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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市長很忙, 談完正事,梅書記和余思雅不欲多呆,剛提出告辭, 武秘書突然匆匆進來, 附在黎市長耳朵邊說了什么, 黎市長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起來。
梅書記跟余思雅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不解和疑惑, 剛剛還好好的, 這黎市長怎么突然變臉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能讓黎市長臉色大變?
不等兩人想清楚, 武秘書已經說完了, 站直腰立在黎市長身后, 黎市長擰著眉揉了揉額頭說:“你們要走了是吧, 那我就不留你們了,成立養豬合作社的事等籌備工作完成之后再說。”
梅書記猶豫了一下問道:“黎市長,是出什么事了嗎?”
黎市長苦笑了一下, 也沒瞞他們:“傳來消息,昨天咱們跟越南正式開戰了。”
哐當一聲,余思雅手邊的杯子被打翻了,褐色的茶水從漆木桌子上流淌到地面。
梅書記聞聲立即回頭,出言安慰道:“小余同志, 你別慌, 這什么情況咱們還不知道呢,也許沈同志沒去前線!”
黎市長看到兩人這反應, 愣了愣,不解地看向梅書記:“怎么?小余同志有親戚朋友在南邊?”
梅書記悠悠地嘆了口氣, 不忍地看著余思雅說:“是小余同志的丈夫,已經參軍好些年了,結婚起就聚少離多,小余同志挺不容易的。”
黎市長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安慰余思雅。戰場上刀槍無眼,殘酷得很,能不能回來,誰說得定呢!旁人的安慰有時候很蒼白無力。
余思雅這會兒總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她忘記了對越自衛反擊戰就是這陣子發生的。具體的日期她記不清,但大致的時間還是很清楚的,就是79年的二三月,沒想到原來就是昨天,2月17號正式開戰。
對這場戰爭,她早有了心理準備,雖然有些難受,但最初的失態過后,余思雅打起了精神說:“沒事,讓黎市長和梅書記掛心了。”
這話也太沒說服力了,她的臉色不那么蒼白,笑容不那么勉強也許還比較有說服力。
雖然心有不忍,可她到底是個年輕女同志,兩個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黎市長想了想只能說:“小余同志,你說的合作社的事咱們這邊會盡快確認,爭取早點開始,一有好消息,我就讓武秘書通知你。”
梅書記剜了他一眼,這都什么時候了,這黎市長還提工作。
黎市長不甘示弱地看了過去,用眼神說:你懂什么,這小余同志一看就是個對工□□得深沉的好同志,這時候只有工作能安慰她!
余思雅雖然沒看懂他們的眉眼官司,但還是看得出來,兩個人為了他在較勁,連忙說道:“好,那就謝謝黎市長了,有了消息還請市里面通知我們,咱們清河鴨飼料廠一定全力配合養豬合作社。黎市長,你繼續忙,咱們就不打擾你了。”
黎市長和藹地笑了:“好,武秘書你幫我送送梅書記和小余同志。”
武秘書憐憫地看了一眼余思雅,聲音較之先前溫和了許多:“梅書記、余總,這邊請。”
等上了車,梅書記擔憂地看著余思雅說:“小余同志,咱們送你回去吧。”
余思雅這狀況他實在不放心啊,她再能干也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丈夫上了戰場,心里肯定慌。想當年,他上戰場,他老娘和媳婦當天就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余思雅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甚至比梅書記都還平靜,她輕輕搖頭說:“梅書記,不用了,送我去省城,你們還得回縣里太折騰了,也浪費油,把我送到汽車站就行了。”
“可是……”梅書記難得這么婆婆媽媽,可只說了兩個字就被余思雅打斷了。
余思雅平靜地看著梅書記說:“梅書記,你什么都不必說,我明白的,我也不需要特殊照顧,總得有人上戰場保家衛國,不是我的家人就是別人的家人,況且也不止我一人的親人上戰場,還有幾十萬個家庭的兒子、丈夫、父親在戰場上。我當初選擇了這條路,我就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不論什么結果我都能承受,更何況,這不還沒壞消息嗎?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咱們委實不必太擔心。”
她說得如此坦誠,如此明白,梅書記反倒不好說什么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你說得對,是我小瞧你了,我應該對你有信心才對,你是個堅強的女同志,咱們去汽車站吧。”
最后一句話是對司機說的。
將余思雅送到汽車站后,梅書記下車親自送別她:“小余同志,你路上小心點,如果遇到什么困難,打電話回來,咱們辰山縣就是你的娘家,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不管什么困難咱們跟你一起扛!”
余思雅看著梅書記關切的眼神,心里滑過一道暖流,笑道:“謝謝梅書記,你放心吧,沒事的,我先走了!”
揮了揮手,余思雅接過胡秘書遞來的車票上了客車。
客車緩緩駛出汽車站,往省城的方向開去。因為交通不暢的原因,豐寧市到省城不過一百來公里的路程,但客車卻要走三四個小時,在這個時代已經算長途旅行了。
沒什么娛樂活動,車子又顛簸沒法看書,上車后,很多人都閉上眼沉沉睡去,左前方的位置上一對母女,母親將孩子抱在懷里柔聲安撫,正前方兩排坐一塊兒的年輕人似乎在談對象,彼此一個眼神對視都充滿了臉紅心跳……
車子上一片安靜祥和,跟她先前聽到的消息有天壤之別。在共和國的嶺南以北的大片土地上,人們和平安寧地生活著,而在另一邊,大陸最南端,卻硝煙四起,炮聲陣陣,時刻都有我們最可愛的人倒下。正是有這些人,才換來了我們如今的太平安康!
余思雅的眼睛有些模糊,成長于和平年代的她第一次體會到戰爭的殘酷與和平的來之不易。
回到家,屋子里的氣氛有些沉悶,最奇怪的是,連沈建東今天也沒出去折騰他的買賣。
“你們這是怎么啦?”余思雅看到冷鍋冷灶的,大家在家卻不做飯,也不干活學習,不像他們平時的作風,心里一動,“你們知道新聞了?”
沈建東死死捏著手里的收音機說:“嫂子,我們,我們都知道了,哥過年都沒給咱們寫信回來,是不是上戰場了?傍晚的時候收音機里說兩國開戰了。”
沈紅英和余香香也齊齊望了過來。
他們都不小了,余思雅沒想過瞞他們,而且這么大的事也瞞不住,沉重地點了點頭道:“對,你哥本來就一直在南邊當兵,75年還去越南出過任務,因故在當地滯留過好幾個月,曾經一度被列在了犧牲的名單中,他對那邊的情況極為熟悉,肯定會上戰場。”
得到肯定答案,沈建東將手里的收音機摔在了地上,沈紅英更是捂住臉小聲哭了起來。余香香無措地拉了拉沈紅英,又不知所措地看著余思雅,小臉上凈是糾結和難過。
余思雅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姐弟倆發泄。他們唯一的親人上了戰場,他們擔心、害怕、不安……不發泄出來,積累在心里也是難受,反正是自己家,要哭也好,要吼也好,都隨便讓他們發泄吧!哭過鬧過之后,心里反而舒坦一些。
過了許久,沈建東忽然紅著眼,發狠地說:“紅英,別哭了,哥才不會出事呢,你哭什么哭?別把哥哭倒霉了!”
沈紅英馬上止住了哭泣,用力擦了擦眼睛。
“好了,去洗把臉,你們要對你們的兄長有信心,也要對咱們的祖國有信心,放心吧,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行了,紅英去洗把臉,咱們今晚去國營飯店吃飯,你哥不在,咱們更要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不然等他回來,看到你們倆瘦得皮包骨了,搞不好還以為我虐待你們倆呢!”余思雅輕輕拍了拍沈紅英的肩膀。
沈紅英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說:“才不會呢!嫂子最好了,我們都知道,我們聽你的。”
洗了臉,大家一起出去吃飯,雖然晚飯挺豐盛的,三個孩子也想努力擺脫戰爭給這個家庭蒙上的陰影,可大家的胃口還是不好,點的菜有一半都沒吃。
見大家實在沒胃口,余思雅也沒勉強,只是對沈建東說:“一粥一飯來之不易,不要浪費了,回家拿個飯盒過來,將沒吃完的飯菜打包回去,現在天氣比較冷,明天還能做早飯吃。”
沈建東連忙回家拿來飯盒將沒吃完的飯菜打包回去。
四人踩著月光回家,洗漱完之后,各自回房睡覺。余思雅忍不住拉開了抽屜,里面都是沈躍以前寄來的信,這一年多,他寄了好多信回來,幾乎一個月兩三封,以前沒多少感覺,有時候忙起來,她甚至過好幾天才會拆這些信。
可現在想到這個人在烽火連煙的戰場上,也許現在就匍匐在某個草叢里,甚至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她心里就很難受。
忽地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了,余思雅扭頭一看,沈紅英抱著枕頭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嫂子,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嗎?”
余思雅立即合上了柜子,揚起笑說:“當然可以,進來吧!”
她把被子理了理,給沈紅英騰出空間:“來吧,你睡里面。”
沈紅英抱著枕頭爬上了床,余思雅關掉燈也躺了上去。
黑暗中,兩個人都沒說話,但根據呼吸的頻率,余思雅知道沈紅英并沒有睡著。這兩年,沈紅英的性格已經改了很多,不像初見那么軟弱逆來順受了,也很久沒跑過來跟她一起睡了。今天突然跑來挨著她睡,想必還是心里不安。
余思雅的右手挪了過去,在黑暗中抓住沈紅英的手,輕輕地說:“紅英,你要相信你哥。而且無論什么時候,嫂子都一直在。”
沈紅英顫抖的聲音從枕頭邊傳來,她說:“嫂子,我怕,你怕嗎?”
“沒關系,嫂子也怕,但不管發生什么事,我、建東、香香都會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最壞的結果,咱們也陪你一起面對。況且,我相信你哥不會讓咱們失望的,他知道咱們在等著他回來,我相信他一定會平安歸來的。”余思雅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像清泉一樣撫平了小姑娘從聽到消息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心。
沈紅英在黑暗中用力點了下頭:“嫂子,我也相信哥,他肯定舍不得咱們。”
“嗯,這就對了,我每天會關注新聞的,你好好學習,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我想你哥也不希望你因為他分心,耽誤了學習,你說是不是?”余思雅柔聲問道。
沈紅英“嗯”了一聲,鄭重承諾:“嫂子,你放心,我以后會加倍努力學習的,不讓你和哥失望。”
她跟香香已經夠勤奮了,兩個小姑娘天不亮就出門上學,回家吃過飯還要復習到很晚,有幾次余思雅睡覺前去上廁所都還看到她們房間里的燈亮著。
但這時候能有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況且高考本來就是普通人改變命運的一次重要機會,再辛苦再努力也是值得的。
余思雅便沒阻止,只是輕輕拍著她的手說:“嗯,也要注意身體,明天起我每周多給你和香香兩塊錢,肉票在飯盒里,你們自己拿,早上和中午在學校吃好一點,每天早上一個雞蛋,中午打個肉菜,別虧了身體。”
“謝謝嫂子,建東也塞了零花錢給我和香香,我們的錢夠用。”沈紅英小聲說道。
余思雅聽了一點都不意外,沈建東這個小子對自己家人還是很好的。她笑著說:“建東給你們,你們就收著,該花的就花,不該花的就攢起來,以后萬一想要什么,自己口袋里也能掏得出錢。”
沈紅英軟軟地應道,還把家底都交了:“這兩年你們給了我好多錢,我已經攢了一百多塊了。”
對她這樣的女高中生來說,確實不少了。余思雅溫柔地說:“紅英很不錯,挺能攢錢的。”
姑嫂倆又說了一會兒話,漸漸的,困意涌上心頭,沈紅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呼吸趨于平穩。
知道她睡著了,余思雅無聲地嘆了口氣,也停止了說話。她睜開眼望著黑漆漆的蚊帳,長長地吐了口氣,她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她得振作起來,認真學習,好好工作。
第二天,省報頭條就報道了對越開戰的消息,頓時將這件事推向了高潮。
余思雅在學校里到處都能聽到同學們對這件事的議論,課堂休息的時間,大家也都湊在一起討論這件事,甚至還相互傳各種不知來歷未經證實的消息。
她只慶幸,因為沒住校,跟學校里的同學大部分都走得不是很近,除了楚玉濤,沒人知道她丈夫如今就在戰場上,省心不少。這會兒,她真是不想接受這些人的關心和問候,她丈夫只是上戰場而已,又不是去送死,過多的關懷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
可是說什么就來什么,上午兩節課上完,胡雪迎忽然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等余思雅出去,她立即像條小尾巴一樣跟了上來。
余思雅瞅了她一眼:“你有事?”
胡雪迎捏著手指頭,張了張嘴,有些不自然地說:“那個,你,你不要擔心!”
余思雅想起胡雪迎去過清河鴨實習,估計是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她的家庭信息吧。不想被同學們知道,余思雅把她拉到沒人的地方:“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這件事你也不要對別人說。”
胡雪迎抬起頭,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你,你真的沒事?”
余思雅實在不想提這個,睨了她一眼,忽地問道:“胡雪迎,你是看上我們紅云公社哪個男青年了吧?”
“你……你胡說什么?我,我好心關心你,你還笑話我,我不理你了。”胡雪迎馬上炸毛,惡聲惡氣地兇了余思雅兩句,轉身就跑。
余思雅搖搖頭,她現在是真不需要這樣的關心。因為這樣的關心和同情,似乎都在說她丈夫回不了一樣。
這段插曲很快就過去了,但下課的路上,食堂里,到處都有人議論這件事,走到哪兒都是對這場戰爭的討論。
其實這是好事,年輕人關心國事,關心國家的命運,說明他們愛這個國家。她相信越是了解,他們會對這個國家越愛得深沉。
余思雅在思索,那她能做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徐佳佳和幾個學生干部就端著飯盒過來,做到余思雅旁邊,問道:“余主席,咱們跟越南開戰了,這個消息你知道吧?”
余思雅點頭:“聽說了。”
徐佳佳興奮地說:“余主席,我看同學們都很關心這個,咱們校報也出出稿子,讓大家了解更多的相關信息吧。”
這提議其實不錯,因為了解,大家才能對這場衛國戰爭的印象更深刻,也會強化大家對國家對民族的認同感,而且等戰爭勝利后,也能增強民族自豪感。只是還有個問題,余思雅問道:“你們打算寫什么稿子?咱們能獲得的消息途徑無非是報刊、廣播電臺和電視,這些除了電視,其他同學也能獲得。”
雖然校報的時效性沒那么強吧,但如果都是其他媒體報道過的舊消息,沒什么新意,大家又干嘛浪費時間再看一遍校報?
這倒是,徐佳佳有些犯難了:“那怎么辦?眼看同學們這么激動,咱們就什么都不做嗎?”
“做,咱們可以換個角度做,你們去查查當年的朝鮮戰爭、對印自衛反擊戰,咱們可以做做以前關于這兩場戰爭的相關報道,讓大家更了解咱們的國家,咱們軍隊。在當初那么困難的條件下,咱們都能打敗侵略分子,保家衛國,如今大家應該更有信心才對。而且如果有相似的地方,也能將過去與現在串聯起來!”余思雅琢磨了一會兒說道。
連她這個曾經生活在信息大爆炸時代的人,對這些歷史都不是很清楚,更別提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了,他們也許聽父輩、祖輩說過這些事,可因為信息傳播的落后注定了很多人對歷史的了解都是很淺薄的、片面的。
而這就是個好機會,越是了解歷史,就越能明白,咱們這個積貧積弱的國家能夠走到今天是如何的艱難和不易,是多少父輩祖輩付出了鮮血的代價!
徐佳佳拍手喊絕:“余主席,你點子就是多,這個主意好。現在對越戰的報道不多,同學們都很關心,又沒渠道了解相關的消息,各種信息滿天飛,咱們將同學們的興趣引導到朝鮮戰爭和對印自衛戰上,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余思雅點點頭:“嗯,我也就是提一提,具體的你們商量安排吧。”
不過徐佳佳倒是蠻有宣傳的概念的,不知道畢了業她是準備進報社還是電視臺,有沒有可能挖到清河鴨呢?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以后宣傳也是每個企業必須要會的手段,徐佳佳敏感性和文字表達能力都不弱,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不過還有兩年多才畢業,而且進電視臺、報社、國企大單位或機關單位更吸引人,畢竟是鐵飯碗嘛,人家未必愿意來,她現在說這個也早了。
校報去年已經做過特刊,這次有經驗,余思雅就沒過多的參與,將事情全權交給了幾個學生干部。
沒過兩天,校報果然出爐了,發行了一期特刊,是關于朝鮮戰爭的,寫了起因經過,詳細描寫了志愿軍們的英勇不畏生死,還重點報道了幾場重點的戰役和犧牲的革命先烈以及在這場戰爭中的種種感人事跡。
有情有理,既報道了事實,又非常煽動人的情緒,尤其是在對越自衛戰的關口,更是激起了無數學生的愛國熱情。
校報特刊一出來就供不應求,大家爭相傳閱,以能收集到這樣一份特刊為榮。校報特刊變成了一份難求的稀缺貨!
這一次余思雅沒提出清河鴨贊助,多出些特刊。有的方法用一次挺好,但頻繁用,大家都麻木了,而且露臉太多搞不好還容易引起大家的反感。
結果這次沒贊助,很多人倒問了起來。
“這回的校報特刊怎么就這么點?清河鴨沒贊助嗎?”
“沒有,是不是沒錢了?我看他們好像在學校斜對面要開店,在建房子呢,估計是沒什么錢了吧?”
“也是,去年捐了那么多物資,手里頭肯定緊。”
“對啊,等學校斜對面的店開起來,我一定去照顧照顧清河鴨的生意。”
“我也去,買他們的東西就相當于支援前線,我也想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
聽到這樣的聲音,余思雅有點遺憾,早知道,早點在學校門口開業,還能蹭一波熱度。
不過沒蹭到,她也不遺憾,畢竟戰爭總是個沉重的話題。
新店趕不上,老店倒是有機會的。
隨著戰爭的進展,不斷地有消息從各種渠道傳出來,目前全市人民討論得最多最積極的就是這場戰爭。還有很多人在猜什么時候會結束,家里有當兵的都不安極了。
這種情況下,清河鴨曾為軍區捐贈過幾十萬物資這件事再度被人提起。前線大家幫不了,也做不了什么,為了表達積壓在心中的愛國熱情,很多人都轉而支持清河鴨的產品。
周日,余思雅去門市部,葉梅就向她匯報道:“余總,這幾天咱們三個門市部的業績都不斷的攀升,過去四天,清河鴨食品一部的銷售額有四萬兩千多,清河鴨食品二部的銷售額達到了五萬三千多,清河鴨羽絨服本來銷量已經淡了下去,這幾天也跟著猛增,由一天的幾十件突然增長到幾百件,四天下來,銷售額也有三萬多元。”
余思雅翻開記錄本,這確實是個驚人的數字。清河鴨兩個賣食品的門市部大部分時候的營業額都在五六千左右,周末通常會高一點,但也很難破萬,可這連續幾天都過萬了。
羽絨服的銷量過完年后淡了很多,因為天氣逐漸暖和了起來,對這部分衣服的需求變少了。進入2月,剛開始一天還有兩三百件,但現在已經逐步縮小到一天幾十件,可這數據,從這周開始又突飛猛進了,變成了好幾百件。
看來清河鴨捐贈這件事的余威比她想象的還要大。那她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合上了本子,余思雅對林紅旗說:“讓丁廠長過來一趟,我有點事要跟他談。”
林紅旗馬上去安排。
余思雅又對葉梅說:“你去盤點一下,門市部還有多少羽絨服。”
葉梅也趕緊出去干活。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余思雅。
余思雅托著下巴琢磨了一下,清河鴨因為去年捐贈的事再次掀起熱潮,沒道理只有他們的門市部突然熱銷。
為了證實這一點,余思雅先給省城鐵路局打了個電話過去找唐局長。
“唐局長,是這樣的,最近咱們店里的生意比前段時間好多了,我想問問你們那邊是什么情況。”
唐局長表示,他得問問才知道。
余思雅只好等著。
過了大約一刻鐘,唐局長給她回話了,這幾天火車上的清河鴨確實賣得挺快的,后勤那邊讓清河鴨這兩天再送一次貨。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余思雅答應這就安排,然后掛斷了電話。
照這種趨勢,清河鴨肯定還要暢銷一陣子,如果這波熱潮能從省城蔓延到其他城市甚至是周邊省份就好了。
這個后續的具體影響力有多大,余思雅不好說,就短期來說,清河鴨肯定會迎來一個銷售高峰。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督促生產,將生產提上去,不要搞得有需求卻沒貨。
想到這里,她立即打電話給小李,說了一下目前的銷售情況:“有人買,咱們不能沒有貨。你安排一下,讓工人們每天晚上再加班兩個小時,加班費按照正常工資的1.5倍計算,下個月就發不要拖,周日不要加班,如果鴨子不夠就去省養鴨場采購一批,務必保證有貨供應,尤其是鐵路局的貨!”
他們正處于跟鐵路局合作的重要關口,要是出了岔子,讓舒處長對他們的信譽和能力產生懷疑,搞不好會影響后面的合作。
小李那邊管著出貨,自從跟兩個鐵路局合作之后,每個月的單子量大又穩定,已經成為清河鴨食品廠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之一了。
他也清楚鐵路局這個大客戶對他們多重要,連忙表態:“余總,你放心,明天我就安排車子將貨給省城鐵路局送去,再順便去養鴨場購買一批鴨子。”
果然原材料不夠了。余思雅道:“好,你安排就行。對了,其他養殖場最近購買鴨苗的數量提了上去嗎?”
不是余思雅著急,實在是他們要是不提高數量,這么下去,清河鴨后面的產能就跟不上銷量了。
小李搖頭:“還沒呢,不過我昨天聽王書記說,前兩天他去縣里開會,縣里現在宣布,將鼓勵各公社建工廠搞發展,資金來源就從各養殖場每年的盈利中抽取30%。”
顯然小李雖然不是頂頂聰明,但也不傻,明白這個政策對各公社會有多大的鼓勵效果。
以前各公社的養殖場雖然賺了錢,可公社書記們膽子比較小,不敢動用這筆錢,而且縣里也對這筆錢有規劃,修路通電建學校等等。
可如今縣里已經明確規定了能拿一部分利潤出來做嘗試,各公社書記也不怕擔責了,膽子大多了,想來年能有多的資金搞發展,勢必會增加養殖數量。
余思雅聽到這個消息后放心多了:“你把他們購買鴨苗的數據記清楚,過兩周我再打回來了解一下情況。”
說完這個她就掛了電話,因為丁舜來了。
余思雅招呼他:“丁廠長坐。”
又讓林紅旗:“去把葉梅叫上來。”
人都到齊后,余思雅直接問道:“丁廠長,廠子里羽絨服還有多少庫存?”
丁舜馬上說道:“余總,從這周起,我們已經按照你的安排,停止了生產羽絨服,目前倉庫里大概還有一萬五千件左右的羽絨服。”
余思雅點頭,又看向葉梅:“店里呢,總共有多少羽絨服?”
葉梅拿起小本子,念出剛統計出來的數據:“余總,目前店里和后面的倉庫里總計有3218件羽絨服。”
余思雅算了一下,總共還有一萬八千多件羽絨服,2月已經進入尾聲,馬上就進入三月了,春天來臨,哪怕這幾天銷量提高了一些,可按照這個速度也得一兩個月才能賣完這批羽絨服。但不可能賣這么久,隨著氣溫的上升,買羽絨服的人只會越來越少,哪怕清河鴨的熱度還在。
雖然現在衣服的流行變換速度還沒那么快,這些衣服下半年也能賣,可到底是舊款了。而且這么多羽絨服在倉庫里一積壓就是大半年,好幾十萬的資金沒法用不說,萬一被老鼠咬壞了,或者遇上極端天氣,這些羽絨服發潮發霉了,那損失就大了。
所以一瞬間,余思雅心里就有了決斷:“丁廠長,你安排幾個人過來幫忙,葉梅你也盯著,一會兒去用彩紙做個告示張貼出去,從明天起,清河鴨羽絨服清倉大處理,一律八折,賣完為止!”
葉梅和丁舜詫異地看著她。
丁舜說:“余總,咱們集團最近很缺錢嗎?”
除了這個,他想不明白余思雅怎么會跳樓價大甩賣。
余思雅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一是為了去庫存,下半年將會有更多的新款衣服,這些衣服留大半年也沒那么好看了,有了新款誰還喜歡舊款?要想賣,還是得降價,搞不好還會沖擊新款羽絨服,現在賣多好,能收攏好幾十萬元回來,這些錢能辦多少事啊!第二嘛,春裝做得怎么樣了?”
丁舜忙說:“目前已經有八個款式,正式投入生產,男款三種,女款五種。”
“那有多少成衣了?”余思雅又問。
丁舜說:“各自有上千件了。”
“好,你今天就安排,讓人將春裝送過來,然后將門市部里的羽絨服全換成春裝。”余思雅立即道。
葉梅在一旁蹙眉問:“余總,那羽絨服怎么辦?”
不是要降價打折促銷嗎?
余思雅說:“羽絨服擺外面,春裝放里面,將玻璃擦干凈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春裝。我之所以搞這樣一場促銷,也是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咱們清河鴨服裝廠,不止生產羽絨服,還生產服裝,不然等羽絨服都下市了,誰還來光顧咱們店?而且最近我們清河鴨的熱度又起來了,不趁著這個機會趕緊推出春裝,那什么時候推出?”
畢竟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他們清河鴨就是做羽絨服的,過了季也不用再來了。
這會兒,丁舜和葉梅才明白余思雅的用意。余總比他們會抓機會多了,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間。
他們倆連忙應道:“好,余總,我們這就去安排,今天就將事情準備好。”
余思雅點點頭,等兩人出去后,她對林紅旗說:“從明天起,你盯著羽絨服門市部,找個喇叭安在門口,讓聲音好聽嗓門大的店員不時地吆喝幾聲,爭取讓更多的人知道咱們搞促銷的消息。有什么情況去學校里找我,及時向我反映!”
林紅旗連忙拿本子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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