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這是娜蘭第一次進(jìn)入傳送卷軸。
對于她來說,這是新鮮的體驗,她被裹進(jìn)五光十色的魔法通道,明明沒有動,卻有無形的力量推著她的身體前行。
風(fēng)吹著她的碎發(fā)與裙擺,而她在偷瞄魔法通道外面的世界。
娜蘭就像是一只從殼里探出觸角的蝸牛,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外面新奇的世界,卻始終保持著好奇心。
兔子看在眼里,揣著手點評:“還真是個小魔。”
兔子先生就在她的身邊,讓娜蘭感到安心。
但意外總是在毫無準(zhǔn)備時意外到來。
兔子突然側(cè)了側(cè)頭。
“嗯?”兔子閑適的表情微微變了,“這下面有東西不對勁。”
娜蘭看出他的神色不同尋常,也緊張了起來,“兔子先生,發(fā)生了什么事?”
兔子蹙起眉心,眼光向外看去,“這是我最厭惡的一種黑魔法,嗯……魔龍邪祭?奇怪,沒聽說過有誰家龍出事了啊。”
兔子很快做出了決斷,“我出去一趟看看,你先自己過去,晚點與你會合。”
娜蘭愣了一下,她們在傳送通道里,這里怎么“出去”?
她不安地說:“兔子先生,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話還沒說完,兔子仿佛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他拒絕得很果斷,“不行,這個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危險?
娜蘭還迷糊著,就看到兔子先生徒手撕開了傳送通道的魔法壁。
娜蘭:“…………”
空間破洞引起劇烈的震動,娜蘭終于看清了外面的世界——原來她在高空之上,藍(lán)天白云都近在身側(cè)。
兔子沒有絲毫猶豫,從扒開的洞口跳了出去,直接從萬丈高空自由落體。
娜蘭嚇了一跳,連忙大喊:“兔子先生——我們是要去——什么地方?”
兔子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到了……尖尖頂——等我!”
娜蘭手做出喇叭的形狀,放在嘴邊喊:“什么是——尖尖頂——?”
她沒能等來回答。
不過幾秒,兔子先生的身影已消散在云中。
這個時候娜蘭甚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接下來她要做什么。
傳送魔法因為未知的原因,提前崩潰了。
通道最后維系的時間中,娜蘭所在的位置產(chǎn)生了劇烈的震動,她像個被關(guān)在紙箱里被甩來甩去的小動物,被摔到七暈八素后,才終于成功摔了出去。
但萬幸她不是從高空掉下去的,著陸點靠近地面,她落在結(jié)實的土地上。
雖然不疼,但未知總是帶來慌張。娜蘭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打量著身邊的景象。
她落在了一片片的田地中。
田中青苗郁郁蔥蔥,開墾的溝渠將水從高地送進(jìn)溪田,澆灌了這一片田地。碧綠沿著路兩邊鋪開,一直鋪到遙遠(yuǎn)的地平線。
這里絕對不是魔族的領(lǐng)地。
……她毫無準(zhǔn)備地掉進(jìn)了人類世界。
意識到這件事后,娜蘭驟然慌張起來。
她很久都沒有照過鏡子了,地底沒有鏡子,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什么模樣。
她立刻去整理自己的頭發(fā),又下意識用手按壓裙子上的褶皺。
但她身上的這條裙子,實在是不能看了。
在經(jīng)歷過古堡之戰(zhàn)后,裙子就已經(jīng)多了幾條裂縫,她雖然補過,但一件衣服的縫補也有上限,洗過、補過太多次后,布料已經(jīng)薄得發(fā)脆了。
更別說裙子的衣袖在深淵時還被魔鼠撕掉過,她的手臂能再長出來,但那條袖子卻不能。
她心懷忐忑。
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看起來像一個人類嗎?
不遠(yuǎn)處是人類用沙土鋪就的土路,她看著那條路,提著裙擺,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走了上去。
一步,兩步,她走得越來越自然,就像人類一樣。
每一步踩上去,都有揚起來的塵灰,可是她卻越走越快,走到原本怦怦跳的心臟,都被溫暖和緩的陽光所感染。
在魔族荒蕪之地流浪三個月,在黑暗的地洞住了十多天,她終于再次在明媚的陽光下。
一切都恍如隔世。
這里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在這樣美好的陽光下,她不用擔(dān)心被魔鼠咬掉胳膊,也不用擔(dān)心會被大體型的同族盯上做口糧。
她不用戰(zhàn)斗,因為這里是人類的世界。
娜蘭身心都散發(fā)出久違的輕松愉悅。
這是她最喜歡人類世界的地方——安寧溫暖,大家不會彼此吃來吃去,擁有著族群的秩序。
娜蘭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在路的另一端見到岔路口,將南北的大路連通。
土路升級成鋪著石子的大道,車馬人流明顯見多了。
她也看到了在道路上來來往往的人類。
她驚訝地睜眼注視著這些人類,又在路人看過來的時候,慌慌張張低下頭,不敢與人類對視。
會被發(fā)現(xiàn),她不是人嗎?
不過是片刻,她已經(jīng)察覺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這里路過的人類,幾乎每一個都會看她。
因為她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娜蘭身上穿的裙子款式老舊,是祖母那輩才見過有人穿的式樣,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還能看出這條裙子反反復(fù)復(fù)洗過,到處都打滿了補丁。連袖子都碎了還舍不得換,不知道家里要貧困到什么樣,連裁條裙子的錢都拿不出來。
就算是附近村里最貧苦人家的女孩……也不至于過得這么慘吧?
明明小姑娘長得這么好看,卻穿這么破爛的裙子。這樣詭異的搭配,倒是格外吸引路人的注意。
只是驟然成為眾人視線的中心,娜蘭局促不安極了。
一時間,她緊張得把手放在身前,又背到背后,不知道該怎樣看起來更自然、更像個人類。
幾次來回反復(fù),她連自己的手該放哪兒都忘了。
……怎么還在看她?
她下意識就想逃,跳到路邊的大樹后,用大樹遮擋自己的身體,只悄悄露出一雙眼睛,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她看到對面的路上走過來幾個人類女孩子,雙眼立刻發(fā)直。
她們身上的裙子……真好看啊。
娜蘭對人類的時尚一竅不通,卻也能看出那些鮮艷顏色的格子裙,真的是非常漂亮。
不像她的裙子,因為穿了太久,顏色都褪掉了,明明洗得很干凈,卻還是有一種灰撲撲的骯臟感覺。
她有些羨慕,但心中一種陌生的情緒首先擊中了她,不知道為什么,她站在這里,有點抬不起頭。
她的裙子……太丑了。
她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大家不要再看她了。
可事與愿違,周圍看她的人,更多了。
不是錯覺。
娜蘭低下了頭,她胸前的辮子就變得顯眼。
那條麻花辮編得樸素,還是用草結(jié)當(dāng)?shù)冒l(fā)繩,但金棕的發(fā)色很耀眼,更別說還如此茂密。
實際上她已經(jīng)慌死了。
這樣的情況怎么辦?她要掉頭就跑嗎?
什么地方是“尖尖頂”,她要怎樣做,才能與兔子先生回合?
路上終于有行人忍不住,向躲在樹后的娜蘭打了招呼,“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娜蘭嚇了一跳,意識到這是有人在跟她說話,她抓緊自己的裙角,下意識重復(fù)道:“去……去哪兒?”
那個人類將趕著的車停在了土道邊,和躲在大樹后的娜蘭搭話。
可沒想到一個尋常的問題,反而會被娜蘭反問,人類爽朗的笑了出來:“哈哈,小姐你真有趣,走條路的話,都是要去教都圣城吧?”
娜蘭聽出他話語中的友善,從樹后探出一個頭,暗中觀察。
這個趕車的人類年紀(jì)不大,是一個帶著酒窩、生著雀斑的大男孩,看著娜蘭從樹后探出頭的一刻,臉?biāo)查g爆紅,笑也不敢笑了,只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這樣走著過去,要走到明天才能到,你要不要搭、搭我的車?”
他趕著一只牛,牛套著木車轍,牛車?yán)锢咨穆榇袷茄b著什么貨物。
牛車雖然不寬敞,但再載一個身形小巧的娜蘭,看起來也沒有任何問題。
男孩招呼她,“我車上拉的麻袋里裝著可可粉,很干凈!沒有什么土和灰。都是我自己家里種出來磨好的可可粉,正要去城里賣,你要不要上來……你來吧!我請你喝熱可可,我家的可可賣的最好了!”
娜蘭從樹后探出了更多的身體。
那人類男孩看她遲遲不答應(yīng),真的把牛車趕到路邊,掏出熱水壺原地生火燒水,給她沖了一杯熱可可。
干凈的杯子里裝著深棕色的飲料,那飄在空氣中的味道果然溫暖濃郁,成功地把樹后的娜蘭勾了出來。
娜蘭怯怯的上前,在雀斑男孩的鼓勵下,接過了那杯熱可可。
男孩:“這個熱可可很好喝……啊等等,現(xiàn)在太燙了,你等一下再喝。”
娜蘭點點頭,只盯著手里的熱可可,眼睛都亮了。
她走近后,那男孩臉更紅了,眼睛控制不住地偷瞄她,像是想找話題,又有些笨拙,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主動脫下了身上的夾克衫,“你不冷么?你的袖子怎么掉了,整條手臂都露出來了,雖然這樣很好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現(xiàn)在天氣還有些冷,你穿這樣單薄,會著涼……”
然后紅著臉遞上了自己的外套,“多穿件衣服,就不會冷了。”
這種氣溫而已,身為魔族的娜蘭完全不冷。倒是那個人類男孩脫下外套后,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雖然面前的人類向她傳達(dá)了善意,但她還是想建議他把衣服穿回去,因為他看起來比自己更需要保暖。
要用人類的語言交流了,娜蘭捧著熱可可,在腦海中提前排列好人類的語言,語速有些慢:“嗯,謝謝你……”
那男孩以為她是答應(yīng)了,眼睛驟然明亮。
她其實還沒有說完,但對面已經(jīng)誤解了她的意思,已經(jīng)將夾克衫遞到她手邊。
娜蘭:“……”
她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這一次,她沒來得及思考太久。
因為那件遞過來的衣服,沒能碰到她的手。
有人從娜蘭身后走來,無聲地遞上一件黑色的披肩,動作優(yōu)雅自然,卻替她擋住了雀斑男孩遞過來的夾克衫。
娜蘭愣了一下,她身后什么時候來了個人?
一個清貴優(yōu)雅的聲音從她身后響起,語調(diào)悠揚如詩,“對待女孩子時,我們不能如此無禮,不是么?”
“讓她坐牛車,再遞給她穿過的衣服,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失禮了。”
他輕輕嘆了一聲,像是某種無聲的譴責(zé),輕易讓對面的雀斑男孩白了臉,“我這里有一件干凈的、從沒被使用過的披肩,這位小姐,我想你值得更好的對待。”
從身后遞過來的披肩絲滑柔軟,上面還帶著微涼的溫度,又或是,那只是因為絲綢本身的觸感。
她愣住了。
身后說話的人聲音好好聽,也……好熟悉。
娜蘭茫然地轉(zhuǎn)過身。
田野的風(fēng)有種泥土清香,遠(yuǎn)處有野生的鳥兒在鳴叫,有著安寧的味道。
她在逆光中,勾勒出走到她身側(cè)之人的輪廓。
他穿著一件暗色的長袍,衣袍很長,一直拖到了腳踝。寬大的兜帽罩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除了鼻子和下巴外,幾乎遮住了所有的皮膚。
只是露出來的半張臉下顎線尖尖的,看上去很消瘦,膚色極為蒼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后那樣毫無血色。
但他的身高,腿的長度,鼻梁高度,嘴唇形狀,臉頰線條……也好眼熟。
還有眼睛。
連彎起來的模樣,都好熟悉。
……像是有什么答案就在這里,就在她的手邊,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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