過往還在繼續上演著。

        無名聽到姬軒吐出這三個字，大喊道：“我沒聽錯吧？！哈！你竟然說你沒興趣？你這個最喜歡打聽別人八卦還專門寫書記錄的人，竟然說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說我八卦，你有什么資格？咱們不是半斤八兩？”姬軒挑起一邊眉，站直了身子，道，

        “你說的那些都是以前了，現在的我決定洗心革面，告別過去，迎接新人生。所以，身為我過去人生中一道濃墨重彩的敗筆——也就是你，就不要到我面前來礙眼了。”

        無名氣道：“就你？新人生？得了吧，我看你現在是法力沒恢復，被逼得不得不在這里苦干一年，以償還那些凡人漁民的救命之恩。”

        說起這件事他就來勁了，滔滔不絕道，

        “我說你也太弱了，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菜？嘖嘖，被幾只海獸給干趴下了，還差點丟了性命，好笑的是居然被凡人給救了，一個血脈高貴的神族被一群出海打漁的凡夫俗子給救了！！最可笑的是，好些個人類女子想要你以身相許來報恩，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都能想象你當初有多狼狽，法力大減的你，只得以在這里苦干一年為代價償還恩情，這絕對稱得上你有生以來最大黑歷史了吧？”

        “說夠了沒？”姬軒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

        無名顯然沒說夠，繼續道：“也是你太犟了不肯聯系我，要是你早點通知我，我……我看熱鬧肯定看得更刺激，從那些凡人口中打聽到的小道消息總是不過癮，哈哈哈哈要是我……”

        “夠了！！”姬軒臉色鐵青，打斷他冷笑著說道，“每次見到老子都要叭叭說上一遍，你無不無聊？身為神族整天跟一群凡人較勁，你幼不幼稚？信不信我把你燒毀牽絲羽衣的事情告訴那位仙子？信不信我把你偷藏靈兮酒的事情告訴你哥……”

        “停！我住口我住口，行了行了不扯別的了，你既然決定痛改前非，作為好兄弟自然是支持的嘛，來來，咱們聊回正事。”

        姬軒道：“哼！要不是我現在還沒恢復，早就把你那張臉揍成豬頭了！”

        “誰把誰揍成豬頭還不一定呢。”無名小聲嘟囔，怕對方再揭他老底，忙轉移話題道，“話說姬軒，你真的對姬瑤從未動過心？好歹也是有名的美人，長得又美打架也厲害，還對你那么癡情，哦，是曾經對你那么癡情……”

        姬軒無所謂道：“按輩分來講，她算得上是我小姑姑，我本來就對她沒什么興趣，現在她想開了，無論她找誰都是一段良緣，我祝她幸福，以后你不要在再跟我提她了。”

        他說得瀟灑，無名便也不再多問。

        姬軒又道：“壞消息呢，趕緊說了趕緊走吧，我該回去了。”

        無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那，姬軒你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太難過，世界還是很美好的，那個……你，被天狐族除名了。”

        姬軒身體滯了一瞬，很快就恢復正常，笑道：“不意外，早就猜到了。”

        “你猜到了？”無名驚訝道，“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天狐族終于受不了你決定把你趕走？說起來，你們那族長似乎一直看你不順眼？你把他得罪了？還是因為他女兒姬瑤……”

        “別瞎猜，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就是了。”姬軒眺望遠方，落日隱沒，鱗光陣陣，絳色霞光橫亙其間，朦朧又絢麗。

        “的確跟姬瑤有關。她確實挺好的，但不太適合我，而且執著過頭，對我來說是個大麻煩，我被她纏了幾百年，實在煩了，就想一勞永逸……”

        無名搶話道：“把她殺了？結果動手時被族長撞見，所以……”

        姬軒一個眼刀飛過去，無名立刻住嘴。他斟酌片刻，才緩緩開口，“天狐族的秘術，你知道吧？”

        他的聲音猶帶少年的清脆，卻也十分好聽，語氣隨意道：“沒錯，我對姬瑤使用了秘術，清除掉了她識海里所有有關我的記憶。”

        “……不、不會吧。所以……是你對姬瑤施展了秘術，導致她對你忘情？才有了后來的移情別戀？”無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喂喂喂，你們族長可是出了名的女兒奴，你這樣對姬瑤，他……”

        “這件事族長也知道，或者說，是他默許我這么干的，如果沒有他的幫忙，我也不會這么順利。”姬軒摩挲著下巴，道，“呵，你以為姬瑤有多喜歡我？只是得不到的不甘心罷了，現在她忘了我，轉而喜歡上另一個人，族長樂見其成，我亦如是。”

        他說著，又點了點頭，“不過你說的對，老頭子的確很寵女兒，結果嘛，你也看到了，我被打了個半死，被扔到荒涼的海島自生自滅，現在被除名的事情也在我意料之中，畢竟姬瑤都不記得我了，我總不能天天在她跟前晃。這樣挺好的，永不相見，各自安好。”

        “好個屁！你可是被除名了誒！沒有神籍，失去了神族的身份，父母又早已沉眠，你以后就是一只沒人要的野狐貍了！”

        “野狐貍不好么。”姬軒回過頭，對著無名粲然一笑，明亮奪目，連身后的成片彩霞也不及他閃耀，

        “沒人管，無拘無束，天下之大，任我來去，多自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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