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她如今也到了議親的年紀◎
蒹葭宮冷清了好久, 孫貴妃近來也總是愁眉不展。
先頭小年夜鬧出那般丑事,皇帝對外雖然還維護著皇家體面,內(nèi)里卻實在是對文琢熙失望透頂, 連帶著不喜孫貴妃。
偏偏燕王來京,這位王爺是最喜歡享樂的,同皇帝進獻了幾個絕色美人,皇帝有了新歡, 倒是顯出幾分寶刀未老的模樣,夜夜寵幸這幾人。
孫貴妃這番許是當真有些心寒了, 并不似往日那樣上趕著去打那幾個年輕姑娘的臉,只是坐在自己的蒹葭宮中,成日成日地望著前朝的方向,沒過幾天,便病倒了。
她在病中, 卻仍然彈著古琴。
“我有一片心, 無人共我說。愿風(fēng)吹散云, 訴與天邊月……”
皇帝到底還是去看了她。
昔日的寵妃素著一張嬌艷的面容, 瞧著匆匆過來的皇帝,忽地便落下淚來, 她說:“清客哥哥,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文清客望著她落淚的模樣, 忽然有幾分出神, 半晌才伸手撫她略帶些病容的眉目,輕聲道:“小竹, 你莫哭了。”
孫貴妃嘆息著, 埋首到他懷中。
沒過多久, 那幾個美人死的死, 殘的殘,皇帝卻好似忘了昔日對她們的榮寵,沒有對她們的生死有半句過問。
消息傳到燕王處,他皺眉沉思半晌,方才展顏一笑:“一個贗品當久了,倒是得了昔日真品沒有的榮光。”
小竹小竹,孝懿皇后名字里帶的“筠”,便是青竹之意,皇帝他看著孫貴妃的時候,到底是在看誰呢?
燕王又在靈牌前上了一炷香,旋即便抱著那塊無名牌位,一個人痛飲了一杯。
旋即,他又問隨從:“那文琢熙如何了?”
“陛下似乎預(yù)備過了元宵,便解除九皇子的禁足,也是孫貴妃求情的緣故。”隨從說。
燕王若有所思:“太子可知此事?”
后頭卻忽地有個聲音道:“孤先前倒是不知,燕皇叔對孤如此關(guān)懷,對皇帝的后宮如此熱忱。”
燕王挑了挑眉,回過頭去,看著走進門來的文琢光。
最近幾日天氣溫暖,文琢光興許是從外頭過來的,穿著閑散,寬袍廣袖,孤傲高華,不似儲君,倒似哪座深山中久居而出的隱士。
燕王笑了笑,只是說:“太子難得蒞臨寒舍,怎的不叫人通報一聲。”
其實倒也不能全怪文琢光不叫人通報,燕王不過是個藩王,同皇帝感情也一般,他的侍從哪里敢攔儲君,連句話都沒有問,就直接把人放進來了。
文琢光不置可否,只是提了一事,道:“有件事情,想叫皇叔幫忙,因而來得急了一些。”
燕王詫異道:“太子殿下還能有什么要我?guī)兔Φ模俊?
倒不是他大驚小怪,只是文琢光的性子自來便是十分冷淡自負,燕王在他還小的時候,便覺得這個侄子性子隱忍,將來必成大事。而相比之下,燕王在先后兩朝間,都是個沒什么作為的透明人,如此對比之下,他實在是很難想明白為什么文琢光也會開口叫自己幫忙。
“我聽說皇叔在封地之時,有一個興趣愛好,”太子說,“便是為人做媒。”
燕王不由扯了扯嘴角:“這倒確實——我聽說陛下將選太子妃之事交給了孫貴妃,難道太子是不放心,所以想叫我從中參謀?”
文琢光一言難盡地看了看他:“太子妃人選并非她一人說了算,禮部都是我的人,她想來很難從中作梗。”
燕王道:“那……?”
他第一次感到這樣困惑。
文琢光自顧自地坐下了,只是說:“孤的婚事不需皇叔操心,只是高陽早已到了適婚年齡。女子擇婚遠比男子要艱難許些,若是遇人不淑,便是諸事不遂。”
燕王回過神來,想著他身為兄長,替高陽把關(guān)也是應(yīng)當,便爽快地應(yīng)了下來,“不是我說,我看人極有一套,高陽想找個什么樣的?”
其實高陽并沒有同文琢光提這件事,文琢光本來就是拿她做說辭而已,也自然不知道高陽想要個什么樣的駙馬。于是他隨口道:“人好的就是了。”
燕王無奈地道:“這個說法可太寬泛了些。”
文琢光便道:“除了高陽,還有一人,孤也想托付給皇叔。”
燕王心中不由“嘖”了一聲。
當今皇帝旁的兄弟不是死了就是被流放了,他能夠平平安安活到現(xiàn)在撈個藩王當,自然不全是因為他是皇帝的同胞兄弟,更是因為他極能看得懂眼色,看得穿人心。
他自然看得出來,太子對高陽的婚事其實不傷心,不然怎么會說“人好就行”。
他了然道:“是華家的那個小姑娘罷?”
文琢光只是說:“是。她如今也到了議親的年紀,華大人初來乍到,華夫人又身懷六甲,她要議親,便無人幫襯了。”
他今日去華府拜訪,這件事情乃是在柔止還沒過來的時候,林氏親自同他提的。她道:“殿下待扇扇如父如兄,若是能幫忙擔待一二便是最好了。”
文琢光自然不會不答應(yīng)。
即便他心下很不是滋味,即便他覺得自己的小姑娘還遠遠沒有到嫁人年紀,即便他覺得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柔止……他也是要答應(yīng)下來的。
華家夫婦待他有收留之恩,他不能拂了他們的面子。而且女子不嫁人,終歸不是美談,他深知這個世道對女子的嚴苛,唯一能做的,無非是替她好好把關(guān)。
所以他才來了這里。
“那殿下又想要替華家小姑娘尋個什么樣的,才算是如意郎君呢?”燕王意味深長地瞧著太子。
文琢光略略思索道:“要家世清貴些,未來婆母好說話的,族中有組訓(xùn)不得納妾的,為人樣貌必然要好,否則與扇扇不配……再者,也要勤奮上進,最好能做些文章來,叫孤讀一讀。”
燕王:“……”
他艱難地道:“高陽公主出身高貴,也不見有這般多的要求。”
“高陽身份高貴,嫁到何處也不會有人敢苛待她,”文琢光卻反駁說,“扇扇卻不同。她性子乖巧柔順,若是不好好相看,來日若是那人欺負了她,便不好了。”
燕王不由嘆了口氣。
向來長袖善舞的笑面虎,如今也在太子這一連串的要求中失去了沉著冷靜。他淡淡道:“我可以幫忙找。”
文琢光剛要道謝,便見他又抬起頭來,說:“只要太子殿下舍得華姑娘,這種人便是再難找,也總歸是找得到的。”
這話曖昧不清,卻戳穿了太子本來也并不隱秘的心事。
文琢光道:“柔止是我看著長大的,如同親妹妹一般,我自然有些不舍。”
“只是妹妹么?”燕王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拖長了尾音,“你待高陽,哪有這般上心?”
文琢光微微垂下了眼睛。他眼睫濃密,垂下眼的時候,便顯出平日罕見的繾綣溫柔。他淡淡道:“我以為皇叔能夠在大風(fēng)大浪之中立身數(shù)年,是個不會妄自揣測之人。”
燕王聽出了他言下的警告之意。
他見好就收,只是笑了笑,端茶送客:“好,我知道了。太子就把這件事情交給我罷。”
……
與此同時,柔止也聽說了太子要選妃之事。
傳消息來的是幾日不見的云頤公主。
云頤在豊朝待了幾日,愈發(fā)入鄉(xiāng)隨俗,今兒來的時候,穿得乃是一身水紅色儒裙,整個人明秀艷麗,難得竟多了幾分溫婉氣息。
“高陽說她今天要參加宴席,不便同我們一道,”云頤說,“那宴席叫了不少男子,估計是預(yù)備給她選駙馬,她本來還要邀請我一起,但是我更喜歡柳東君,我便拒絕了。”
柔止聽到選駙馬,不由神思恍惚。
她這些時日被父母說了好幾回,問她有沒有心儀的男子,或是喜歡什么樣的男子,這樣的話翻來覆去地問,她實在也是答不上來,如今乍聞高陽公主也要選駙馬了,就更感慨了。
“我今日來,還聽說了一件事,是有關(guān)于太子的,”云頤神神秘秘地說,“你要不要聽?”
柔止連忙道:“太子哥哥怎么了?”
云頤見她這樣緊張,便微微發(fā)笑,忽地也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一個包袱來,丟給她,“你一會兒同我去莊子上完,這一身衣裳好看卻不便行動,你趕緊換了去,我就告訴你。”
柔止拿了哪件衣服一看,居然是件云朝衣裳。
因著豊朝和云朝交好,如今又有云朝使團駐京,因而這些時日街上便風(fēng)靡起了云朝服飾。
柔止依言更衣,她自屏風(fēng)后出來,云頤便睜大了眼睛。
云朝服飾向來是艷麗奔放的,云頤怕柔止不習(xí)慣,特地挑了件相對保守的,同樣也是水紅色的裙裝,只是為了行動方便,下擺做得極大,裙邊綴著孔雀羽毛,走動間藍金光芒閃爍,與之配套的乃是一雙棕色的小皮靴,鞋面綴著寶石,華麗之余也有些俏皮。
柔止一貫喜歡素淡顏色,可她容色皎然,是很壓得住艷色的,難得這般一穿,簡直叫人眼前一亮。真真是人比花嬌。
云頤感慨:“柔止呀,你真的不考慮換個地方生活么?等我登基了,就收你做義妹,也給你封個公主當當,我們那頭女子還沒有這么多條條框框……你要不仔細想想?”
柔止便知道,云頤愛拐漂亮小姑娘的毛病又犯了。她抿了嘴,輕輕地笑道:“去云朝生活是有些難的了,不過到時候姐姐不嫌棄,我有機會一定過來叨擾。”
云頤像個小孩子一般歡呼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叫我姐姐呀?”
柔止怔了怔:“……是我冒犯了么?”
云頤簡直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當然不是冒犯!”云頤十分激動,“就是第一次被叫姐姐,有點兒受寵若驚!快快,咱們快走,姐姐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柔止忙道:“你還沒同我說太子的事情。”
云頤“哦”了一聲,恍然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太子預(yù)備選妃了,宮中適齡的皇子公主有好幾個,貌似孫貴妃被解除了禁足之后,就一直在忙這些東西。”
柔止怔怔地望著她,像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怎么就忽然要選妃了呢?
云頤看見她面上難以掩飾的失落神情,卻有些不以為意,只是道:“你莫要難過啦,只是說要選,又不是說這就定了人選了,我看太子沒那么容易好滿足,他連我都看不上,眼光必定是極高的。”
柔止稍稍感到了一些欣慰,她定了定神,辯解說:“我沒有難過,我就是驚訝而已。”
“好好,你沒難過,”云頤拽著她的手往外走,好像哄小孩一般哄她,“走吧走吧,不管你難不難過,我保準你一會兒樂不思蜀。”
柔止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她拉了出去。
今天天氣極好,兩人也不似平日那般坐馬車,而是各自騎著馬,往郊外的莊子上去了。
路途有些遙遠,等云頤跳下馬車去敲門的時候,便有人來開了門,旋即里頭傳來了撲鼻的肉香。柔止瞎了馬,不敢立時進去,而是跟在云頤后頭,好奇地張望著里頭的場景。
莊子上的草垛邊,正架著個鐵質(zhì)的烤爐,一堆衣著華貴的青年坐在旁邊,用削好的竹簽將食材串在一處,架子上放著早就串好的羊肉翻烤,羊肉滋滋冒油,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
兩人一進來,便有個小麥色肌膚的青年站了起來,笑著招手:“云頤。”
柔止一眼就看出了這是當日在兵營之中見到的柳東君。
云頤似乎已經(jīng)與他很是親昵了,見他招手,便拉著柔止靠過去,問:“可以吃了么?”
“你們來得正好。”柳東君拿了架子上烤熟的羊肉遞給兩個姑娘,上頭僅僅是灑了些調(diào)味所用的鹽,便十分鮮香美味。
“華姑娘,又見面了。”柳東君和善地與柔止打招呼,“想吃什么你盡管說,我給你們?nèi)ツ脕怼!?
這頭都是男子,柳東君看柔止性子不似云頤一般外向,便在遠處支了個小桌子,將兩人引過去坐著,又一趟趟地往這頭跑腿送吃食。
除了羊肉,還有考得噴香的雞腿雞翅,還有些蔬菜。柔止往日幾乎沒吃過這樣新奇的東西,淺嘗了兩口便覺得好吃,也難得放開了些,同云頤一道大快朵頤。
她一邊掏出帕子擦著嘴角,一邊悄悄地同云頤說:“柳公子對姐姐你真好。”
云頤笑道:“再過些時日,該改口叫姐夫了。”
柔止驚訝道:“這……柳公子答應(yīng)了與你一道回云朝了么?”
云頤驕傲道:“那是自然!他說了,我去哪里,他就跟著我去。”
柳東君父母雙亡,可憑借自己的本事,未來未必不能闖出一片天地癩。這樣英挺的一個男兒,居然真能為云頤遠走他鄉(xiāng),兩人認識的時間可能連一個月還不到呢!
柳東君似乎是聽見了她們在說什么,忽地便ui過頭來,英俊的面上浮起些羞澀的笑意。
柔止瞧著這兩人,心中艷羨,只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很難有云頤和柳東君這樣的勇氣了。
云頤看出她的情緒,便拉了拉她,瞧瞧地用手中吃空了的竹簽指了指那頭:“你別光顧著我和柳東君呀,你看看那頭幾個……”
柔止依言望去,有些詫異地發(fā)現(xiàn),那頭有好幾人正私下注視著自己,見她望過來,他們都是臉色一紅,又迅速地轉(zhuǎn)過了頭。
柔止怔怔道:“他們瞧我做什么,我難道把臉弄臟了么?”
“……”云頤有些恨鐵不成鋼,真想要拿出面鏡子擺在她跟前,讓她仔細瞧瞧。
什么臉臟了!你臉上只有美貌!
柔止還沒回過神呢,便見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人似乎被她的注視所鼓舞,拿著東西走了過來。
他把東西遞給她。
……赫然是一大把羊肉串。
“我姓王,名脩之,”那人生得十分俊秀,注視著華柔止的神情,滿是少年人特有的熱忱與大膽,他含笑問:“敢問姑娘芳名?”
作者有話說:
我先前似乎看見有個讀者評論說太子為何還不議親
喏這不就議了么
不過——
過程是坎坷的,道路是曲折的,結(jié)局必定是光明的!
我也不想叫男二拿一大把羊肉串表白,可是誰能拒絕一大把羊肉串呢?
周六有二更,下午還是晚上得看我手速了【沉痛】
◎最新評論:
【這章為啥太子一下自稱孤,一下自稱我( ▽`)】
【嘿嘿嘿羊肉串( ̄¬ ̄)】
那】
【扇扇別管太子了,人家給的是一大把羊肉串唉,誰能拒絕羊肉串呢,更何況是一大把,讓太子那狗滾一邊去吧】
【羊肉串?跟他走吧女鵝】
【gkd gkd】
【忘打分了 gkd gkd啊啊啊!!!】
【好 男二快來波大助攻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拿一大把羊肉串表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撒花撒花撒花】
【行吧就讓太子再抻悠一陣子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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