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先學一學怎么親罷◎
東宮。
侍女方才給屋內香爐添過熏香, 因而室內香煙裊裊,俱是暖意。柔止坐在桌邊,抬起眼皮子去看, 見到文琢光坐在對面,他用膳極快,卻半點聲響也無,見著她抬眼來打量, 他便也望回去,問:“怎么了?”
柔止說:“你屋子里以前不用這香。”
托余燕雪的福, 她如今也算對香道小有所成,能夠說得出不少香名。太子殿內如今點的這香,并非他平日所用的松柏香氣,反倒是清香悠遠,有些夏日初荷的味道。
文琢光抬起筷子, 把碗里剛剝好的蝦都撥給她, 只是說:“先前許修明帶著余家三姑娘來過一回, 她說了一句, 我先前用的那味香藥性寒涼,對女子不好。”
也就是說, 自然是為她特地換的香。
柔止臉上隱隱發紅,只是覺得昔日那般喜歡來的東宮, 如今有些叫她坐立難安了起來。
她小聲說:“為什么許世子會帶燕雪過來呀?”
“余三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文琢光則說,“……許修明此人, 張揚恣意, 他喜歡余三的事情, 知情之人并不在少數, 如今好不容易叫他得償所愿了,他自然見天地帶著人到處亂跑炫耀。”
柔止失笑:“那燕雪也由著他么?”
“他借口極多,”文琢光說,“一下子哄她說是去給趙姨娘尋位隱世不出的醫者,一下子又說哪家鋪子進了上好的香材,總歸是有辦法的。”
柔止聽著,便感慨:“……那、那他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燕雪的?”
她其實有這個疑問很久了。拿這個問題去問余燕雪,她卻總是一臉茫然,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曉。
文琢光卻比她知道得清楚一些:“兩個人私底下有過好幾次往來,許修明自幼被人捧著,想來是覺得如余三姑娘這般的性子十分新鮮,后來又見她實在可憐,便生了憐愛之意了。”
柔止怔怔地聽著,只是覺得感情這種東西果然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就好像她也說不出來,自己什么時候開始這樣喜歡文琢光。
外頭天色漸漸晚了,柔止不能在宮里留得太久,用完了飯,就要回家去。文琢光沉默地送她到了宮門口,看見她攏的那件披風,上頭墜下來兩個兔子耳朵,雖然她行得端莊嫻雅,可兔子耳朵卻還是一蹦一蹦的。
他不由笑了,喊她:“柔止。”
她回過頭去,滿臉疑惑:“怎么了?”
文琢光上前去,彎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身后的兔子耳朵。他指腹上還帶著殿內的熏香氣息,人又比她高大太多,只是一個傾身的動作,就叫她整個人都似乎被鋪天蓋地般被罩住。
文琢光道:“我知道,賜婚的消息太過突然,有些叫你還沒回過神來。”
柔止回過神,怔然的與他相對而立,臉頰不經意便盈滿粉色,她低聲說:“嗯,是……是有些突然,你先前還叫我好好想想,對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呢,談婚論嫁對我來說,到底是有些遙遠。”
文琢光聽著她的話語,眼中漸漸便染上笑意。他道:“朝中如今局勢動蕩不安,皇上幾次三番對文家出手,孫家近年也好似不再如當年一般受寵幸……反倒是在我這里,他似乎還溫和一些。”
柔止靜靜地聽著。
夜風之中,傳來夏日的清荷香氣,拂過她的發梢與面頰,一如他溫暖的手指。
“上次之后,孫貴妃便得到了我不欲娶妻的消息,旋即又送了大批的畫像來東宮,”文琢光說,“此外,皇上也給我挑了幾家女子,我本來還想拖一拖的,可是你我平日相處,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眼中,我是男子倒也沒什么……于你的名聲卻是有礙。”
說來也奇怪,自從孝懿皇后去世之后,他身邊幾乎便沒有可以倚仗之人。可他一樣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從昔日孤立無援四面楚歌的境地,變成如今大權在握的太子。他遇事很少慌亂或者恐懼,唯獨在華柔止這里,他難得起一些波瀾。
他先前還會想著,倘或柔止對他只是分不清男女之情還是兄妹之情,他便再等一等,等她長大,等她分清自己的心意……可是后來,他發現,她沒能分得清,他自己反倒是忍不住了。
就好像是幼時宮中缺炭火,所以到了如今,即便還是初冬,他也喜歡叫人早早地燒起碳盆。幼年時候缺過的東西,到了成年有能力后,難免多出幾分執念。
他幼年什么都缺,最缺的還是旁人對他的善良與愛意,柔止的出現似乎就是來填補他心中的空缺的……他實在是很舍不得叫她離開自己。
他本來也是個穩重的性子,忽地有這一舉動,乃是因著今日朝議罷,遠遠地聽見幾名官員說著自家兒女的婚事,其中一名官員搖頭嘆息,說自家兒子瞧了華謙的女兒,便死活不肯再同旁人議親……說著又有幾分嘲諷之意,又道:“華家自然瞧不上我那犬子,他家攀附太子殿下,恐怕是有些獻美之意呢!”
這些話俱叫太子聽見了,他喊住幾人,等那幾人戰戰兢兢地回過頭來時,他方才笑了一笑,很是和善地問了問對方的兒子如今有幾斤幾兩重,得到了答復之后,他方才說:“年至弱冠,仍依靠父蔭做個小吏,文不成武不就,柔止為什么要瞧上他?”
言下的親昵回護之意,叫那方才背后嚼舌根的官員十分汗顏。
文琢光什么話也沒有多說,只是回頭命人削了那官員的職務,可回過身邊開始思索,他同柔止親昵已然被許多有心人看在眼中,倘或再拖著,也只會對她的名聲有礙。
是以他一經得閑,便去尋了皇帝,說了賜婚之事。
柔止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心中仍然有些不自在。
她一時半會兒,很不能接受二人之間的關系轉變,更何況她自知自己心性為人,其實很難站到他身邊的位置去。
她道:“殿下,你難道不怕我拖累你么?”
文琢光失笑:“拖累我?”
“是啊,”少女手指緊緊地攥著裙擺,似乎有些失意地說,“陛下當初娶孝懿皇后,多少也是看重許家勢力,而且孝懿皇后本身就很好很好,是個文武雙全的大美人,要不然孫貴妃怎么到如今還是個貴妃呢?我阿爹和阿娘相濡以沫這么多年,憑什么不納妾?不過是當初林家勢大,我阿娘算得是低嫁,所以祖母就算依靠著長輩身份壓我阿娘一頭,我阿娘也不過與她做個面子功夫……”
她心里的太子是很好很好的,誰都配不上。
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夠好呢。
“其實今日在學中,我的同窗們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她說。
文琢光定睛看著她臉上的失意,問:“她們說了什么?”
“她們都說我配不上哥哥……”
女孩兒的嗓音里已然帶上了淺淺的哭腔,她像是難過極了。
“她們胡說,”文琢光手上微微發緊,將她摟到懷里,輕輕地拍她的背,“柔止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我只喜歡柔止一個人。”
“可是宮廷禮儀很難,”她細想了想,又難過起來,“我如今幫著阿娘待人接物,覺得好難,若是要當太子妃,那就更難更難了。”
文琢光見她仍然難過,便嘆口氣,親親她的臉頰:“你不要操心這些,這些我來就是了。”
“那我要做什么?”她睜大了眼睛。
文琢光望著那澄澈好似月下湖泊一般的眼睛,便輕輕地親了親她:“扇扇就做好自己就好了。”
她怔然地望著他,眼眸中閃著毫不掩飾的喜悅與愛意,忽然便踮起腳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文琢光一怔,下意識按住了她的腰。
柔止“唔”了一聲,說:“我會為了阿徵努力去學的!”
文琢光凝睇著她,半晌輕輕地笑,說:“倒也不急著學那些……”
“那學什么?”她好奇地問。
旋即便被他摟著后腰輕輕一按,她身體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去,幾乎是整個人倒在了他的懷里,唇上傳來溫熱觸感,她被迫仰起頭,手指緊緊地揪著他的衣領,與他唇齒交接。
舌頭被吮得又疼又麻,她不滿他的動作,想要后退,卻反而被他扣住后腦勺,直至氣喘吁吁。她鼻尖唇間,到處都是他的氣息,等到二人分開之時,她已然軟得站都站不住,勉勉強強攀著他的脖頸掛著。
文琢光視線往下,看了看她如今嬌艷欲滴的模樣,眼中促狹之意一閃而過,溫溫吞吞地湊到她耳邊:“先學一學怎么親罷。”
柔止:“……”
少女忙不迭地撒開手,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兔子一般跑走了。
今日有些特殊,等柔止回到家中的時候,林含瑛同華謙都還沒歇下,柔止才進府中,便被林含瑛身邊的嬤嬤給請了過去。
主子們沒睡,下人自然也無法歇下,雖則到了深夜,可整個華府卻還是燈火通明的。
華謙自然是知道了今日太子在蒹葭宮說的話,一下值便趕回了家,同妻子商議此事。
二人緊張地等待了許久,才見自家女兒姍姍地回來了。
華謙望著自家眉目如畫的小女兒,頗有些感慨:“前些時日,還同你阿娘說,不要急著叫你嫁人,想叫你多在家中留一留呢,怎么一晃眼的功夫,你自己把未婚夫找好了不說,連賜婚圣旨都準備好了?”
柔止臉一紅,拉了父親的袖子,嬌道:“阿爹!”
華謙摸摸她的頭,似是失落:“扇扇,你當真想好了么?”
他瞧著懵懵懂懂的小女兒,實在是有些憂心。
但是他倒也不責怪太子心急……隨著柔止過了十五歲后,平日里哪怕隨意上街去,隔天家中便會多出幾個說合的媒人,連她自己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進出門便開始戴著帷帽。
可即便如此,華謙也知道,自家女兒的容色太盛,在這天子腳下,也不知是幸事還是禍事。好在還有一個太子護著她。
太子待柔止的心意,他同林含瑛自然是看在眼里的,雖然有些憂心帝王家的無情,可柔止提到文琢光時眼中的光亮是騙不了人的,他們不能,也不愿去為難自家女兒。
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柔止不再同往日那樣只是羞紅了臉不言語。她堅定地搖了搖頭,道:“阿爹阿娘,你們莫要擔心,我今日與殿下都把話說明白了。我說太子妃的位置,我或許不能勝任,他叫我不必擔心……可我心里想著,他愿意護著我,那我也要努力一些,總不能給他拖后腿。”
華謙嘆息一聲,竟不知道心中是喜悅還是難過,“太子一貫穩妥持重,為何就這么著急?”他今天忽地被知會太子去皇帝跟前請皇帝賜婚的時候,差點坐不住了。
林含瑛看著他,倒是不太奇怪,只是說:“孫黨見天地往太子的東宮打主意,先前被太子動手給削了的一些世家也蠢蠢欲動,都想著把自家女兒給送到東宮……更何況,柔止與太子的相處,這些時日也并不遮著掩著,若是被人妄加以揣測,還不如直接挑明了,過個明路來得好呢。”
這事兒說倉促倒也不倉促,皇帝旨意只怕還要過數日才下,之后才是納采問名,他們有的是準備時間。
林含瑛想罷,便柔聲勸慰了瞧著惴惴不安的女兒:“殿下喜歡你,護著你,已是旁人求不得的了,這天下也沒有第二個能比他還叫阿娘放心的人選了。”
柔止被母親的話安慰著,心下稍稍安定,又說:“阿娘,可我還不會當家呢。”
“傻孩子,又不是明天就叫你嫁人了,”林含瑛笑說,“橫豎圣旨也未下,咱們家近來還有一樁差事,便要叫你勞累一番了。”
她說的這樁差事,指的是宣寧府的華氏一族,因著華家大爺與二爺如今都進京做官,所以不日便要抵京了。
華老太太仍然在世,三兄弟不好分家,且如今的華府也足夠容得下另外兩房人……
是以不論華家三房有多么不情愿,這事兒已是板上釘釘了。
柔止詫異地道:“老太太也來么?”
華謙有些歉然地看著女兒:“是,老太太自然也來……不過我同你阿娘商議過,他們住在咱們府上如今還空置著的另外半邊宅子里頭,平日里是碰不著的。”
柔止不好當著父親的面表現得太過于抗拒。她不是昔日的那個小姑娘了,自然知道豊朝重孝,孝道一頂帽子扣下來,她阿爹是不接那群親戚,就得被薅烏紗帽。
她便笑了笑,應下了。
作者有話說:
大家的需求都有看,基本在番外里都能滿足的啦
還有,女鵝就是很軟綿綿的性子,說是笨蛋美人也不為過,不喜歡看此類女主的寶貝們就不要勉強自己啦。
因為被愛被寵溺,所以可以理直氣壯地維持天真,起碼在旁人都已經很懂事的年紀,她還可以是孩子氣的……自然,沒有人可以永遠是小孩,柔止終究是會慢慢長大的。不過出于我對她的偏愛,我希望能讓這個過程越慢越好。我覺得人生最好的狀態,就是到了一定的年紀,卻不會被定義,不需要照著別人說的“十六歲就應該怎么樣怎么樣”或者“你都二十五歲了就一定要嫁人”。生活已經很苦了,希望我的扇扇能夠再甜一點呀。
也希望大家都能夠諸事順利,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最新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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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為扇扇這個性子追的文太可愛了女鵝~生活里不同年紀的人都免不了被貼各種標簽,小說里看扇扇也算尋個心理慰藉】
【求老太太別搞事】
【我直接全訂】
【我超愛女鵝這種設定的 可能就是自己沒人寵 得不到的反而很喜歡看小姑娘被保護的天真明媚】
【老太太他們不會又要搞事吧tt】
【感覺又要搞事情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要攢技能啦】
【是啊,能被大家寵成這般天真的扇扇,真的很幸福啊!】
【覺得老太太他們是不是又要搞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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