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你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呀，要不要給你帶個外套，要給你帶充電器嗎，用什么充頭？”

        “我自己帶就好。”

        “走吧，出門小孩兒。”

        昨夜她一晚上沒睡著，或許是李鐸的不對勁，又可能是最近被身邊的人“操心”的煩躁，加上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直到凌晨五點才睡著。李鐸看她上課憔悴那樣心疼的不行，命令她排練結束必須好好回去睡一覺，答應晚上帶她出去散散心，兩個人待著靜一靜。

        “我想癱死在床上。”她一進門就往床上爬。

        “他幫她關掉房間的燈拉好窗簾，只留了一盞廊燈給房間留點光亮，好看清她乖巧模樣。輕手輕腳的躺到她邊上，胳膊讓她墊在腦袋下邊，摟進懷里輕輕的摸摸頭，吻在她額頭上。

        “寶貝先睡一覺，起來出去吃飯。”

        房間里特別安靜就像來到一個平行世界那樣，不被任何的壓力和雜念圍繞，窩在他懷里滿滿的安全感。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這是入睡前腦子里的唯一念頭。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她先醒了還枕著他的手臂，瑞可看著他，燈光不亮但足夠看的清他的輪廓，她把手抵在他鼻尖上做豬鼻子，原來這個第一印象高冷的不行的男孩子這么可愛。

        “醒啦，睡得好嗎。”李鐸捏捏她的臉蛋。

        “當然啦。”她像小朋友那要跟李鐸要親親。

        “要不要出去逛逛餓不餓”

        “餓了，我想吃水煮肉片，點外賣好不好不想出去。”

        她坐到沙發上看著外面的夜景，原來這個小城市的晚上跟繁華的家鄉也沒有什么不同，各處燈光亮的根本沒有給星星登場的機會，路上來來往往的車量他們應該都是為了趕回家跟家人共用晚餐吧。每個人應該都有自己的煩惱，她不明白此刻是什么在控制她的思緒但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眼前的這個男孩呢，好像很喜歡他又好像自己和他一點都不熟悉。

        “怎么了呀，我只有壓力大的時候才睡不著，有煩惱嗎？”

        “有心事。”

        “有心事說出來就好了，就沒有心事了。”

        “說出來也沒有用啊。”她抱怨李鐸有心事就一個人待著，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上了高中以后一件一件的事情教會她只有自己是可信的，就像爸爸跟她說的那句話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秘密。慢慢的她開始學會自己消化情緒，不再跟人提及自己亂糟糟的生活消極的心情，不再對任何人發脾氣，或許吧這些會變成逐漸成熟的標志。

        “那就吃飯吧，餐后有甜點哦。”李鐸不愛吃甜食，但她有餐后吃甜點的習慣。

        “好耶!”對她來說有什么事是美食不能治愈的呢

        “好想吃玉米烙哦，可是這里好像沒有這個菜。”

        “應該不難吧，學一學有機會就做給你吃呀。”他在手機上搜著教程。

        “你會做飯嗎”瑞可絕對不至于炸廚房但做菜這件事情也是真的沒天賦，每次心血來潮買一大堆食材成品也屬于垃圾桶，就連爸媽都根本不想嘗試寶貝女兒的手藝。

        李鐸翻出相冊中出自他手的菜品，講起他和發小一起去外地生活，經常自己在出租屋里做飯喝酒，不得不說看上去味道真的還不錯。“幾年前我們三個好兄弟帶了五百塊錢就去了外地，剛開始的幾天各種瀟灑，抽的好煙喝的好酒，每天喝的醉生夢死。后來沒錢了我們每天去果園給農場主打工，每天吃能吃雞蛋和土豆寒酸的要命。男孩又好面子也不希望爹娘知道我們在外面過的不好，最后湊齊了車票趕緊往家逃。”

        “真的嗎，那豈不是很有趣!”瑞可特別特別向往這樣的生活，她喜歡和閨蜜待在一起，喜歡在外面“野”如果能有一次流浪的機會那一定會非常棒。可惜爸爸媽媽總把她牽在手里從來不允許她出遠門所以她也因此有很多父母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我也好想出去玩哦，可是媽媽她從來都不放心。”

        “叔叔阿姨是不是文化水平挺高的。”

        “嗯？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其實瑞可的父母都只有初中的文化水平，那個年代村子里也只出個位數的大學生。聽爸爸講起讀書的年紀他還在山上砍柴幫爺爺看牛就連飯都不是每頓都能吃飽的。正月里桌上的一盤肉是牌面，從初一放到十五沒有人會去夾那一筷子就只是飽飽眼福。大隊做一天活只有幾工分，所以根本沒有錢支撐他們念書。

        “因為你跟我之前認識的女孩一點都不一樣，你總是很開心整天笑嘻嘻的，一點都不缺乏安全感，又有主見有個性。一定生活在一個很有愛的家庭里。”

        “是呀，我生活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小時候我住在外婆家那里只有我一個小孩所以所有的大人圍著我一個人轉，玩伴都是比我大兩三歲的哥哥姐姐他們去哪都帶著我。爸爸媽媽也特別特別好，從我記事開始，關于我的所有事情他們都會讓我自己做選擇從來不會幫我做決定。我家有三個小孩只有我可以去上興趣課程，就連妹妹都特別照顧我。”她一臉幸福的講起這些。在外人看來她的形象就是符合這樣的成長環境的，珂依還說她是被家里保護的太好了，所以關于不幸的事她根本不了解。

        相對來說她確實是一個很幸福的孩子，她不受控制做所有的事都可以隨著自己的性子，但事實往往總在外人面前展露一小部分的。她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懂得要多，她喜歡跟比自己大的人玩，同齡人對她來說大多都太幼稚。雖說從小被好多人圍著但她不常見到親生父母，管舅舅舅媽叫爸媽。他們提出希望小瑞可可以過繼給他們，雖說瑞可不是父親理想中的男孩，但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兒給別人。她從小就被大人開玩笑說是被爸爸媽媽拋棄的小孩，好像不管在哪里都不是她的家。每次去幼兒園別的孩子都有哭的理由，但是她沒有，家人在的時候眼淚爭氣的不往下掉。所有的親子活動沒有家人陪她參加。雖然是女孩但在家犯了錯還是照打不誤，學數數的時候外婆去竹林里砍小枝子給她做成100根小木棍，但帶回來的還有細竹鞭。只要外婆找不到她她就會被打，縮在角落里，爸爸媽媽看不到，沒有人可以保護她，小媽在邊上看著也不會攔。但是她從來不會恨外婆，外婆比媽媽更像媽媽，除了外婆她沒有人可以依靠。

        上小學了，一到周末她就要求回外婆家，五六歲開始她就能獨自坐一個小時公交去找外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沒有選擇權回外婆家了呢小學五年級的一個周末她和比她大三歲的鄰居姐姐一起寫作業，姐姐的字寫的很好看小小的很精致，瑞可把她大篇幅的作業都改小了幾個字號。就因為這樣她被叫了家長，老師當時說這份作業一定不是她寫的媽媽信了老師的話根本不打算給她解釋的機會，一個巴掌落在她臉上當著整個辦公室老師的面。她明明沒有做錯事但卻要承受懲罰，她嚷著要回外婆家媽媽明令拒絕。這是她第一次被扇巴掌，也是第一次被拒絕這個請求。從那次開始他討厭這個只是生了她掛名罷了的母親。

        她只好求爸爸，小學以后爸爸是她最好的玩伴，她開朗不認生不矯情，所以父親走哪都帶著她包括各種酒宴和凌晨的棋牌室。爸爸和其他人不同，三個女兒里她最看重瑞可把她當男孩養，男孩欺負她的時候他只會說“打回去有什么事我擔著。”進入青春期以后他說“在學校不要惹事，別人惹你也別放過他。”他不能忍受瑞可受一點點欺負。其他方面他總希望瑞可做到最好，他常說“”大家都說學習是你的短板，那你就去改變這種說法，但在你擅長的領域一定要做到極致。”瑞可堅強又好勝的性格是父親造成的，她永遠都不會覺得自己比別人短一截，常常想做那個第一名，然后臭屁的在爸爸面前說自己很厲害。

        之后她開始叛逆，看別人打架，點著了媽媽最討厭的香煙，在街頭喝到爛醉，在外邊做著她的混世魔王。回到家呢雖說不算是乖乖女形象，但一定不會做頂撞長輩的事，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反應在長輩面前耍無賴絕對是一件無恥又擺不上排面的事。那段時間媽媽會逢人就提起她的叛逆，是，從小開始她的糗事總會變成被親戚討論的笑話。

        朋友面前呢，她永遠都像個大姐姐她有無數的道理和經驗去安慰她的朋友們。朋友們難過的歇斯底里的理由她永遠都會比他們先一步經歷。她重情義愿意聽他們講那些悲觀的不能再悲觀的話，聽把他們置于死地的故事，當時的他總能感同身受的拉他們一把。其實呢？戲劇化的東西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些雞零狗碎的小事鬧得雞飛狗跳而已。

        家族里這么多孩子她幾乎是最小的，但說來奇怪沒有人把她當小孩。大人從來不避諱在他面前講任何話題，她是大家公認以后會是最出色的孩子。大人之間的矛盾她也會被夾在中間。她討厭所有的一切都強加在她身上，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想要離開這個被陰霾籠罩的世界，身上多了好多傷口都是她自己的杰作，心里太疼的時候肉體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十幾歲的她并沒有被學業壓得喘不過氣，給她施加壓力的是生活中的各種瑣碎。

        如果她死了呢她能夠在另一個世界獲得自由嗎做一個流浪漢就好，看著街頭發生著的暖心事，心無雜念的活著，沒有可以擾亂心緒的任何事，當然如果沒有饑餓會更完美。

        如果她死了這個家里的一切又要怎么繼續下去呢？她死了爸爸怎么辦一個癌癥晚期的患者收到關于女兒的噩耗病情會不會一下子加重。她走了媽媽被欺負怎么，爸爸病后媽媽總是掉眼淚，但她的眼淚是不會被另外兩個女兒看到的她只在瑞可面前展現出自己的脆弱，她不在媽媽的各種對策要跟誰商量呢家里的大事她永遠是第一個知道的，爸爸生病以后媽媽選擇不讓他操心太多事，自此坐在媽媽對面發表想法的人就變成了她。妹妹和姐姐他們大概也把瑞可放在不同的角色，她總能同時知道她們倆的秘密。如果她不在誰來坐他們的秘密信箱……

        一切不見光的一面在現在的她臉上是看不出來的，難過的時候她就自己躲在深淵里哭泣，這不礙事她會自愈。壞情緒是不可能一直都伴著一個人的，總有一天會把陰霾吹散，哪怕所有的客觀條件都沒有變今天也能是柳暗花明。

        現在李鐸是那個變量吧，是能夠讓她從黑夜脫身，滿心歡喜去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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