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高市長心情不錯好說話,  余思雅趕緊抓住了機會道：“請省城再支持咱們養(yǎng)殖場五百噸糧食吧。還有建廠房的地，咱們廠子雖然初期規(guī)模不會太大，一開始規(guī)劃一萬平米,  但后期肯定會擴建,  這樣一來,  比較適合建在郊區(qū),  我看東邊就比較合適。”
　　
　　余思雅之所以看中東邊,  不光是以后東邊是省城發(fā)展的重心。而且火車站就是在東邊,  這樣距離更近,  以后貨物可以快速通過火車運送到全國，既節(jié)省了物力成本也節(jié)省了時間。
　　
　　這個時候城市還沒經(jīng)過擴張,  規(guī)模不大,  土地多的是。
　　
　　高市長在省城工作十幾年,  對市里的情況了如指掌,  余思雅一提起，他腦海里就自動浮現(xiàn)出東邊的地形。那一片土質(zhì)不好，石子多,  糧食產(chǎn)量低，所以人口不是很多，養(yǎng)殖場要建在那里倒也行。
　　
　　“可以，兩個條件我都能答應(yīng)你。不過你打算什么時候動工？建成之后，招多少人？”高市長最關(guān)心的還是這個。
　　
　　對于招工,  余思雅心里其實也還沒具體的計劃,  主要是羽絨服這個東西算是新鮮玩意兒，市場的反響究竟怎么樣,  還不好說。萬一賣不出去，招太多工人那就是單位的負擔。
　　
　　思忖幾秒,  余思雅跟高市長說了實話：“只要土地批下來就可以動工。不過前期工人可能不會招太多，初步計劃是先招兩百個工人，后續(xù)看業(yè)績增長再調(diào)整工人的數(shù)量。這點還請高市長理解，畢竟我們單位是自負盈虧，廠子得先活下去。”
　　
　　高市長沒說話，顯然是在考慮她說的這個問題。兩百個職工可能在小地方是不少，但在省城真的不算多，這有點讓高市長失望。
　　
　　見狀，余思雅沒多說，她講的都是實話，她不可能為了討好領(lǐng)導(dǎo)就盲目擴張，置廠子的生命力于不顧。廠子得先活下去，發(fā)展，才能有更多的可能。
　　
　　不過到底是自己看好的企業(yè)，高市長失望了幾秒，又笑了：“你這小同志倒是實誠，有一說一。”
　　
　　要換了其他單位的領(lǐng)導(dǎo)，到他面前還不吹得天花亂墜啊，不行也要硬著上。
　　
　　那是，其他廠子虧了也有財政補貼做支持，當然可以隨便點，他們清河鴨養(yǎng)殖場可沒這條件。
　　
　　余思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們清河鴨底子薄，我得對廠子負責，對廠子里六百多個工人負責。”
　　
　　“六百多？你們上次不是說四百多嗎？”高市長納悶地看著她。
　　
　　余思雅笑呵呵地說：“高市長記性真好。以前確實只有四百多，這不拿下了省城鐵路局的單子嗎？所以又招了兩百名職工。縣里其他養(yǎng)殖場也增加了幾十名職工。”
　　
　　“這樣啊，看來省城鐵路局這個項目帶來的可不止是三百多個崗位，而是六百多個崗位。”高市長有些振奮，這比他預(yù)先想到還要好。
　　
　　余思雅笑著說：“不止呢，咱們糧食不夠也不能完全指望著省城。我們梅書記跟各大公社開了會，讓他們加大生產(chǎn)，多余的糧食都賣給養(yǎng)殖場，以增加社員的收入。此外，現(xiàn)在天氣熱，作物生長快，還讓他們種了一批成長周期短的作物賣給養(yǎng)殖場，估計咱們縣農(nóng)民今年的平均收入可能會提高一二十個百分點吧！”
　　
　　“這么多？”高市長有些難以置信，要知道一個縣可是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人。如果所有人的收入都提高一二十個百分點，累積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余思雅說這個可不是毫無根據(jù)，進入七月，玉米都已經(jīng)掛須了，最早種的那一批有些都差不多能收了，水稻也開始揚花，長出稻穗。今年的收成明顯比往年要好很多，農(nóng)民的收入可不得增加。
　　
　　她含蓄地表示：“我們梅書記為了增產(chǎn)，想了點辦法，至于具體的成效，等年底工作報告出來，應(yīng)該就清楚了。如果高市長感興趣，等我們縣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出來，我抄一份給你，你看看有沒有參考價值。”
　　
　　小崗村要明年才能大豐收，進而推廣到全國，也就是說，農(nóng)民還要多過一年的苦日子。如果高市長能認可辰山縣的經(jīng)驗，愿意在明年推廣出去，那農(nóng)民們也能提前增加點收成，總不是壞事。
　　
　　只有經(jīng)濟發(fā)展了，以后能買得起他們清河鴨的人才會越來越多，這些都是相輔相成的。
　　
　　高市長被她說起了興趣：“好，等你們縣的數(shù)據(jù)出來了給我看看。”
　　
　　行不行，是不是如余思雅所說，看數(shù)據(jù)就知道了。
　　
　　“沒問題，對了，高市長，正好我放假了，這段時間比較空閑，能盡快將地批下來嗎？”余思雅可沒忘記自己最重要的目的。
　　
　　高市長呵呵笑了：“余廠長可真是干勁十足，許秘書，去把地圖拿過來。”
　　
　　許秘書立馬去將省城的地圖拿了出來，高市長指著這一片區(qū)說：“這個地方怎么樣？人口比較稀少，也方便搬遷。”
　　
　　余思雅看了一下，高市長所指的范圍應(yīng)該是兩個村子的范圍，現(xiàn)在這地方雖然還是農(nóng)村，但過個幾十年后，這地方可是省城的重心，未來發(fā)展的重點區(qū)域。
　　
　　這地方確實不錯。
　　
　　余思雅很滿意，問道：“那這片區(qū)域的農(nóng)民呢？要搬遷到哪里？”
　　
　　高市長說：“搬到燕山湖那一帶吧，那邊人口比較少。”
　　
　　現(xiàn)在看來，能搬到土地肥沃的地方，肯定是一件好事，但幾十年后絕對后悔。余思雅并不希望自己這只蝴蝶改變這些村民的命運，而且用一定數(shù)量的本地人也有個好處，能避免地痞流氓的騷擾。甚至于去找當?shù)卣�府也會比較好辦事，畢竟給當?shù)貛�來了就業(yè)機會和稅收。而且招本地人，還可以不用提供住宿，又能省一筆開銷。
　　
　　“高市長，能不能不用搬遷？你也說了，這片地區(qū)人本來就比較少，我們廠子到時候直接從這每家每戶招一些工就行了，你看怎么樣？”
　　
　　這種小事高市長不過問：“也行，如果不搬遷，市政府這邊不會下搬遷的命令，得你去跟當?shù)氐拇遄诱劇！?br />　　
　　“好，我去談，謝謝高市長的支持。”余思雅高興地說。
　　
　　***  
　　
　　回去后，第二天，她就帶著楚玉濤直接去了高市長劃給他們的那片地區(qū)，實地走訪了這片地區(qū)。
　　
　　在地圖上，她以為是兩個村子，實際上只有一個村子。因為土質(zhì)的問題，這片地區(qū)種植的作物產(chǎn)量低，養(yǎng)活的人口數(shù)量不多，所以村子很大，人數(shù)卻不多，整個大隊加起來只有不到一千人，兩百來戶。
　　
　　這個數(shù)量遠低于余思雅的預(yù)期。
　　
　　她直接找到了村支書和大隊長，表明了來意。
　　
　　聽說他們得了市里的批文，村支書和大隊長熱情得很：“余廠長，你要地隨便挑，咱們村地多的是。”
　　
　　余思雅已經(jīng)騎著自行車繞著村子轉(zhuǎn)了一圈，熟悉了地形，已經(jīng)選好了目標：“我們看中的是二隊和三隊那片地區(qū)。占了你們村的土地后，我們不另外給補償，而是每家每戶招一名工人。如果這家沒有符合招工標準的工人，那就每年補貼二十塊錢，你們看怎么樣？”
　　
　　村支書和大隊長驚喜地看著她，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么好的事能砸到自己頭上，連忙說：“當然行，沒問題。”
　　
　　余思雅又說：“不過合同上要寫清楚，我們廠子初步規(guī)劃一萬平方米，后期還會擴張，村子里還要給我們提供土地，這個不額外再付出任何代價了。”
　　
　　不是余思雅奸，而是跟鄉(xiāng)下人打交道，你不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回頭萬一看你廠子發(fā)展得更好了，這些人就可能坐地起價。她得給自己留點余地，而且這次招工和補貼對村民們來說絕對是一件非常劃算，遠超市價的補償。以后擴大了規(guī)模，要招工，肯定也會優(yōu)先考慮本村的社員，怎么算他們也不會吃虧。將來拆遷，他們的單位房，老房子也一樣能分到錢。
　　
　　村支書和大隊長已經(jīng)被驚喜沖暈了頭，唯恐余思雅變卦，忙不迭地說：“沒問題，就按余廠長你說的辦。”
　　
　　雙方一個有心想早點辦完事，一個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一拍即合，當場就將事情談妥了，還去公社找了干部做證，簽訂了合同。
　　
　　拿到合同后，余思雅就跟楚玉濤返回了城里。
　　
　　路上，余思雅說：“這個暑假，你回去探望一下親人就到省城干活吧，配合小元同志和施工隊的工作，核算好各種花銷，盡量在暑假將廠子建起來。”
　　
　　楚玉濤沒有意見，他既然一直領(lǐng)著會計的工資，就不可能像其他學生一樣還有寒暑假。
　　
　　“好，沒問題，余廠長，你對廠房建設(shè)有什么要求嗎？”楚玉濤提前問道，他知道余思雅是個挺挑剔的人，想法又多。
　　
　　余思雅搖頭：“沒有，我就一個要求，全建一層樓的平房或者瓦房。此外，因為大部分的工人都是本村人，不用提供宿舍，宿舍樓目前建小一點，幾十個房間就行了。”
　　
　　現(xiàn)在地不要錢，她不多占點地，等以后其他工廠瞄準這塊地方，來跟她搶地盤，她再想擴張就麻煩了。最主要的是，他們現(xiàn)在資金有限，建平房瓦房開支更小，工程進度也相對更快。
　　
　　楚玉濤頷首，把這兩點記錄了下來。
　　
　　余思雅還惦記著別的事，便說：“這個事你跟小元同志溝通吧，等設(shè)計圖紙出來，給我看看就行了。”
　　
　　這中間小元肯定還要來實地考察，測量土地，然后才能畫圖紙，要耗費不少的時間和精力。余思雅準備下周就回鄉(xiāng)下了，沒這么多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
　　
　　楚玉濤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好的，我知道了。對了，余廠長，我聽徐佳佳同學說咱們廠子要招暑期實習生，那他們能到工地上幫忙嗎？我們隔壁宿舍正好是建筑系的同學。”
　　
　　余思雅對這個本來就沒要求，遂笑道：“當然可以。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有些專業(yè)咱們養(yǎng)殖場目前完全用不上啊，比如法學專業(yè)，外語專業(yè)、中文專業(yè)之類的。可他們要是申請了實習，咱們也不能以專業(yè)不符為由，不讓他們?nèi)グ伞＿@不合適，這樣吧，如果愿意去干苦力的也都可以來，比如去生產(chǎn)線，去工地都行，找不到合適專業(yè)的就去干這個。如果他們能提出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或新發(fā)明，獎勵也按照咱們工廠正式工的標準發(fā)。”
　　
　　余思雅可不只是希望這些人去干苦力，她還希望這些人能動腦子，解決一些工廠里工人們沒法解決的問題，做到創(chuàng)新。不過創(chuàng)新這個事，只能激勵，成不成就不好說了。
　　
　　楚玉濤家里也不寬裕，非常能理解農(nóng)村來的孩子和家庭條件困難的知青。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吃苦一個月能掙二十塊，還管飽飯，誰不愿意呢？
　　
　　“謝謝余廠長，他們肯定樂意的。”楚玉濤由衷地說。他是真心佩服余思雅，她總是為別人做很多，卻從不邀功，甚至都沒把這些太當一回事，仿佛這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余思雅睨了他一眼：“又不關(guān)你的事，你謝什么謝？”
　　
　　楚玉濤嘿嘿笑了笑：“我替大家謝謝你啊。”
　　
　　“免了，想謝我就好好工作，這就是對我最好的謝意。”余思雅擺了擺手。
　　
　　公交車路過了她家，楚玉濤問：“余廠長，到站了，你不下車嗎？”
　　
　　余思雅搖頭：“你提醒了我，我得去找一下徐佳佳，問問她招實習生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兩人一起回了學校，余思雅去學生會找到了徐佳佳等人。
　　
　　他們這會兒正在討論招哪些人，看到余思雅頓時松了口氣：“余主席，你來得正好，報名的名單都在這里了，有點多，你看行嗎？”
　　
　　“哦，多少人？”余思雅好奇地問道。
　　
　　徐佳佳苦巴巴地說：“我們已經(jīng)收到了一百多張報名表，大部分是農(nóng)村考上來的學生，也有一部分知青和城市職工子弟。余主席，養(yǎng)殖場要是要不了這么多人，咱們就將知青和城市職工子弟給剔除掉吧。”
　　
　　徐佳佳也是為養(yǎng)殖場考慮，她就來自辰山縣，知道清河鴨養(yǎng)殖場的規(guī)模只有三四百個人。這點規(guī)模的廠子，哪要得了一百多個實習生啊。
　　
　　余思雅接過報名表，一張一張地翻：“不用，我看了一下你們的數(shù)據(jù)，這一百多個人以報名售貨員的最多是吧，這部分先待定，其他的人全部錄用。”
　　
　　徐佳佳訝異地看著她，提醒道：“余廠長，這可是還有八十多個人。”
　　
　　余思雅點頭：“我知道，大熱天的他們愿意這么遠去鄉(xiāng)下參加勞動，要么是真想做出點成績，要么是真缺錢，咱們沒理由拒絕。這四十多份售貨員的申請，你們跟他們溝通一下，兩個門店要不了這么多的售貨員，他們愿意轉(zhuǎn)崗，去廠子或是工地上實習都行。如果實在想做售貨員，我可以幫他們跟省鐵路局那邊聯(lián)系，去列車上做售貨員。”
　　
　　三分之一的人申請去做售貨員，應(yīng)該是覺得售貨員在省城，體面又干凈。可兩個店加起來總共才十個售貨員，哪需要得了四十多名實習生，余思雅自然是不會答應(yīng)。
　　
　　如果他們想鍛煉銷售技巧，那去火車上應(yīng)該能更鍛煉人，當然也很辛苦就是了，這要看他們的選擇。
　　
　　徐佳佳怔了一下說：“余廠長，你說得有道理，那我去通知這些同學。”
　　
　　“嗯，確定好人數(shù)后，你去找楚玉濤，他把去程的路費報銷給你，你提前發(fā)給他們。”余思雅是考慮到有些同學實在是困難，可能連路費都沒有，所以先讓楚玉濤把路費出了。
　　
　　“還是余廠長你考慮得周全。”徐佳佳由衷地說。
　　
　　余思雅擺了擺手：“這個事就這么定了，你們盡快安排下來，過兩天我就要回廠子里了。”
　　
　　徐佳佳這下有了緊迫感，趕緊說：“那我明天就把具體的人數(shù)給你。”
　　
　　第二天下午，徐佳佳重新將人數(shù)報了上來。一下子減少了二十幾個人，都是報名做售貨員的，這些人一聽說要去火車上做售貨員，好多人都退縮了。
　　
　　因為火車上的環(huán)境實在是很糟糕，現(xiàn)在夏天，天氣熱，火車上就像一個大爐子，擠滿了人，各種奇怪的味道，推著小車在里面走實在不是什么好的感受。尤其是長途來回得七八天，很多家庭條件好一些都不愿意為了二十塊錢去受這個罪。
　　
　　余思雅不意外，能篩選一批非剛需也好，剩下還有十幾名同學愿意去列車上做實習售貨員。余思雅便去找了齊主任，說了這個事。
　　
　　又不占編制名額，只是臨時來實習兩個月，齊主任非常愿意賣余思雅一個面子，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而且表示實習工資他們來發(fā)，不用養(yǎng)殖場掏錢。
　　
　　余思雅知道最近他們賺了不少錢，也不跟齊主任客氣，說了聲謝謝，這事就定下來了。
　　
　　解決了這個，余思雅拿起實習名單看了一遍之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有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她的那位嬌滴滴的小公主室友胡雪迎。
　　
　　她怎么也要去？余思雅有點頭痛，這個大小姐一看就沒吃過苦，去養(yǎng)殖場能干什么？
　　
　　她干脆回了一趟宿舍，正好趕上胡雪迎在收拾東西。
　　
　　余思雅敲了敲桌子：“你要去清河鴨養(yǎng)殖場實習？”
　　
　　胡雪迎瞧見她回來，高興極了：“對啊，思雅……不對，我是不是要叫你余廠長了？”
　　
　　余思雅看著她興奮的樣子，很是無語：“我們鄉(xiāng)下條件很差，宿舍要住多人間，蚊蟲很多。你學中文的，咱們廠子沒有報紙，也不需要額外的辦公室人員，你只能去車間，吃的也是幾百人的大鍋飯，你可想清楚了？”
　　
　　胡雪迎皺了皺鼻子：“思雅，你不歡迎我嗎？我就想去看看你長大的地方嘛。”
　　
　　余思雅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說得跟搞對象似的，拜托，他們只有塑料室友情好不好？
　　
　　“隨便你，你想去我不會攔著你，但你得想清楚，廠子里的工作非常艱苦，你去了就得跟大家一樣。如果挑三揀四，吃不了苦，那只有提前讓你離開了。”余思雅把丑話說在前面。
　　
　　胡雪迎要能聽得進去勸，她就不是胡雪迎了。
　　
　　“思雅，不，余廠長，你就放心吧，我可以的。”
　　
　　她堅持要去，余思雅也懶得多說，要是不適應(yīng)，她自己會離開。反正胡雪迎這個人除了嬌氣，性子直了點外，也沒有多大的壞心眼和心機。
　　
　　將實習工作安排好后，余思雅就回去了。
　　
　　本來說好一個月回去一次的，結(jié)果上學后，她一直忙東忙西，期間就只回去過一次。
　　
　　幾個月沒回鄉(xiāng)下，余思雅發(fā)現(xiàn)鄉(xiāng)下的變化還真大。進入紅云公社，一路走來，她看到了好幾座新房子，都是新建的磚瓦房，有兩家門上還貼著大紅的喜字。
　　
　　除了建筑，最明顯的就是莊稼，玉米稈比往年粗壯多了，上面掛的玉米棒子也鼓鼓囊囊的，一看收成就不錯。
　　
　　等她進了廠子里，正好碰到車子在卸貨，還有幾個社員圍在那里。廠子里的幾個男工人將玉米一袋袋搬下來，然后掛在稱上，兩個男人挑起來，楊會計在一旁計算數(shù)量。
　　
　　這會兒的稱還不是后世那種臺稱，而是一個稱盤，一個稱砣，再有個木制的稱桿。這種稱，稱重量輕的還好，要是幾十上百斤這種就得需要幾個人抬起來稱，非常不方便。
　　
　　“76斤。”楊會計報了數(shù)，快速地將數(shù)字記錄在本子上，工人將這袋糧食搬進倉庫，稱重量的又抬起了另外一袋糧食。
　　
　　余思雅看了一下，準備繞過工人進去，卻被眼尖的楊會計看到了。
　　
　　“余廠長，你回來了？”楊會計高興地喊道。
　　
　　余思雅含笑點頭：“對，這些糧食是村里的嗎？”
　　、
　　楊會計點頭：“是啊，一些早玉米，收獲了，社員們有意向賣，李主任就讓吳強開著車子去收購了一些。”
　　
　　“那挺好，你們忙，我先進去了。”余思雅打過招呼后，大步進了廠子里。
　　
　　幾個月沒回來，廠子里的工人增加了二分之一，這會兒特別熱鬧，機器的嗡鳴聲不止。
　　
　　余思雅先去見了小李。
　　
　　小李看到她，馬上站了起來：“余廠長，你可回來了。”
　　
　　余思雅擺手：“坐啊，站起來干什么，我看廠子里一切都還挺順利的，你辛苦了。”
　　
　　小李不好意思地說：“不辛苦，這是我的工作嘛。”
　　
　　余思雅笑了笑，問道：“我看外面在收玉米，今年的收成很好嗎？”
　　
　　小李笑著說：“好，不少社員在自留地和屋前屋后都種上了玉米。這批種得早的已經(jīng)收了。正好今天吳強的車子有空，我就讓他去將糧食拖了回來，目前已經(jīng)囤了十幾噸了。”
　　
　　雖然數(shù)量不是特別多，但也是個很好的開始，余思雅贊許地說：“很好，可以多囤點。”
　　
　　隨后余思雅又了解了一下廠子里的其他情況，翻開了工作日志，知道工廠一切運轉(zhuǎn)正常后，余思雅提起了實習生的安排：“過幾天省大會來九十多名實習生，領(lǐng)頭的人會將實習名單給你。你根據(jù)他們的專業(yè)，幫他們在廠子里安排一下實習崗位，如果專業(yè)有契合的，就安排到相應(yīng)的工作崗位，如果沒契合的崗位，就全部安排到生產(chǎn)車間。”
　　
　　“這……”小李有些遲疑，“他們都是大學生，畢業(yè)出來就是干部，這合適嗎？”
　　
　　現(xiàn)在大學生的光環(huán)太強了，小李有點不敢用。
　　
　　余思雅瞥了他一眼：“你也說是畢業(yè)分配工作以后的事了，他們現(xiàn)在還是學生，實習也是他們自愿報名的。工廠里的工人怎么樣，他們就怎么樣，不必特殊化對待，當然也不許欺負他們，咱們是要結(jié)善緣，不是結(jié)仇。這個你安排一下，如果廠子里有不遵守規(guī)矩的，直接報給我。”
　　
　　小李趕緊答應(yīng)：“好，有你這番話我知道怎么做了。天氣這么熱，余廠長你坐了一天的火車，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余思雅看了一眼時間，五點多了，過一會兒就要下班了，現(xiàn)在再找其他部門的領(lǐng)導(dǎo)了解工作情況就得加班。
　　
　　她不喜歡加班，遂說道：“好，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回到家，沈紅英正坐在屋檐下看書，瞧見她回來，高興地放下書跑了過來，接過余思雅手里的包：“嫂子，你回來了。建東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余思雅笑著搖頭：“他忙著掙錢呢，說過陣子天氣很熱，瓜子不好賣了再回來。”
　　
　　沈紅英有點失望，她都一個月沒見過弟弟了，而且自從她上高中之后，姐弟倆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本來以為暑假能天天見面的，誰知道他竟然不回來。
　　
　　余思雅看出她的失望，笑著提議：“要不你去省城陪陪他？”
　　
　　“不要，我要在家陪嫂子。”沈紅英馬上拒絕。
　　
　　余思雅想到沈建東每天早出晚歸，也沒時間陪沈紅英，便沒多說，而是打開了包說：“建東給你和香香一人買了一條裙子，你看喜不喜歡？”
　　
　　掙了錢，沈建東很大方。見夏天來了，城里的小姑娘都換上了漂亮的裙子，也不肯委屈自己嫂子和姐姐，給她們每個人分別買了一件幾十塊錢一條的裙子，還不忘余香香，可以說這半年他已經(jīng)非常老練了，人情世故方面嗖嗖嗖地長。
　　
　　余思雅取出一條純白色和淺黃色的裙子，遞給沈紅英：“你先選吧，剩下的那條給香香。”
　　
　　兩條裙子的款式差不多，就是顏色不大一樣，沈紅英都很喜歡，最后她選了那件淺黃色的：“香香比較喜歡白色的，這件留給她。”
　　
　　余思雅摸了摸她的頭：“你呢？喜歡白色的嗎？要是喜歡回頭嫂子給你買一套白色的衣服，你不要光顧著別人。”
　　
　　沈紅英紅著臉說：“沒有啦，嫂子，白色、淺黃色我都很喜歡。”
　　
　　“行，去買菜了嗎？要是沒有我去食堂打點飯回來，咱們今晚對付一頓。”余思雅沒糾結(jié)這個，問起了晚飯問題。他們家的自留地給別人種了，現(xiàn)在可沒菜。
　　
　　沈紅英連忙說：“嫂子，三奶奶給了我一些黃瓜、絲瓜和豆角，有菜的，我已經(jīng)做好了。咱們吃飯吧。”
　　
　　姑嫂倆吃過飯，坐在院子里納涼，余思雅問了問沈紅英和余香香的學業(yè)。兩人的成績在班上屬于中游，這個成績有點尷尬，處于可能考上也可能考不上，就看考試的發(fā)揮了。
　　
　　提起這個，沈紅英就有點愁，她說：“嫂子，我跟香香準備再去問問閆教授，你看合適嗎？”
　　
　　余思雅想到閆教授孤家寡人的在鄉(xiāng)下，一個老頭子也挺孤單的，便說：“可以，但你們不能耽誤他的工作。對了，過陣子養(yǎng)殖場會來一批省大的實習生，周末的時候你們也可以去問問他們。”
　　
　　聽到這個消息，沈紅英極為振奮：“好，回頭我跟香香把不會的都記下來，再去問他們。”
　　
　　“嗯，你要不好意思，可以做點肉端過去給他們加餐，不過別送閆教授酒，他年紀大了，喝多了酒傷身。”余思雅提醒沈紅英。
　　
　　沈紅英一口答應(yīng)了。
　　
　　可惜接下來幾天天公不作美，從余思雅回來的第二天起，就一直在下雨，時下時停，沒完沒了。這雨一下就是一個星期，下得余思雅心煩。
　　
　　尤其是經(jīng)常下雨，村里的路都成了爛泥，一腳踩下去鞋子上全糊滿了泥，只能穿雨靴出門。這時候余思雅就格外懷念后世的村村通的水泥路，可惜現(xiàn)在大部分人都還是住的茅草屋，連吃穿住都沒解決，現(xiàn)在也不可能有多的錢在村里修路，只能暫時作罷。
　　
　　下雨也得上班，余思雅抽這段時間，將廠子里近半年的情況了解了一番，還張貼公告批評了幾名違規(guī)操作的人員，并扣一個月的年終獎。
　　
　　這期間，省大的九十多名實習生也來了。余思雅沒有出面，既然來了工廠，那他們就是工人，讓小李和馬冬云安排就行了。
　　
　　驟然之間多了這么多人，工廠的宿舍有點緊張，馬冬云提議可以將他們安置在各大隊的知青點。因為今年已經(jīng)沒什么知青下鄉(xiāng)了，高考走了一批，還有些人找到崗位回城了，所以知青點的房子也空了幾間。
　　
　　但被余思雅拒絕了，他們就來實習兩個月，未免節(jié)外生枝，還是安置在廠子里比較好。
　　
　　安置好這些實習生后，工廠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生產(chǎn)中。
　　
　　而經(jīng)過大半年的努力，廠子里的第一款羽絨服也生產(chǎn)了出來，采用的涂層尼絲紡面料，里面填充的是經(jīng)過藥物消毒、高溫烘干的鴨絨，內(nèi)膽材料是采用質(zhì)量非常好的薄細布做成的。
　　
　　雖然款式在后世看來還是有點老土，笨重，但比起這會兒的大棉襖，已經(jīng)算得上是時代的進步了。就是不知道保暖性能怎么樣，因為天氣太熱了，穿個襯衣都出汗，就更別提穿羽絨服了。
　　
　　但余思雅對這個有信心，唯一的問題就是成本太高了，不算鴨絨和機器、人工的成本，光是布料一件衣服就得十幾塊。
　　
　　可沒辦法，能生產(chǎn)這布料是滬市的一家國營紡織廠，人家根本不接受砍價，所以他們也只能先用著。
　　
　　趁著小元同志還在建廠，余思雅就讓楚玉濤和趙師傅一起去滬市訂購布料。
　　
　　他們出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七月中旬，沒完沒了的雨總算停了下來。可每天都是艷陽高照，氣溫一天比一天熱，白天幾乎都在三十幾度以上，熱得人一頭的汗。
　　
　　為避免工人中暑，余思雅讓食堂每天都熬了大量的綠豆湯解暑，同時去衛(wèi)生院買了一些治療中暑的藥物備著。
　　
　　好在這時候的人習慣了大熱天都要上山干活，適應(yīng)能力很強，余思雅擔憂的事并沒有發(fā)生。
　　
　　看工廠一切順利，不用她太操心，余思雅打算回省城一趟，看看小元的廠區(qū)設(shè)計圖畫出來沒有。
　　
　　可就在這時，廠子里卻發(fā)生了一件意外。
　　
　　庫房里的玉米發(fā)了霉。
　　
　　先前采購的飼料喂完了，飼養(yǎng)員去庫房里拖出一袋玉米打開，結(jié)果里面全發(fā)了霉，黑黃交加，散發(fā)著一股霉變的味道。再打開一袋，還是這樣。
　　
　　她趕緊將這個事報告給了小李。
　　
　　小李嚇了一跳，趕緊讓工人將所有庫房里所有的糧食都打開，然后發(fā)現(xiàn)幾十袋糧食發(fā)了霉，加起來有七八千斤。
　　
　　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小李趕緊將這個事匯報給了余思雅。
　　
　　余思雅得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趕到了倉庫：“將所有的沒發(fā)霉變質(zhì)的糧食搬走，再檢查一遍，就在倉庫外面檢查，一袋子一袋子的檢查，檢查完了之后再原封不動的裝回去。發(fā)霉都放在里面，去把楊會計叫來。”
　　
　　楊會計過來之后也懵了，震驚地看著余思雅，愧疚地說：“余廠長，都是我工作的失誤……”
　　
　　“確實是你工作的失誤，你的責任咱們后面再算，去把收購玉米的賬本拿過來。”余思雅冷冷地打斷了他，“李主任，派個人去通知周部長，讓他帶幾個民兵過來。”
　　
　　這件事讓她非常生氣。正常情況下，玉米放在倉庫里又不是幾個月幾年，倉庫又沒進水漏雨，怎么可能平白無故發(fā)霉？
　　
　　這批玉米之所以發(fā)霉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沒曬干，正好趕上前陣子天天下雨，空氣潮濕悶熱，可不得發(fā)霉。
　　
　　這些社員竟然為了占小便宜，多賣點錢，將沒曬干的玉米賣給養(yǎng)殖場。她要輕輕放過了，那以后豈不是誰都能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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