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連龍崽都看出紅線的堅強。

        莊綃也糾結，這已經是凡間最先進的液壓機了，若這個都不行，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了。

        “要不再試試？”龍澈對液壓機很感興趣：“液壓機對紅線有作用，多試幾次或許就可以了。”

        莊綃直覺做不到，紅線只是豎著裂開了，要斷開還是得橫著斷，但也不好出言阻攔，龍澈將紅線放回原位，液壓機轟隆轟隆再次啟動。

        月老心里咯噔，這綠腦袋不會真的能行吧……

        月老收斂了方才的得意勁兒，蹲在旁邊等結果。

        “喲，月老今兒這是不忙了？還有閑心蹲這個。”司命星君調侃。

        工作量大到喝水的功夫都沒有的月老：“可不么，正好今天清閑，我也來看看熱鬧。”

        “凡間的東西是有點意思。”月老承認，“但我的紅線可不是什么都能弄斷的。”

        這一次從晚上到白天，一整夜，紅線破破爛爛到連乞丐都不想多看它一眼，區區一根細繩子，被裂成了數百根，每一根都細到握不住，可它就是沒斷。

        “不行吧。”月老頂著熊貓眼，困得打跌：“別折騰了，我回去睡了。”

        月老確定這個大腦袋解決不了紅線，伸著懶腰往回走，邊走邊嘟囔：“早知道不看了，困死了，還有一攤子事沒干。”

        龍澈站在液壓機后面觀察莊綃的臉色，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只有一夜未睡的疲憊。

        龍澈安慰道：“能把紅線壓裂已經很了不得了，現在紅線只剩一把細細的絲，一根根砍，能砍開的。”

        龍崽和小鳳凰它們昨晚送回去睡覺了，今早幾個熊孩子精力旺盛地趕來看情況。

        來得正是時候！

        龍澈用胳膊頂龍崽，上。

        龍崽和龍澈擠眉弄眼：怎么上？我也不會安慰呀！

        龍澈示意：平時怎么跟我胡攪蠻纏，這次就怎么干。

        龍崽忿忿：我沒有胡攪蠻纏！

        “少廢話。”龍澈揪著龍崽胳膊，強制給它化成原型，一把把它推了出去，龍崽被它完蛋哥哥推的一個趔趄，索性蹦跳兩步，大跳進莊綃懷里：“莊老師，這個雞好厲害呀，但它為什么不叫呢？”

        莊綃剛要回答它，小鳳凰也躥了上來，和龍崽一前一后，小鳳凰掛在莊綃后脖頸兒，“我想玩橡皮泥了，老師，我們回去上課吧，云寶昨天放話要捏個楚楚仙子呢。”

        莊綃：……

        “他有說要送給楚楚仙子嗎？”莊綃問。

        “有！”小鳳凰狠狠點頭：“他不僅要送給楚楚仙子，還想拿去展覽。因為楚楚仙子漂亮。”

        莊綃嘴角抽搐，但愿天庭的神仙們懂尊老愛幼，懂保護孩子的自信心。

        “呀……”龍崽不自在地壓低聲音。

        “怎么了？”莊綃以為抱的姿勢不對，龍崽不舒服，調整了一下姿勢，卻見龍崽搖頭，小小聲道：“楚楚仙子來了。”

        楚楚仙子換了套法衣，仍然是白色的，從頭到腳白，衣服上沒有任何點綴，一頭青絲只用白色發帶松松垮垮地挽了個發髻，若是換個人，必定要被這幅打扮折騰的毫無精神。好在楚楚仙風道骨，氣質出塵，如此打扮愈發亮眼。

        莊綃有一瞬間升起個怪異的念頭，這很像守孝的打扮。

        莊綃把這個荒誕不經的念頭搖出腦袋，怎么可能守孝。楚楚是天地精華培育出的仙子，天生地養，無父無母，如何會去守孝。

        楚楚仙子開口：“我都知道了。”

        莊綃抿唇：“不好意思，沒幫上忙。”

        楚楚仙子打量龍澈手里那團細線：“那就是我的紅線么，能否讓我看一眼？”

        楚楚撥弄著這團線，就是它們讓她受了千年雷劫，楚楚挑起一根細線，線細得已經看不清了，楚楚手指化刃，對準線劈了上去。

        楚楚出手速度極快，連空氣都一同被劈開。

        楚楚劈完，吹了口氣。

        線紋絲未動。

        “好吧。”楚楚不多掙扎，將線塞進袖子中：“天道的東西確實不容易毀，罷了。我也不做指望了，能把紅線裂到這個程度，我已經很滿意了。”

        楚楚仙子問：“兼職是吧，可以。”

        “你想讓我教他們四個？”楚楚從龍崽和小鳳凰身上掃過：“這倆皮猴兒也要學？”

        龍崽和小鳳凰積極舉手：“學的學的！要學的。”

        “好吧。”楚楚仙子腦補了這兩個皮猴兒上課的樣子：“但我管不了這倆，你得來維持秩序。”

        峰回路轉，把莊綃轉傻眼了。

        莊綃還沒回過神來。

        楚楚仙子沒聽到回音，奇怪地看她：“不會連秩序也要我維護吧，他倆打起來我攔不住的。”

        莊綃結巴：“但是、紅、紅線還沒斷……”

        “沒關系，我樂意。”楚楚仙子輕飄飄道，指著東邊：“托兒所在那邊是嗎？我先過去了，看看情況。”

        楚楚仙子風一般來，風一樣走。

        小鳳凰嗅了嗅空氣：“我聞到了血味。”

        龍崽悄悄揪莊綃的頭發：“我也聞到了，在楚楚仙子身上。”

        “什么？”莊綃大驚。

        “她身上有雷劫的味道。”龍澈開口，“估計就在昨晚。”龍澈皺緊眉頭，雷劫只會一次比一次強盛，楚楚只是天庭的一個小神仙，法術低微，身體強度也很一般，正常情況下按楚楚的級別，日常劫難只有百年來一次小雷劫和千年一次的大雷劫，但有天罰在，一年來一次雷劫，嚴重縮短了楚楚的壽命。

        看樣子楚楚撐不了幾年了。

        ——————

        龍澈對楚楚手工水平的評價一點沒摻假，楚楚只是隨意看了兩個翻糖娃娃制作視頻，已經完全掌握了翻糖娃娃的精髓，能復刻出一模一樣的翻糖娃娃了。

        楚楚將垂在臉上的頭發撥在耳后，和四個聽課的崽商量：“我們先做什么？捏一個教室好不好？”

        四個崽都已經知道楚楚撐不了幾年的事，乖乖道：“好。”

        莊綃從教室后門離開。

        “難受？”龍澈問。

        莊綃沉默，她來天庭的時間短，理解不了天庭這種“有錯不能改”的習慣，天道就如此自信月老的工作不會出紕漏么，萬一他粗心了呢。

        “我再想想辦法，紅線難解，但抗雷劫不是沒有其他辦法。”作為雷劫專業戶，龍澈挨過的雷劈數不勝數，頗有經驗。

        “若是做好防護，再撐個百十年沒有問題。”龍澈道。

        百十年……

        若沒有此事，楚楚完全可以再活很久很久。

        莊綃滿腦子都是紅線，其實昨晚已經證明了紅線并非堅不可摧，但液壓機拿它沒辦法，液壓機的力道是自上而下的，很難從中碾斷。

        從中碾斷……

        碾斷？

        莊綃一個激靈：“龍澈，再幫我個忙。”

        “什么？”

        半天后，托兒所南苑擺了個滾動狀的東西，像兩個筒合在一起。

        龍崽感覺自從莊老師來了以后，它隔三差五就得問一句：“這是什么？”

        小鳳凰也很糾結，它是識字不大多，常識也比較淺薄，但怎么來了這里什么都不認識呢，這又是個什么玩意兒？

        好在小鳳凰很會舉一反三，最早那個能建托兒所的東西叫3d滴滴雞，昨天的綠腦袋叫夜牙雞，想必這個也是個雞。

        莊綃介紹：“球磨機，超微粉碎機的一種，能把金屬礦石磨成粉。”莊綃擦了擦手心的汗，但愿這個能管用。

        紅線如今只剩細線，球磨機興許能派上用場。若能把紅線磨成粉，也算斷了吧……

        莊綃把從楚楚那里要來的紅線塞了進去。

        機器啟動，莊綃緊張地閉上了眼。

        幾個崽也跟著懸起心。

        唯一對此無所謂的只剩楚楚，她百無聊賴地坐在托兒所的秋千上，晃晃悠悠，全然不關心結果——能有什么好結果呢。

        能快樂活最后幾年，就是最好的了。

        楚楚閉上眼，感受空氣中的微風，早一點死也沒什么不好，不必掃墓，直接與那人相見，更好。

        沒人發現，不遠處的天空上竟有了云上云。

        天庭是建在云上的，但云上偶爾也會有云出現，比如雷劫云。

        云上云一點點凝聚，一片片融合，不消片刻，竟有了連綿之勢，大片雷劫云籠蓋了托兒所，天庭驚動。

        司命星君正在寫畫本，亮度正好，突然變黑，司命星君頗覺不對勁，這個時辰應該艷陽高照才對，司命星君揉了把眼，總不能是熬夜太累花了眼吧，他琢磨出門換換腦子，休息眼睛，剛走出殿門，臉色驟變。

        那不是單純的雷劫云！那是……

        楚楚豁然睜眼：“雷劫？怎么會有雷劫？”楚楚細看幾眼，雷劫云里金光涌動，楚楚看向龍澈：“這是金雷云！”

        龍崽和小鳳凰聽到這個名字直接嚇得坐到地上，龍崽眼睛里當場噙出了幾顆眼淚。

        只有莊綃對此一無所知。

        “金雷云是天道專用的雷劫云，金雷劫也是雷劫里最強橫的一種，每一道都能要普通神仙的命。”楚楚喃喃，在場能扛過去的大概只有龍澈。

        “你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了？把天道都招來了。”楚楚問。

        龍澈同樣茫然，他是遵紀守法的好青年，怎么會惹天道。

        “等等！”莊綃和龍澈同時出聲，對視一眼，交換了彼此的想法，同時轉向剛剛停止工作的球磨機。

        楚楚一怔，她方才感覺到靈魂中有什么禁錮她的東西消失了。

        楚楚猛地看向球磨機，手止不住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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