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了、你。”

        女鬼難以置信，聲音嘶啞怨恨如同毒蛇，恨不得手撕了唐眠，可惜它自身難保。

        下一輪捉迷藏游戲已經開始，她被定在原地，被迫失去了視力，而作為天敵的肉團怪物正在門口虎視眈眈。

        唐眠從她身邊走過，聞言“啊”了一聲，面帶笑容：“加油。”

        回答他的是周圍驟然變得更低的溫度。

        肉團怪物似乎完全被女鬼吸引，對旁邊的唐眠視若無睹。

        他在肉團怪物蠕動著想要吞吃掉女鬼的時候，借機從旁邊的空隙跑出了廁所，結果為了躲避肉團怪物身上無數胡亂舞動的殘碎四肢，差點失去平衡摔一跤，被躲在外面的周小胖扶了一把。

        然后，唐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小胖扯著上臂飛奔起來，直到跑到樓梯間，周小胖才松開他停下來，喘著氣拍著胸脯說：“嚇、嚇死我了，還好……還好我們跑得快。”

        唐眠一口氣沒喘上來，猛地咳嗽起來，過了一會才恢復過來，揉著胳膊幽幽道：“你想謀殺我可以不用這么委婉的。”

        他胳膊都快脫臼了，周小胖還正好拉的小臂受傷的那一只。

        周小胖反應過來：“呃……我太著急了，你手怎么樣？”

        “沒事，先回辦公區再說。不用著急，那兩玩意估計一時半會都沒機會來找我們了。”唐眠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黑色垃圾袋，心情好轉，手臂的疼痛都沒那么難以忍受了，“干得好。”

        “沒有，我都沒干什么。”周小胖邊走邊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都是你說我照辦而已。”

        在進去之前，唐眠就叮囑他，如果對方超過30秒沒有出來，就去把肉團怪物引過來。

        “對了，唐眠，你當時怎么預料到會出事，而肉團怪物可以克制女鬼呢？”周小胖好奇道。

        唐眠正皺著眉輕輕按壓自己摔到的手臂，無聲地倒抽涼氣，那一塊已經紅腫起來，但沒有明顯錯位感，他猜測是應該只是輕微骨裂——但也夠疼的了。

        他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周小胖的問題，一邊推開11樓的安全通道門，一邊說：“太高看我了，我怎么可能預料到。”

        他當時還為自己那拙劣的作弊手段得意呢……后面也差點輸在這份自傲上。

        只是得益于本能一樣的謹慎，他還是下意識留了后手。

        “我只是考慮得更全面，無論多么明朗的局面，都要為萬分之一可能性的失敗做好準備，何況當時失敗的可能性還不小。”唐眠解釋。

        能和“總經理”相提并論的怪物，理應和“總經理”一樣擁有相應的智慧，只是他被最初的幾次接觸對方有意留下的印象蒙蔽了。

        “而如果一切順利30秒足夠我給你其他指令了。至于讓你去引來肉團怪物……”唐眠說，“我也不確定肉團怪物可以克制女鬼，只是覺得‘戴勝鳥’和‘燕子’的推論正確的話，二者起碼是敵對的關系，就算不是，引來制造一些混亂也能給我們運作的空間。”

        周小胖知道唐眠是有意識鍛煉他才會這么仔細解釋，感激地抓抓頭發傻笑，唐眠只能嘆氣。

        “唐眠？你的手怎么回事！”

        常小小驚詫的聲音響起，看見回來的二人先是松了口氣，又看見唐眠露出來的、腫起的小臂，忍不住擰眉。

        唐眠坐下，抽了張紙把額頭冷汗擦去：“撞到了，沒骨折，只是輕微骨裂。”

        他被常小小瞪了一眼，聲音越說越小。

        常小小無奈，聲音都抖了還逞強，她嘆氣：“行了，我給你暫時固定下，別再碰到或者移位了。”

        可惜不巧，她話音剛落，客服座位上的電話就響了。

        “糟了……寧阿姨還沒回來。”常小小迅速反應，到另一個客服座位上對著紙條撥出電話，“我給她打個電話。”

        “她去哪了？”唐眠一邊讓周小胖把掃帚拆開，掰下兩段木棍，自己給自己做臨時的固定，一邊咬著繃帶一段含糊不清地問，“什么時候出去的？”

        “你走后沒多久，好像是11點08分的時候，她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去廁所，我讓她等你回來之后我陪她一起去，她非要去。”常小小說，電話提示對方正忙，她反而松了口氣。

        “我就留下來給你手機打電話，如果客服電話來了，我就給她打過去提醒她，她掛斷就說明知道了。”

        唐眠給自己打了個亂七八糟的結，聞言皺了皺眉。

        寧玉珍一直膽小，怎么會突然一個人出去上廁所……何況，他和周小胖也去了女廁，完全沒有碰到她。

        她在撒謊。

        她沒有去廁所。

        “怎么了？”常小小見他不說話就問。

        周小胖也反應過來，猶豫著開口：“我和唐眠，剛剛就是在女廁，女鬼躲在里面，唐眠進去抓鬼了，我守在門口，沒看見她。”

        常小小還想說什么，就聽見了寧阿姨焦急的腳步聲，她和唐眠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阿姨快接吧，還有十秒鐘就要掛斷了。”唐眠忽然開口道。

        寧阿姨含糊地應了，沒有看眾人，低著頭拿起聽筒接聽電話，唐眠從側面能看見對方嘴角勉強的幅度。

        畢竟是第四次接聽電話，再害怕也麻木了，她按照要求回答著。

        按之前的經驗，馬上怪物就會提出要求讓她出去，然后常小小會趁怪物靠近窗戶，念出她的名字，她只要快點跑回去掛掉電話就好。

        但是……

        “自殺。”聽筒里傳出怪物嘶啞空洞的聲音，“你……殺掉、自己。”

        寧玉珍驟然睜大了眼睛，面色慘白，茫然不解、求助般看向幾人……怎么辦？

        明明之前沒有在接電話的時候聊到這幾個字，它怎么會說出來，明明之前都一直是讓她去窗外，為什么這次突然改變了要求！

        唐眠也意識到了，看來這就是之前他被收走一半所謂的“人”之后，怪物得到的增強，對方已經可以說出他們接電話沒說過的詞了。

        但是，這個怪物的弱點仍然沒變。

        他往窗邊走去，常小小會意，立刻隨手抓了個武器跟上。

        唐眠猛地拉開辦公區所有的窗簾，窗外烏黑一片，微弱的月光透進來……怪物不在。

        看來，怪物在地域上所受的限制也減少了。

        如果怪物不在窗外，可能會在哪里？

        根據之前的情況來看，怪物想要吞吃掉“玩家”，所以就算不在窗外，也應當不會距離玩家太遠，但是正常情況下是無法進入辦公區的……那么，怪物會在哪。

        不，不對，當時的怪物真的是在窗外嗎？

        唐眠意識到什么，他飛快朝辦公區旁邊的電梯間的方向跑去——

        那邊，在電梯對面、緊鄰辦公區的地方，有一面巨大的、供員工整理儀容的鏡子，而鏡子里，怪物如同之前在窗外一樣，貪婪地窺視著這邊。

        “寧玉珍！”唐眠沖過去湊近怪物的喉嚨大喊道。

        怪物變得憤怒，死死盯著唐眠，這次甚至不想先去吃自己的食物……又是這個人！

        那邊寧玉珍像之前一樣說完要求的話，最后一個字落下，唐眠卻突然發現怪物從鏡子中消失了。

        “唐眠——小心！”

        常小小的聲音傳來，唐眠下意識往旁邊一滾，怪物鋒利的爪子從他背后砸在他剛剛所在的位置，常小小終于趕到，手上尖銳的剪刀從上往下狠狠扎進那一只非人的爪子里。

        怪物發出一聲憤怒的痛叫，不斷掙扎，唐眠反應過來，整個人拽起旁邊的椅子用尖頭狠狠砸中怪物的腦袋，他正想掄第二下，怪物卻消失了。

        唐眠把手上沾了怪物腦袋鮮血和不知道什么粘液的椅子丟開，喘了口氣：“還好，椅子沒壞，鏡子也沒壞……看來小胖他們掛電話了。”

        常小小“嗯”了一聲，覺得這隨手抓的剪刀怪好用的，掏了張紙把上面臟東西擦掉，一邊說：“剛剛那怪物，是從電梯間里面出來的。”

        “猜到了，它應該能在鏡面里穿梭吧。”唐眠回頭看了一眼電梯間，“它從這邊轉移到電梯門里，然后從背后偷襲我。”

        “嘛，不過這玩意有點笨，太想殺我了。它要是直接轉移到辦公區的窗戶里，再攻擊阿姨，我們可能反應不過來。”

        常小小撲哧笑了一聲：“是有點，下次它就沒這種機會了。”

        “對了，你覺得，阿姨她……”她過了一會突然問，話未盡就見唐眠“噓”了一聲，她抬頭看對方。

        唐眠笑了笑：“無所謂。她不是當然最好，她是，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行動和選擇。只是之后要避著一點。”

        常小小想說什么，猶豫之下還是沒開口。

        兩個人回到辦公區，寧阿姨有點失魂落魄地坐在座位上，周小胖嘆氣，過來和他們講：“她剛剛應該是崩潰了，太怕系統懲罰了，甚至真的想自殺。”

        “她說，自殺……總比被怪物弄死好。”

        “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美工刀，就要割脖子，還好被我攔下來了。”

        “她不管她兒子了？”唐眠突然道，臉上帶著冷諷的笑，“好歹堅持到最后吧……”

        “唐眠。”常小小打斷道，不贊同地看著他。

        “……okey。”唐眠閉了嘴。

        他情緒不怎么高，干脆搬了個椅子閉眼假寐，一邊聽兩個人討論。

        “讓阿姨先冷靜一下吧。”常小小說，又看了看明顯在不高興的唐眠，嘆了口氣，“痛不痛？你這都綁的什么，剛剛還敢劇烈動，我給你重新固定一下。”

        唐眠沒說話，但是在常小小把他手拉過去的時候也沒反對。

        常小小一邊拆掉他之前亂綁的結，一邊說：“唐眠的‘捉迷藏’解決了吧，怎么會到女廁那邊去？”

        周小胖就一五一十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好了，不要劇烈動……雖然在這地方也不太可能。”常小小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又給他纏了一圈，把那只手臂掛在唐眠胸前，唐眠忍不住睜眼，小幅度動了動，被常小小輕輕拍了一下。

        對方思索了一會：“那唐眠你呢，你在廁所里發現了什么沒有？我覺得女鬼不會是隨便選的地方躲……對了，之前看你提了個黑色袋子？”

        “解決肉團怪物的辦法。”唐眠言簡意賅，又忍不住有點小小的、隱藏的得意，“而且雖然坑了女鬼一把，但是她這個副本應該是沒辦法報仇了。”

        “我和她的賭約是，我贏了，她這個副本就不能再傷害我。”

        他又把驗孕棒、雛燕尸體一五一十說了：“肉團怪物先不著急弄死，可以用來制衡女鬼，畢竟她還能傷害你們。”

        “當然，這都建立在‘她’還活著的情況下。”唐眠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她當時正處于‘閉眼’狀態，就是我之前那樣，不能看不能動，雖然到底是和總經理同級的怪物，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萬一肉團爭氣呢。”

        常小小嘆息：“希望吧，總之也算是放下一件心事，只是你十一點半之前都沒辦法出去，辦公樓萬一又壞了哪里……”

        “沒事。就算是王二，大概也不會故意破壞辦公樓。”唐眠說。

        畢竟，他肯定會第一個說出王二的名字，對方估計還得捏著鼻子小心弄壞哪里。

        “回去吧，得再整理下手里的資料。”常小小說，“你休息一下，我和小胖弄就行。”

        幾人又回到自己的桌位上，寧阿姨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唐眠不明顯地皺眉，搬了個椅子到周小胖旁邊寫寫畫畫，過了一會，忽然放下筆。

        他開口：“寧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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