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主治醫生走在最前面，此人正是護士口中所說的秦醫生。

        沈時捏著繳費單，連忙走上前去：“您好，請問一下，我弟弟現在是什么情況？”

        秦予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沈時，這些年這小子倒是長高了不少啊，眉眼里的清澈還是像小時候一樣。

        秦予輕聲道：“跟我來吧！”沈時連忙跟上，抬眼看到門牌上寫著心臟科教授【秦予】

        秦予？這個世界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但……真的會有這么巧嗎？

        沈時滿腦疑惑地走進辦公室，秦予摘下口罩坐下，一臉微笑道：“怎么？不認識我了？我只不過是去了國外幾年，這么快就忘記我了？”

        沈時拉開凳子坐下，一臉驚訝道：“秦予哥？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在國外嗎？”

        “一個月前回來的，本來還想問伯母要你電話來著，沒想到提前跟你碰上了，對了，我先跟你說一下你弟弟沈翼的情況，他患有先天心臟病，這你知道嗎？”

        沈時眸光失色，沉悶的“嗯”了一聲，秦予將電腦轉過來，指著屏幕上的心臟ct又道：“按理來說他這種情況，其實問題不算棘手，只是突然受人襲擊，現在又加重了病情，一周之內必須要做心臟搭橋手術，我們醫院設備還未齊全，做不了這種手術，可能需要把他轉去市中心那邊的醫院，那邊的心臟科教授是我師兄，我可以幫忙聯系他，這兩天就把你弟弟轉過去。”

        沈時手指輕輕握著繳費單，看了一眼落款處的費用，露出一絲為難：“這個費用我能不能晚點再交？”

        秦予戴上眼鏡，將電腦轉了過去，邊打字邊說：“沒事兒，如果不夠的話，我先幫忙墊付著，就當是我借給你的。”他突然停下手中打字的動作，看向沈時：“還沒吃早飯吧？要不一起？”

        “沒關系，你先去吃吧，我先去看看我弟。”沈時正想起身去開門，秦予出聲阻止道：“放心，他還要過一會兒才醒。怎么？我有這么可怕嗎？連頓飯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吃？”

        沈時還愣在原地，秦予利索的套了件外套，拉著他去了醫院食堂。

        倆人選了靠窗邊的位置，沈時坐下不久，秦予端著兩個餐盤走了過來，他將餐盤遞到沈時面前：“嘗嘗看，幫我鑒定下，這里的伙食如何。”

        沈時拿起餐包驚訝道：“你沒吃過食堂？”

        秦予低頭喝了一口白粥，笑道：“我一般都是在家里吃，我住的地方離這里也不遠，醫院這邊的床位緊缺，晚上你可以去我那邊睡。”

        沈時突然感覺心跳加速，埋頭喝起白粥，最初激發他性取向的人，就是眼前他這個人。

        秦予比他大十歲，在他眼中秦予從來不僅僅只是鄰家大哥，早在他初中的時候，他就發現秦予和一個男同學在巷子口接吻，那天晚上他很震驚同時又希望那個男同學就是自己，因為他沒辦法像對待馮希如朋友那般對待他，秦予是他唯一一個看一眼就會心動的人。

        沈時專心吃著早餐，秦予抬眼看到他脖子上的鮮紅牙印，柔聲的說：“小時，你是不是談女朋友了？”

        沈時被他這話嚇得把白粥吐了出來，猛地咳嗽了幾聲，連忙反駁：“我沒有女朋友！”

        秦予意味深長道：“毛小子長大了，還知道不好意思呢？牙印看著挺新啊，是昨天才留下的吧？不是女朋友，那是男朋友？”

        沈時尷尬的摸了摸脖子：“呵呵，朋友胡鬧咬的，讓秦予哥見笑了。”

        秦予眸中閃著異樣，笑了笑：“能夠咬在這個地方，肯定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沈時一臉被人抓包的慌亂神色，尷尬的看向窗外。

        秦予抬眼看了看手表，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弟這會兒差不多快醒了，我跟你一起上去看看他。”

        吃過早餐，倆人一同去了三樓住院部。

        秦予推開病房走了進去，沈時在他身后。

        沈翼正準備起身，一見到沈時連忙叫道：“哥！你怎么來了？”

        沈時走過去一把將他按回床上：“好好躺著，別亂動。”

        秦予笑著走到床邊，手搭在沈時肩膀上，笑道：“你不用緊張，他適當動一動，有助于排解遺留在體內的藥效。”

        聞言，沈翼抬眼看了看身穿白大掛的秦予，看向沈時好奇地問：“哥，你們認識啊？”

        “他是秦予哥，你小時候也見過。”沈時起身走到桌邊，拿起熱水壺，轉頭問沈翼：“想不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

        “護士小姐姐有給我送吃的，我已經吃過了。”沈翼燦爛一笑，突然話峰一轉，指著秦予，滿臉驚訝道：“你就是那個小時候經常搶我糖果的秦予哥？”

        秦予伸手點了點沈翼指尖，露出狡黠笑容：“終于記起來了？”

        沈翼拉著秦予坐到床邊，倆人熱絡地聊了起來。沈時開門去了熱水房打水，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滾燙的熱水正在往水壺里灌，他暫時沒辦法騰出手來，只得等接完水再接電話。

        剛放下水壺，剛才那個電話又打了進來。

        沈時盯著屏幕上閃爍的陌生號碼，愣了幾秒才接。

        電話里的聲音不是他以為的推銷電話，而是馮希沙啞的聲音，像在一個幽閉的房間里發出來的。

        “阿時，你聽我說，你現在馬上離開海市，有人已經找上你了，你必須馬上離開那里，你一定，要，趕緊離開……”

        馮希話只說到一半，手機里突然響起一陣雜音，接著就是電話掛斷的聲音。

        沈時急忙撥了好幾次過去，里面還是只有重復著一句：“您撥打的號碼已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

        放下手機，沈時全身都在顫抖，他不敢去想，馮希聲音為什么會這么害怕？馮希到底都遭遇到了什么？他說的那些話又是什么意思？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可眼下所有的事都堆積到了一起，沈時沒辦法因為一通電話離開這里，他不能丟下沈翼一個人在這里，他的父親沈長明，一輩子本本分分只開了一家小賣鋪，這些年為了供他和沈翼倆人上學，把所有的積蓄幾乎花光了，他的母親陳林是個小學老師，現在也是半退休狀態，沈翼的母親很早已經去世，他實在不忍心讓一個豪無積蓄的五十歲的父親沈長明再去承擔這一切。

        幾個月前沈時利用學籍跟銀行申請了貸款，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消息，難道他真的要走到絕境了嗎？

        沈時調整好呼吸，強迫自己定下心來，提著熱水壺回到病房。

        秦予已經離開，只有沈翼一個人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發呆，他的鼻息插著氧氣管，后腦勺也因為被人襲擊，留下了一道斑禿印記，上面還裹著紗布。

        沈時放下水壺走了過去，脫下身上的外套給沈翼披上，問道：“怎么站在這里吹風？是不是想出去走走？”

        沈翼轉過身來，小聲道：“哥……”

        沈時寵溺的摸了摸他腦袋：“覺得悶嗎？要不要我帶你出去散散步？中午陽光會暖和一些。”

        沈翼抬眼看向窗外飛過的小鳥，淡淡道：“我還能回學校上課嗎？”

        “等你做完手術，如果你不想落下課程的話，我幫你跟學校申請休學，等你好了再回去上課？”

        “嗯……”倆人陷入一陣沉默，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沈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身后還跟著兩個身形彪悍的保鏢。

        說話這人沈時幾個月前見過一面，是請他上車和樊老爺子見面的人。

        沈時抬步走了過去：“請問您有什么事？”

        西裝男人回道：“樊總想請您過去談一談，是關于我們家少爺的事，其它我也不便在這里多講，我們并沒有惡意，還請您可以配合。”西裝男人嘴上說著客套話，身后那兩人卻不像只是上來看看那么簡單，要是他不配合，是不是還打算用強硬的態度架著他過去？

        沈時強忍著心中的厭惡，呼吸了一口氣：“好，我跟你們走，但我還需要跟醫生交待一下，你們能否等一等？”

        為首的西裝男人留下一句：“那沈先生快點，我們在樓下大廳等你。”他說完帶著兩個保鏢轉身走了。

        沈時抬腿準備關上門，身后沈翼急忙叫住他：“哥，你去哪里？”

        沈時轉頭看向身后被嚇得一臉蒼白的沈翼，安撫道：“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出了門，沈時去了秦予辦公室沒看到人，和前臺護士交待了幾句下了樓。

        坐在一樓大廳的西裝男人，見沈時下來，站起身走在前面帶路，幾個人走到停車場，兩個保鏢率先開車離去。

        沈時跟著西裝男人上了另一輛車，兩人全程沒有任何交集。

        一小時后，黑色邁巴赫停在一處莊園門口，這里處于市中心的位置，周圍卻很安靜。

        走進院子，西裝男人退到門外，竹屋里響起一個蒼勁洪亮的聲音。

        “過來坐下吧。”樊莫奇將茶杯遞到沈時面前，不咸不淡地說：“嘗嘗看味道如何？”

        出于禮貌，沈時恭敬的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但這并不代表他接受這種請人的方式。

        沈時淡淡一笑：“您今天找我過來，不會只是叫我過來喝喝茶的吧？”

        樊莫奇抿起茶杯，抬眼打量沈時一番，他覺得眼前這人的語氣和態度，簡直像極了幾年前那個人，出聲道：“你弟弟需要做手術？”

        沈時面露驚恐之色，樊莫奇放下茶杯，輕聲笑道：“你別緊張，我找你來的目的是為了幫你，你應該知道我的條件是什么。”

        雖然已經知道答案，沈時還是基于禮貌地說：“有什么條件，您可以直說。”

        樊莫奇邊倒茶邊說：“幾個月前，我就說過，如果你有困難，可以聯系我的秘書尋求幫助，你不旦沒有，幾個月之后，還跟我的孫子糾纏到了一起，這我也不怪你，畢竟你和那個人有著幾分相似的臉，是我低估了他對那個人的執著。”

        “這些年他因為他媽媽去世，回到樊家之后一直乖張作派，在我面前一副乖順的樣子，背地里卻在暗暗跟我較勁，所以我一直對他所做的一切過激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對你的執著也止不過是來自于對那個人的執著未泯，我猜你也并不喜歡他，所以今天請你來的目的，是為了讓你和他之間有個了斷，沒有人會愿意成為別人的替代品，相信你也一樣。”

        暴風般的信息量，沖暈了沈時的頭腦，他心中喜怒交加，表情已經沒了任何掙扎，他想過最壞的結果，但卻沒想過是這樣的原因，樊明才對他有這么深的執念寄托，原來他只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

        沈時手指木訥地捏著杯口，顫聲道：“您希望我怎么做？”

        樊莫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要你離開樊明，我會讓你和你的父母都搬到國外，在那里你弟弟也可以接受更好的冶療，一切費用直到他康復為止都由我來承擔。”

        沈時出聲打斷道：“樊先生，我父母一輩子生活在國內，您這個條件對于我來說根本毫無意義，他們無法像我們年輕人一樣適應國外的生活，您這個條件我無法答應。”他作勢起身就要走。

        樊莫奇放下茶杯，不急不緩地說：“那不如聽我來跟你分析，你拒絕我之后的后果？”他笑意柔和，那笑容卻像是綿里藏針，極小細微讓人不易察覺。

        沈時起身的動作頓住，轉過身，眸中帶著怒意：“樊董，你們之間的家務事我并不想參與，不管他把我當替身還是有其它想法，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如果您能更好的約束他，我不會有機會再和他接觸。”他話音之外帶著諷刺的意味。

        樊莫奇余光撇了沈時一眼，笑道：“知道銀行為什么不給你批貸款嗎？”

        沈時整個人僵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攥緊拳頭。

        樊莫奇淡淡一笑，給沈時遞過去一張銀行卡：“這里有五十萬，你只管拿著這筆錢帶著你弟弟離開海市，只要你不再出現在他面前，我會管好他，還有，希望你簽下協議書，我也好給他個交待。”

        站在屋外的秘書走來進來，將文件放在沈時面前，指著簽名位置說道：“沈先生，請簽在落款處。”

        沈時麻利的簽下自己的名字，拿起桌上的銀行卡，諷刺的看了一眼：“樊少爺的身價還真是不便宜，比起這筆橫財，我更希望您能高抬貴手，讓銀行給我放貸。”他說完將銀行卡扣在桌上起身離去。

        站在樊莫奇身后的秘書，上前詢問道：“樊總，要不要派人跟著他？”

        樊莫奇輕笑了一聲，抬手制止他：“不用了，你通知銀行給他放貸，再把這份文件給阿明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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