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8月31號, 普普通通的一天。
在租住的小公寓里吃完飯,鄭然趕往醫院,開始一天的工作, 交接班之后,他換上白外套準備查房, 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半個月前住院的病人家屬。
“我是鄭然?病人怎么了?”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那家人的小兒子,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瞪著他:“就是你!你這個庸醫!”
“我媽死了!你也得給她償命!”
他猛地沖過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一刀捅在鄭然腹部, 對方殺紅了眼, 眾目睽睽之下,連一旁嚇呆的小護士都不放過,鄭然下意識替她格擋,對方轉移注意力, 對著他連捅數刀, 情況混亂到無法形容。
鄭然第一選擇逃開, 他捂住傷口, 從二樓到一樓,行兇者窮追不舍,多少人目睹, 仿佛嚇蒙了一樣, 毫無反應,直到樓下保安室聽到尖叫,保安連同幾個病人家屬, 一起把人按在地上。
鄭然靠著墻, 身體緩緩往下滑, 背后擦出一片一片血漬。
很痛。
他最后看了一秒手臂,扭斷的左手應該是骨折,右手完全沒有感應,神經好像砍斷了。
被人放到推車上的時候,他強撐著告訴護士:“今天、604病房手術、換、換成趙哥……”
護士紅著眼哭了出來,背景里,被按住的男人還在大喊大叫:“庸醫!庸醫!都是他!如果不是他我媽怎么會死?我要殺了他以命抵命!”
然后他就被人狠狠踹了幾腳,警察拷走時瞥見大廳里的血漬氧化成一片濃重黑紅色,忍不住皺眉。
鄭然,三十六歲的年紀,已經是首都醫科大學的研究生導師,在國際知名周刊上發表多篇論文,從登上手術臺后,整整十年,救治過的病人數不勝數。
今天,在人民醫院的走廊里,被人砍傷。
李嫵看見的時候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氧化的白大褂像血衣一樣披在他身上,她立即鏈接醫療方艙,所有的愈療液都倒進去,方艙外的紅燈亮起,才驚覺自己手腳冰涼。
靜寂的屋子里,只剩下小護士輕輕的啜泣聲。
“鄭醫生是個好大夫!”
“那個患者年紀已經很大了,是鄭醫生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為了她,鄭醫生已經連續加班三天,昨天才有空回去休息,之前我們根本沒怎么見過老太太的家人,經常就只有一個兒媳婦在病床前看顧!”
“而且、而且之前病人情況明明很好,她怎么會突然病逝?”
“連主任都肯定了鄭醫生對盧老太太的手術,明明情況在好轉啊!”
在護士的控訴中,他們拼湊出一部分事實。
實際上,在醫鬧發生之后,整個首都的媒體記者蜂擁而至,然而傷者被拉去治療,行兇者被警察逮捕,只有當初目睹一切的路人,驚魂未定。
很難想象,這樣的慘案就這么發生了。
可躺在方艙里的鄭然不是假的,叫囂殺人的病人家屬也不是假的。
嘉朝。
聽見護士的解釋之后,百姓們血都涼了:“怎么、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那個好大夫就這么被殺了?李仙長會把他救好嗎?”
“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方艙!對了,李仙長有方艙!”慘白著臉的百姓不住說著,花兒娘也看見了,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好似看見了那一天,她在田間干活,鄰居忽然趕過來告訴她:“花兒出事了!”
仿佛晴天一道霹靂狠狠擊中了她。
全身上下都是涼的。
她趕到的時候,閨女半張臉都是血,初夏輕薄的衣衫上也是,一片血,那么刺眼!那么刺眼!
她低下頭哭了出來,雙手合十:“李仙長,信女求您,鄭大夫是個好人,好人有好報,一定要抱佑他平平安安!”
民眾永遠是最樸實,也最腳踏實地的人。
與他們相同,滿朝文武百官亦是騷動起來,卻不似他們那么篤信,甚至有些嘲諷。
“如此駭人聽聞之事竟然發生在華夏,看來那華夏也不如我們想的那般強大,連個醫生都護不住!”
說這話的人一臉痛惜:“一個好醫生,就這么毀了!華夏窩囊!”
“那可是人命,人命關天的大事!想來華夏的治安也就如此吧,他們的警察,他們的護衛,竟然沒有一個人出現,就這么任由醫生被砍殺!?”
賀闌哀嘆著說出這話時,不少人都愣住了,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他,他竟然說出這樣體恤百姓的話?
可是誰又不知道,賀闌擢升之后一系列舉動,以皇后省親名義向下屬索要賄賂,仗著自己是國舅爺,圈占了城郊上百畝良田,以此為生的百姓不得不遠走他鄉,不服氣的甚至以命相告,反倒被打個半死!
多少人因為他流離失所,多少人因為他妻離子散,多少人因為他家破人亡!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眾人像是聽見了什么天方夜譚。
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一聲。
賀闌怡然不懼,反而上前道:“我看這病人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可見,這華夏也不是多好,至少,他們那什么人民當家作主,就沒有我們嘉朝厲害,陛下圣明!”
說著直接叩拜。
賀闌也算是個奇人,無論什么話題,他都能延伸到隋宴驍身上,跪在地上姿態格外謙卑,連大臣們都懵了,看著他頓時躊躇不決,跪還是不跪?
賀闌連續兩次都擢升證明了他的能力,不少人心神搖曳,為了前途,跪!
一大群臣子烏泱泱地跪下,看向上座的帝王:“陛下圣明!”
恰在此時,上空傳來一聲滴響。
凌亂興奮的聲音自頭頂響起:“醒了!醒了!鄭醫生醒了!”
方才信誓旦旦的賀闌臉色一變,低著頭根本不敢抬起來了,他怎么知道會變成這樣!
那么重的傷,眼看著人都快要斷氣了,他竟然還能活下來!
這樣……這樣的醫術,真的是華夏能擁有的嗎?李嫵真的只是一個華夏普通人?賀闌心里打起小鼓。
隋宴驍死死皺緊眉頭,身體僵硬,陰鷙目光不覺落在賀闌身上:“這就是你說的救不活了?”
賀闌嚇得哆嗦起來,脖子上的東西更是搖搖欲墜,恰在此時,殿外傳來急報:“陛下!反賊安王率領五萬大軍,已經渡過昌河,在滄州城下集結!”
隋宴驍臉色陡然拉下,黑沉似水:“什么?!怎么會這樣?朕派出的楊虎程呢?二十萬大軍,就是閉著眼也能打敗他!”
“安王使詐,二十萬將士皆被俘虜,消息正是楊將軍千里夜奔,稟告而來的。”
此話一次,張怡已經閉上了眼睛。
蠢貨!都是一群蠢貨!
隋宴驍長在深宮,登基靠的是長公主和其他大臣支持,從未率兵打仗,又怎會知道,兵將并不是多多益善,御人有術,御兵更其有道!
謀略,掌控,決斷缺一不可!
以楊虎城的能力,頂多只能率領十萬將士,二十萬,已經遠超出了他的極限!二十萬將士都是人不是任人擺布的泥塑,指揮作戰時更需要大將統籌全局,深謀遠慮。
可惜陛下一意孤行,覺得他是個常勝將軍,給了楊虎程兵權,造成如此后果。
“陛下。”
眾臣慌亂之際,一道聲音如暮鼓晨鐘敲在耳畔,張怡微微躬身,目光如炬:“當務之急,是調撥大軍,支援滄州,臣推薦姜慶豐,楊虎程將功贖罪,編為副將。”
三言兩語,掌定乾坤。
隋宴驍很快穩定下來,深深看了眼賀闌:“賀闌也跟著去,任參軍。”
賀闌臉都白了,可他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打完這一仗,他才能回來,幸而還有官職,不是直接下放成兵卒。
他擦了擦額頭汗漬:“謝主隆恩!”
張怡并不在意這樣的小卒子,只是有些哀嘆,賀闌這等小人當誅,卻也沒與皇帝據理力爭,現在他并不知道,這個決定讓之后的他,有多么懊悔!
周寄書皺了皺眉,參軍?
參軍雖不算要職,卻也算有實權,給賀闌,他明知是皇帝對對方的懲罰,卻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懲罰,丟到戰場上算懲罰嗎?賀闌那樣的軟骨頭,對壘第一天,怕是連帳門都不肯出。
況且,天高皇帝遠……
周寄書抿緊薄唇,壓下紛亂心思,這位一意孤行,從來不會聽什么勸告。
他扯了扯唇角,當初的話歷歷在目,目光微垂,真的要和這個王朝一切朽爛嗎?
答案早已確定。
隋宴驍自覺已經解決問題,對于李嫵所說的方艙格外好奇,華夏真有這樣的神物?能將人從閻王手里救回?可笑!
一定是在騙他!
地球。
好熱鬧。
鄭然聽見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死了?他還活著!
猝不及防的睜開眼將眾人嚇了一跳,鄭然第一反應看向自己手臂,黑色瞳孔猛地縮緊,怎么可能!
扭斷的左手此時已經安然無恙,他試著活動,毫無違和感,右手,右手滿是凝固的血,可初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痕跡。
他的刀傷?他的傷口呢?
小護士捂住臉,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鄭醫生,你感覺怎么樣?”
鄭然:“我很好。”
他目光奕奕,環視周圍:“就像睡了一個好覺。”
說著環視一圈,瞥見彭莉時忽地停滯,他張了張嘴:“老師……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確信,他被那人捅了三刀,左手骨折,右手神經斷裂,就算醒來,也會留下無法治愈的傷疤。
彭莉欣慰地笑了起來:“還不到時候。”
“小梅,你先扶著鄭然出去,看看他有沒有什么需求。”
等到人走了,她才看向李嫵:“這是個奇跡!”
“小嫵,你創造了奇跡!”
忽地,房間響起咕嚕一聲。
李嫵一瞬紅了臉,是她肚子發出的咕咕,彭莉猛地拍了拍額頭,臉上不禁笑開:“等著,我去給你買早點!”
嘉朝。
看見這一幕的百姓忍不住笑了起來,救回來哩。
花兒娘眉頭舒展:“我就知道,李仙長的醫療方艙就是神器,她一定能把那個鄭大夫救回來,這不,之前躺著進來,現在豎著出去,人好好地比什么都好!”
從光刻機、光腦到現在的醫療方艙,哪一件在嘉朝百姓看來,不是神器,怕是李嫵都想不到,但凡向往華夏,崇敬她的百姓,都會在家里立起長生牌位。
有錢的人家焚香禱告,沒錢的窮人就對著牌子叩拜,他們相信,總有一天,李仙長會下凡拯救他們!
不希求能有華夏那么好,只要有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就行了。
李嫵的出現,就像一盞明燈,也點亮了迷茫百姓眼里的光。
邊疆。
看到所謂的醫療方艙時,頂著風沙的士兵沒忍住笑了起來,調侃道:“這么薄?連口棺材都做不了!”
“哈哈哈,王二你說的是你自己吧,長的粗壯這口棺材都塞不下你!”
王二氣悶:“俺胖但是俺打仗有力氣啊,再說,多活一天是一天,為了后面的父母姊妹,就算死在戰場上又咋了?”
氣氛頓時一沉。
終于,新兵忍不住哭訴:“死了就回不去了!死在戰場上有什么好,死了就回不了家,連骨頭都會被財狼叼走,俺娘說,尸骨不全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想……我想……”
“你不想!”小隊長劈頭蓋臉一巴掌,新兵連哭都不敢哭,他一雙虎目看著大家:“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誰來守護大家,沒有兵韃子就會進城,你知道他們有多兇狠嗎?你不知道!”
“好人家的閨女被糟蹋,就連老太太也不放過,男人抓起來砍成肉塊熬湯喝……”
僅僅只是聽他的話,士兵便忍不住嘔吐,小隊長擰著眉頭:“就算死在戰場又咋了?我們大家一起死,回不了家,就一直守在這兒,后面的家人才能平平安安。”
一時間,只有嗚咽的風越過城墻。
頭頂的屏幕發出歡呼聲,士兵們下意識去看,半死不活的人被放進進“棺材”里,聽著對方的話,一個個瞪大了眼。
“華夏的醫療方艙?他們真的成功了?”
沒人回答他,茫然的士兵握緊手里兵器,目不轉睛地看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算以前替村里地主放牛,他也沒有這么專注過。
胸口憋著一口氣。
他會活過來嗎?
死氣沉沉的男人猛地坐起,士兵嚇了一跳:“詐、詐尸了?!”
小隊長喉頭發哽:“是他活了。”
“剛才那大夫只剩半條命了吧,身上到處是傷,現在竟然……竟然活蹦亂跳?”
看到最終結果的剎那,只有還沒經歷過戰場摧殘的新兵會歡呼,老兵們沒有歡呼,沉默成了他們的代名詞,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個個看著天空:“真的……真的有這樣的神物……”
王二忍不住擦了擦眼淚:“他娘的,老子叫這風沙迷了眼,真丟人,看人家華夏都制造出了救命的神物,咱們嘉朝有什么?”
“有什么呀,連最普通的傷藥都沒有。”
只能眼睜睜看著戰友在自己跟前斷氣,明明還有救,還能活,因為邊關惡劣的環境,因為邊關醫藥不夠……他們死了。
往后的日子好像一眼就能看得到頭,無非就是埋到黃沙里。
小隊長低了下頭,聲音本就粗嘎,又帶了點沙啞:“都哭什么,給我守好邊疆!守好大門!絕不能讓韃子接近哪怕半尺!”
他低著頭,似乎有什么又濕又燙的東西從臉上滾落。
他想,我應該高興啊,我哭什么呢?娘們兮兮的,真不像個男人!
蒼鷹厲嘯,狂風肆虐。
這里是永遠被人遺忘的角落,戍邊的戰士幾十年如一日,或許,此生也等不到歸期。
這一刻,所有人心里浮出一抹念頭,為什么?為什么要讓他們看見這些,看見華夏,一個和嘉朝完全不同的國家?
地球。
“因為我想讓他們覺醒。”
李嫵對著系統,輕輕出聲:“它讓我穿越到嘉朝,或許也是一種命中注定。”
“它要我的氣運,我就要它的世界!”
系統徹底呆住了。
李嫵微微一笑:“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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